26o9-261o張峰的選擇(求月票)
26o9章張峰的選擇(上)
陳太忠初開始接到這個電話的時候,並沒有太惱火,他只是覺得有點可笑,官不像官民不像民——現在這個社會,真的是戾氣十足 ~
關于勒令張峰今天去紀檢委報到一事,他並沒有跟許純良提起——就像他當時沒說張峰失蹤一樣,做官做到處級,很多行為都要講個慎重,沉不住氣的話容易被人小看。
甚至他當時說的時候,都沒想過他勒令的期限是周六,按慣例來說紀檢委是不上班的,當然,值班的人肯定是有的。
但是他這麼說了,侯國範就不能不當成一回事,至于說周六紀檢委上不上班,侯廳長自己認為,這是人家陳主任紀檢委熟人多,安排這點小事不成問題——那廝將時間安排在周六,怕是不無威嚇的意思吧?
所以,陳太忠對張峰不能按時報到,並不是特別介意,人家有充足的理由嘛。
然而靜下來仔細想一想,他又覺得此事有點蹊蹺,這倆斗得也太勁爆火辣了吧,莫不成……其中有什麼隱情?
不怪他這麼想,這些年的干部當下來,他早就習慣了用不尋常的眼光,看待各種尋常問題了,更別說在這件事中,張峰表現得一點不像個處級干部。
而且,王珊琳狠辣的手段,也不像一個成功的商人,撇開她是女人這個因素不談,只說買賣能做到這麼大的主兒,怎麼可能不知道,有句話叫「自古民不與官斗」?
會不會是苦肉計呢?陳太忠開始分析這個可能,張峰和王珊琳合謀,自導自演這麼一出戲,是想通過張峰被打一事,在醫院里養上一段傷——等傷好了之後,糧食也就籌集得差不多了。
這個可能性……真的是存在的陳主任認為自己分析得很對,想當初他為了逃避出差,還讓丁小寧找老司機車禍了一下自己呢。
這可由不得你陳某人最容不得的,就是別人挑釁自己的智商,要是張峰能提前說明,我要制造一起傷害案啥啥的,陳主任給我個十天的機會,他沒準真會答應——既然能對自己這麼狠,那給你一點時機,把糧食補齊的話,也算的是幫國家挽回損失了。
但是,招呼都不打直接自殘,這就是對他陳主任的挑釁,他不能容忍這樣的欺騙,于是他琢磨一下,打算到那個醫院親自去了解一下。
不過話說回來,他不能確定自己的猜測一定屬實,于是就決定等晚些時候,悄悄地去省二院走一趟——比如說凌晨兩點。
不成想他還沒來得及行動,在晚上九點的時候,一個陌生的電話打到了他的手機上,電話那邊也是一個陌生的聲音,「請問,您是陳主任吧?」
「我是陳太忠,」陳主任從語氣里听出來了,電話那邊是個卑微的小人物,但是對方越是卑微,他反倒越是不拿架子——這就叫在人民群眾心中,樹立良好的干部形象。
「您好,我是糧食廳儲運處的張峰,」不成想,這丫不是人民群眾。
「哦,」陳太忠哼一聲,也不說話,要看他辯解些什麼。
「這麼晚打擾您,真的很冒昧,」張處長依舊用人民群眾的態度說話,絲毫不認為兩人同為正處級干部,是平等的個體,「我有點事情,想跟您當面匯報一下。」
「你有什麼想法,可以向侯廳長匯報,」陳太忠不接這個話茬,一來是此事生得有點突兀,二來他也想看對方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侯廳長?呵呵,」張峰笑一笑,很不以為然的口氣,「陳主任,跟您實說了吧,我走到今天這一步,是咎由自取,我一點都沒有怪您的意思……我希望您能幫我保下我的家人,至于收獲,我會讓您滿意的。」
嗯,這可能是圈套,陳太忠想起了他傍晚時的某些猜測,不過陳某人怕啥也不會怕圈套,于是他冷哼一聲,「那行,你定見面的地方吧,不過,難听話我說在前面,要是沒有能讓我滿意的收獲……你最好考慮清楚後果。」
「都已經這樣了,我還有什麼可怕的?」張峰低聲嘀咕一句,接著又苦笑一聲,「地方……就在您車里聊吧,我現在在二院的西門,您過來之後,按兩聲喇叭就行了。」
陳太忠站起身就走出了別墅,當然,在趕往天醫二院的路上,他還是打了114問了一下,結果確定,剛才打電話那個號碼,確實是二院西門附近的一個磁卡電話。
以後哥們兒有空,也得搞幾張磁卡他暗暗下定了決心,這玩意兒舉報人,真的是很便利,手機無記名卡雖然也不錯,但真要有人查出處,並不一定很保險,尤其關鍵的是——磁卡電話是固定的,他身在素波,萬里閑庭到鳳凰打個磁卡電話,那就是明顯的不在場的證據。
這麼胡思亂想著,車就開到了天醫二院的西門口,他開的還是那輛奧迪,駛過門口一段距離之後,停下車隨便按兩聲喇叭,一個身影一拉車門,嗖地就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
陳太忠側頭一看,上來的這位中等身材膚色黝黑,偏偏是一雙眼楮靈活得很,證明這是一個機靈人,當然,他頭上雪白的繃帶,才是更引人注目的。
「張峰?」他很隨意地問一聲。
「是我,」這位點點頭,接著就嘆口氣,沉默不語,當然,他等得起,陳主任更等得起,隔音效果極佳的奧迪a6內,是死一般的寂靜。
沉默了差不多有半分鐘,陳太忠哼一聲,不耐煩地開口,「你不是找我有事嗎?你要是不說,我回家睡覺去了。」
「陳主任你在天南,黑白兩道通吃,我沒說錯吧?」張峰終于開口,以前別人說起五毒書記來,只是鳳凰的黑白兩道通吃,現在終于是被擴張到天南省了。
「大半夜的你叫我出來,是說這些廢話?」陳太忠不耐煩地皺一皺眉頭,他沒心思在這種事情上計較。
「我只求你保住我的家人,」張峰正色回答,「王珊琳那個女人心狠手辣,什麼都做得出來,我已經是這樣了,無所謂了,但是我要為自己的家人考慮一下。」
「好像你先綁架人家的兒子,就多光榮似的,」陳太忠不屑地哼一聲,他已經用天眼在對方身上掃視了一下,沒什麼不合適的物品,所以他不怕實話實說,不過……這哥們兒的家伙,也太袖珍了一點吧?
像你這樣的本錢,還要玩外遇,遭遇背叛的話……咳咳,那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他這麼說話,反倒是讓張峰欽佩不已,這姓陳的果然有擔當啊——張處長見慣了人和人之間的算計,就覺得陳主任能在見面伊始就拋出這樣的話來,絲毫不考慮自己這邊可能藏了錄音錄像設備,心里真的是太佩服了。
身為國家干部,誰也不缺乏這樣的警惕性,陳主任這樣的反應,不是說人家就是傻*,這才是真正的厲害——厲害到不怕別人用什麼歪門邪道的手段來歪曲事實。
張峰很明白,對上這種主兒,也就不要講那麼多形式了,還是實話實說的好,于是他苦笑一聲,「我只是把她的兒子弄走了,哪里來的什麼綁架……」
敢情,他花了十萬塊,就是請人將王珊琳的兒子綁走,然後丟到一個地方就了事了,這綁匪賺的是十萬的佣金,而不是四千萬的贖金,人家才不會關心,以後會生什麼樣的事情——術業有專攻,干哪一行的,就吃哪一行,過界的話容易出紕漏。
當然,丟到了什麼地方,張峰也不知道,接下來就是他跟王珊琳斗智斗勇的事兒了,如果他能佔了上風的話,他會給某個移動的號碼打電話。
那邊接到他的電話,就會通知王珊琳領人的地點,不需要談論贖金的支付問題,是的,這些事兒,一碼歸一碼。
「那現在,王珊琳的兒子誰在管?」陳太忠听到這里,禁不住就要打斷一下他的話。
「有啥誰在管的,丟三、四桶礦泉水,兩箱干吃面進去,你以為他還活不了半個月?」張峰听得淒然一笑,「我小時候還在菜市場撿過菜幫子和蔥葉子呢,現在的孩子就是太嬌氣了……六歲?六歲不小了。」
「打住吧你,」陳太忠對這些枝節末梢並不感興趣,他有自己關心的地方,「你說了,讓我來……就不會讓我失望的。」
「我有善林公司的賬本,」張峰正色回答,「他們是怎麼樣強取豪奪了國家資產,里面都有詳細的記載,陳主任……只要你願意,隨時可以追回這些資產。」
261o章張峰的選擇(下)
人活在世界上,總要為自己營建這樣那樣的避難場所,以備萬一,這是生存的本能,張處長也不例外。
有人說他沒有很有效地控制王珊琳——具體表現就是,在善林公司的財務和出納上,沒有委派自己人,導致外人坐大,這個指責不無道理,天大地大權最大,爹親兒親沒有錢親。
但是張峰不這麼認為,先,做為一個國家干部,想要插手一個民營企業,要考慮這樣那樣的不方便之處,而且,他不相信王珊琳會背叛自己,敢背叛自己。
所以,他不插手善林公司的日常事務,因為他相信,自己在位一天,王珊琳就得乖乖地听話,否則,他有的是辦法收拾她。
可是他做夢也沒有想到,一夜之間,就遭遇到了這樣的困境——困境不可怕,可怕的是突如其來,沒有半點風聲,這真的會讓人手足無措。
不過還好,他雖然不管善林公司的財務,但是也有自己控制的法門,做為該公司的幕後大老板,他每年都要對該公司賬務做詳細核對。
「你自己連點糧食都追不回來,給我這個東西,有意思嗎?」陳太忠似笑非笑地哼一聲,他可不認為,這就是張峰說的讓自己「不失望」的東西。
「這是我做人失敗的地方,太相信她了,」張峰並不掩飾自己的懊惱,接著他苦笑一聲,「不過,夢再長,總有醒來的時候……陳主任您說對吧?」
「你真的這麼恨她?」陳太忠覺得,自己有必要落實一些東西,而不是被自己的情感所左右——按他的情感來說的話,王珊琳這女人真的十惡不赦。
「恨不恨的,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她既然說過,情願跟著我上刀山下油鍋,那我就給她這個機會,」張峰淒然一笑,「也省得她覺得,國家干部都是一群傻瓜。」
王珊琳敢翻臉不認賬,自然是有她自己的算計的,別的不說,只說張峰沒有試圖控制善林公司的財務,在她看來,就是有空子可鑽的。
張處長覺得他是正處,管儲運的,挺厲害了,但是王珊琳還真沒看在眼里——既然你不派財務過來,從你那兒弄出來的糧食,那就是我的了。
她這個認識,不能說是錯誤的,但是同時,她顯然高估了國家法律對國家干部的約束力,王總總是覺得,法律上明文規定是我的東西了,我就不用考慮你的態度了。
但是很顯然,她這個認識是錯誤的,國家干部真要豁出去了,破釜沉舟一搏,不是她一個商人能承擔的起的——是的,自古民不與官斗。
張峰現在做的,就是這樣的事情,而且他做得毫無壓力,姓王的你不是覺得你厲害嗎?不是覺得沒人治得了你了嗎?傻*,你錯了
國有資產被侵吞,那不是罕見的事兒,但是你想不通過體制,單獨完成這個吞並,那只能說你是傻*——我張峰栽了,但是你的吞並,也就不可能實現了。
「你的意思是,願意積極主動地作證,追回從你手上流失的國有資產?」陳太忠听得眼楮一亮,要是有這個結果,今天確實沒有白來。
「如果您能保證我家人的安全,作證……絕對沒有問題,」張峰很堅定地回答,為了防止對方不相信,他還補充一句,「他們搞的那一套,我都熟。」
這話其實有點夸大,其實他對江湖手段這一套,還真的有點陌生——都混進體制了,那就是中國最大的江湖,還何必去琢磨普遍意義上的江湖呢?
正是因為如此,他雖然先制人,找了社會上的人去綁架王珊琳的兒子,然而事實上,王珊琳用同樣屬于江湖手段的還擊,卻讓他無所適從——張峰真的不知道,按程序來說,他應該如何反擊。
而且,雙方的地位也不一樣,王珊琳雖然身家千萬,但總是能將自身定義在社會人士上,張處長卻是將自己定義為國家干部——這年頭,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王珊琳是光腳的,而張峰是穿鞋的。
若不是意識到這樣明顯的差距,張峰是不會主動來找陳主任的,張處長已經知道了,自己想斗狠,是斗不過這幫人的,而他現在,也沒有別的路可選擇了。
「你家人的安全,跟我無關,」陳太忠才不肯做出這樣的保證,他有這個能力,但是,麻痹的你憑啥這樣要求我呢,哥們兒跟你很熟嗎?
恰恰相反的是,他還要擠兌對方一下,「張處,要是這就是你不讓我失望的本錢的話,不怕告訴你一句……你還真讓我失望了。」
「我的證據,能讓王珊琳吐出來她賺的錢,」張峰很坦蕩地看著他——雖然,奧迪車里的光線不是很好,但是張處長的態度和語調,不容人置疑。
陳太忠皺一皺眉,這個答案讓他有點心動,反正現在他不怕對方是在撒謊,但是常識上的認知,他需要捋一捋清楚,「你為什麼,不跟侯國範說呢?」
「侯廳啊……他的膽子太小了,」張峰嘴角抽*動一下,露出一個非常不屑的笑容出來,「而且,跟社會上的人打交道,還得找您這種人。」
「哦,你這是徹底放棄僥幸心理了?」陳太忠看他一眼,多少還是有點不太相信,陳主任真沒見過這麼不在乎位子的干部,「打算正面接受黨紀和國法的處分了?」
「挖國家牆角的人多了,我運氣不好,那就認栽,」張峰自嘲地笑一笑,語氣卻是很平淡,「而且我一生中最大的錯誤,就是認識了王珊琳,有眼無珠……我是活該」
他的話說得沒什麼情緒,但是他的恨意,那是個人就听得出來,陳太忠點點頭,他有點理解對方的感受了,「你去自吧,只要你說話算話,能拿出來那些賬本,我保你一家人平安,對了,少扯侯國範的事兒,嗯……那個孩子,讓他們放了。」
「領導終究是領導啊,侯廳居然就不會有事,」張峰苦笑一聲,听得出來,他有點不甘心,不過他都是要掛的主兒了,抱怨兩句也是真情流露,沒人會在意。
陳太忠也不會太在意,不過他覺得應該讓對方知道,哥們兒我沒有欺軟怕硬——雖然他沒必要證明這個,但是陳主任是講究人,不願意被人小看了,「侯國範?呵呵……他答應侯大勇再不回天南,我才放他一馬的。」
「大勇其實……」張峰似乎想為侯大勇說點什麼情,但是沉吟一下,最終沒有再說什麼,而是將話題一轉,「這個賬本,給了紀檢委我不放心,我給了您吧?」
「給我?」陳太忠听得眉頭一皺,心說這不符合程序啊,我文明辦也沒這個職能。
「我的事情,是文明辦扯出來的,但是說句良心話,我還真不怎麼恨您,沒有這個變故,我也沒想到自己會活得這麼失敗,」張峰又是一聲苦笑。
「我不是說恭維話,我所知道的、能力很強的領導里,我最信得過的,還就是您……您其他的方面,我不是很了解,但是說起‘堅持原則’四個字,沒誰配跟您比。」
那是,哥們兒從來都是睚眥必報——嗯,從來都很堅持原則的,陳太忠面無表情,心里卻是禁不住有點自得,你小子不錯,雖然看王珊琳看走眼了,但是看陳主任的時候,還是很火眼金楮的嘛。
「那行,」陳主任點點頭,「你這頭上的傷要是沒問題了,周一去紀檢委自,至于說賬本嘛……到時候你說,不見我的面不交賬本,這個沒問題吧?」
「我現在就給您,您去拿吧,」張峰這家伙,做事還真有幾分光棍的意思,他隨手遞過來一串鑰匙——自打出去找糧,他就知道這是自己這輩子最難邁的一道坎,所以這些關鍵東西,他都是帶在身上的,「您記得保護好我家人就行了。」
「王珊琳……真有這麼大的膽子嗎?」陳太忠還真就不相信了,他覺得張峰如此信任自己,倒也不是全無不可取之處,但是他還是覺得,這個處長有點杞人憂天——她才打了你這個處長,就敢反手對付你的家人?
「我現在才現,從來沒有搞明白,她是什麼人,」張峰淡淡地回答,「我做了什麼,都是罪有應得,但是家人是無辜的……這鑰匙是我在人民路買的一套房子,房子的位置在……」
你小子還真信得過我,陳太忠很想問一句,說你就不怕我翻臉不認賬?不過轉念一想,這個問題不但有損自己的形象,也是在侮辱別人的智商,于是最終笑一笑,推門下車,「你等一下,我打個電話。」
他站在街角的陰暗處,電話打了差不多有十分鐘,才施施然回轉,「行了,搞定了……你還有什麼別的要求沒有?」
打電話是幌子,就這一陣功夫,他已經去張峰藏賬本的地方轉了一圈,很輕松地在酒櫃的夾層里,找到了那些賬本。
他隨意地翻了翻,確實是賬本,內容他還沒仔細分析,想分析的話,一時半會兒他也未必分析得明白,專業的事情,要交給專業的人去做,不過他可以肯定一點,這些東西能被張峰慎之又慎地藏起來,那里面絕對是有料的。
「多的要求,我也沒有了,」張峰很坦然地一攤手,眼中卻是射出了無盡的怨懟和刻骨的仇恨,「我只希望,陳主任您能幫國家挽回這些損失。」
(險險地站在第十九位,月底了,誰又看出月票了嗎?)a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