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o46章恫嚇(上)
各種風吹完,陳太忠開始力了,他回了辦公室之後,一個電話將稽查辦另一個副主任邱振東叫過來,邱主任在稽查辦負責行政和調研,又是秘書處出去的,筆頭子還是很厲害的。
四個副主任里,陳主任跟邱主任打交道最少,這也是有說法的,李大龍、林震是其他部委的派駐干部,而李雲彤則是他的心月復,這幾個副主任常接觸一下,問題不大。
但是他要是再跟邱振東接觸,羅克敵難免就要吃味了——究竟我是稽查辦的大主任,還是你是大主任?陳某人現在不止會跟領導交際,同時馭下也有點心得了。
不過此刻,羅克敵忙著跟別人約談呢,陳太忠才把邱振東叫過來,然後安排他寫這麼一個稿子——建議相關部門在選拔干部時,考慮不要讓1uo官當一把手。
「你盡快寫,寫完之後,讓羅主任審核一下,爭取在下午交過來,我要用。」
邱振東還真不負領導的囑托,下午快下班的時候,羅主任就將稿子拿了過來,陳太忠看一看,現沒有太大的問題,就去給秦主任送稿子。
秦連成隨手看一下稿子,這個東西是內部傳閱的,對措辭什麼的要求不是很高,他更關心的是,小陳上午跟曹福泉談成什麼樣了。
聊了幾句之後,他站起身來,「我去看看部長在不在。」
潘部長不但在,他對稽查辦提出來的這個建議還有些心動,說不得又一個電話,把陳太忠也叫到了他的辦公室。
當然,想做事的話,不在于是不是有點子,更關鍵的是尋找到合作者沒有,潘劍屏很認真地向陳太忠了解了一下辦公廳和組織部的態度。
「我本來認為,可以探討一下可行x ng,沒想到你們已經開始展開工作了,」潘部長听完,也禁不住驚訝地表示,「你倆也太能折騰了。」
部長是很少夸人的,但是對于這樣的工作效率,他無法吝惜自己的贊揚,而且這個建議的範疇,是涉及了官帽子,一般情況下,宣教部怎麼可能惦記這一塊?
「主要是小陳在跑,」秦主任笑吟吟地話,在潘部長面前,他爭不爭這個沒啥意思,反正出了成績也是算在文明辦頭上,他這一把手是坐享其成,實在沒必要讓自己顯得太小肚雞腸,「我只是讓他放手去干。」
「讓他放手去干,這也是你的魄力,」潘劍屏隨意地夸一句,然後又將話題轉移了回來,「這個建議……還是文明辦出面,去聯系辦公廳和組織部吧?」
「這種事情,還是得部長您出面啊,」秦連成趕緊表態,領導,我們都t ng尊重您的,您這麼說,豈不是讓同志們很寒心?
「小陳把風吹得差不多了,你就能辦了這事兒,」最初的驚喜過後,潘部長又恢復了那份淡然,直截了當地表示,我對這點小功勞看不上。
事實上,他一直很審慎地跟秦連成保持著適當的距離,商量工作上的事情沒有問題,但是並不展s 人交情,相對來說,他現在對陳太忠反倒很有點好感。
所以他對秦主任,是鼓勵的同時不忘提示,像剛才那話就是了,而且他不忘記強調一下自己的重要x ng,「程序走到最後,杜書記那邊還得我招呼,咱們各司其職吧。」
「嘿嘿,」秦連成笑一笑,也沒太在意部長的態度,他當然知道,潘部長未必有興趣親自操刀,但是部長有沒有興趣是一回事,他眼里有沒有領導,那是另一回事。
「那個王剛的事情,有眉目了嗎?」說起這個調查表,潘劍屏又想起了另一件事,他側頭看一眼陳太忠,「真的是失蹤了?」
「涉嫌指使他人謀殺,**廳那邊在走程序,可能很快就報上來了,」陳太忠苦笑著回答,「他是政法委書記,想通緝起碼要先停職……唉,可惜了。」
「孤兒寡母的,也很可惜,」潘劍屏眼皮都不抬地話,沉吟一下,他又話,「那個重陽黃酒文化節,你也盡快著手,時間不等人,馬上就三月了。」
「正在搞,」陳太忠點點頭,心內卻是納悶無比,老秦催我搞這個文化節也就算了,怎麼老潘你也催我呢?這還有六個月呢。
他想不到,秦主任卻是心知肚明,這是老潘也對留下小陳沒信心啊,抑或者說,部長就沒想著把這級能惹禍的家伙留下來。
「場地、宣傳、門票這些,都早早地安排,不能再像春節聯歡晚會那樣倉促了,」潘劍屏不動聲s 地吩咐,「秦主任,你負責督促他辦這個事情。」
「嗯,六月份以前,拿出結果來,」秦連成很明確地表示,我知道怎麼做,「部長指示得很對,這是第一屆,再慎重都不為過。」
「六月份應該沒問題,」陳太忠目前聯系得也差不多了,不過事情沒辦妥之前,他不習慣聲張,「部長,十二號這個植樹節的樹葬奠基……陳潔省長想去觀禮。」
「哦,」潘劍屏一听是陳潔,而不是分管副省長沙鵬程,就知道這里面又有點齷齪,但是這並不重要,「既然她去,那我也去,索x ng把規格搞上去。」
「那我推掉其他的安排,」秦連成見狀,也只能如此表態了,潘劍屏不去的話,他可以不去,但是潘部長都去,做為文明辦一把手,他必須要出席這個文明辦起的項目。
一邊說,秦主任心里一邊感慨,部長對小陳,這也太好了一點吧,大家都說王不見王,老潘原本沒說一定要去,現在听說陳潔要去,反倒如此表示,這證明就是大力支持。
「呵呵,小陳的工作任務,還真是飽滿,」潘劍屏說到這里,難得地笑一笑,確實是,這連著說了四件事,全跟陳太忠有關……這麼能干的下屬,我肯定是要支持的。
然而支持歸支持,該保持的距離,還是要保持,他看一眼桌上的時鐘,「好了,這都六點二十了,晚上有事,不跟你們吃飯了。」
兩人走出部長辦公室之後,秦連成話了,「太忠,難得部長這麼重視這個樹葬,你不是要從北京請客人來嗎?」
其實陳太忠短期內沒打算飛北京,周瑞都不來了,還能有誰來呢?不過今天老潘這個支持力度,讓他覺得不請人來,也有點對不住領導的關心。
猶豫一下之後,他話了,「干部約談進行到一半,我現在離開……合適嗎?」
我可以幫你請人嘛,秦主任覺得,小陳這個腦袋瓜還是有點怪異,說你笨吧,那絕對不笨,但是太喜歡單打獨斗了——你的老主任不但是文明辦一把手,也是京城里出來的啊。
不過你非要自己折騰,那我就省事兒了,請人來可也得用人情呢,這玩意兒是用一點少一點啊,于是他搖搖頭,「約談你不用擔心,老主任幫你看著。」
「有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陳太忠笑著點點頭,心里卻禁不住生出點鄙夷來,老秦啊老秦,我把路子都走順了,你現在倒是會說幫我看著了,不帶這麼賴皮的哈。
然而,想是這麼想,他其實並不喜歡秦主任過早地介入自己的事情,我把事情辦妥當了,你想接手就接手吧,反正你是正職嘛——只要你讓我把事情辦得順利就行。
說白了,有個肯充分放權的領導,對一般的干部而言,那也是一種幸運。
想到就做,當天晚上,陳太忠就訂了去北京的機票,不過周五的票都賣完了,他也不想趕得那麼緊,索x ng訂了周日的票。
周五上午,吳林去了省紀檢委交反省資料和接受調查,李大龍被單位電話叫了過去,而就在這個時候,項富強也過來交檢討,陳太忠听說之後,沉吟一下就吩咐,「讓他帶著檢討,來我這兒一趟……」
一幫處級干部對著一個正廳呼來喝去,委實有點不成體統,但是項董也不敢抱怨,乖乖地拎著公文包來陳主任辦公室,「您就是陳主任吧,久仰您的大名。」
「建陽,給項董倒杯水,」陳太忠並沒有起身迎接,而是大喇喇地坐在那里,不過他的態度也還算客氣,「然後你出去,把門帶上……別讓人進來。」
這是要說大事了,項董看得明白,一顆心登時就揪了起來,這個時候,他已經顧不上計較陳太忠的無禮了,他的腦子不住地轉悠著——出什麼事兒了?
然而令他吃驚的是,倒水的年輕人走了,陳主任卻是抓起報紙看了起來,根本就不理會面前坐著的正廳。
在我面前玩這個「學習」,你還n n點,項富強看得真是有點惱火,我玩這個的時候你還吃女乃呢,不過同時,他不住地告誡自己——克制……一定要克制,蹊蹺處,必定有緣故。
陳太忠的報紙看了足足有十分鐘,沒錯,一個正處在一個正廳面前,居高臨下地看了十分鐘報紙,然後他才放下報紙,沖對方點點頭,「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那是我寫的自我批評,請陳主任過目,」項富強一指對方辦公桌上的文件,他不無怨氣地回答,「想說的都在里面了。」
3o47恫嚇(下)
「哦,」陳太忠點點頭,拿過稿子隨意看兩眼,就放到了桌上,比看報紙的時間快得多——事實上,他看報紙並不是要侮辱對方,他要通過這個,了解對方的心態。
按說,如何對待項富強,大家都已經商量好了,他無須再惺惺作態,此人的前途跟劉建章一樣,早已注定——哪怕是杜毅明確表態,不支持「1uo官不得出任一把手」的建議,鄧健東不得不偃旗息鼓,可項富強也逃不過許書記的毒手。
然而,陳太忠不這麼想,他是個完美主義者,而且官場里的變數,也真的是太多了一點,所以他打算在臨走之前,跟項富強把事情敲定。
而項董對他肆無忌憚地「學習」的態度,一定程度上,反應出了其心理。
這麼下來,陳太忠就知道該怎麼照方抓藥了——這是一個謹慎而隱忍的家伙,他輕喟一聲,「看來你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問題的嚴重x ng。」
「我……我意識到了,」听到這話,項富強的牙都是恨得癢癢的,沒意識到的話,我能容忍你個處級干部在我面前學習嗎?「我放松了對家屬的教育和監督,給組織的管理帶來了不便,嚴重地……嚴重地辜負了黨和領導對我的信賴,給組織臉上抹黑了。」
這個份量真的不算輕了,有些話他在檢查上都沒寫,只不過他覺得眼下的氣勢有點怪異,于是就加大自己的檢討力度。
「豈止是抹黑?文明辦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調,干部家屬調查表的重要x ng,你別說你不知道,」陳太忠冷笑一聲,「結果還真就有這麼多人,抱著僥幸心理試圖m ng混過關。」
「但是我不是,我如實地填寫了女兒的情況,」項富強必然要狡辯到底,這是死無對證的事情,「只是工作太忙了,一時的疏忽。」
「你當然不是了,你的問題更嚴重……真正意義上的1uo官,」陳太忠抬手一指他,「你別這麼看我,我知道你很配合文明辦的工作,但是!這話不是我說的,是上面的長說的。」
一邊說,他一邊抬手指一指天花板,似笑非笑地話,「恭喜……你很榮幸地被某些大人物注意到了。」
項富強的臉s 在瞬間就變得刷白,就算他做足了心理準備,也承受不了「被上面注意到」的消息——他有自己的底蘊,在天南能奈何得了他的,真沒幾個人,但是說到上面的話……不客氣地說一句,正經的大能人物,捏他就像踩死一只螞蟻一般,只要有合適的理由。
而「1uo官」——這就是個不錯的理由,雖然對1uo官沒有任何強制x ng的條例,但這個現象是不被鼓勵的,類似情況下被大人物盯上,他也只能靜待自己「被解釋」了。
「陳主任,我一直很配合文明辦的工作,」項董沉默好半天,才輕輕地吸一口涼氣,「既然彼此合作很愉快……您能透1 一下,是哪些長對我不滿嗎?」
你的臉皮也真夠厚的,跟文明辦「合作愉快」?陳太忠真是有點罵娘的沖動了,他微微一笑,「你確定想知道嗎?」
「這個……」面對這個問題,項富強再次猶豫了,有些東西可以偽作不知,但是真的知道了,後悔也就晚了——這是「知道不如不知道」的另一個版本。
說白了,還是陳太忠往日的威名太盛,擱給別的處級干部說出這麼一句話來,項總多半是要嗤之以鼻,但是這話出自眼皮駁雜無比的陳主任之口,那就需要細細地掂量。
「那我就不問了,等著長指示……這樣好不好?」本質上講,項富強這話,還是試探的味道多一點,不但試探長的意思,也試探陳主任的意思。
「等長指示,你早慘了,」陳太忠冷笑一聲,「你要是有路子,去跟許紹輝打听一下,問昨天晚上有沒有人跟他提你的名字,好吧?」
「許紹輝?」項富強听得就是兩眼一直,就算知道別人,省里這幾個主要領導,他怎麼可能不知道?緊接著,他竟然渾身哆嗦了起來。
「陳主任,我是積極配合文明辦工作的啊,」他直著嗓子尖叫一聲,然後迅疾地站起身,緊走幾步來到辦公桌前,一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狠地捉住了陳主任的手,「您得幫我解釋,我真的是一時疏忽了。」
「你要是這個態度,那麼……請出去,」陳太忠抬起手向下一劈,手掌如刀,並立的諸多指尖指向門口,「我寧可跟明白人打一架,不跟糊涂人說句話。」
「好吧,我錯了,」項富強也是堂堂的正廳級干部,情商什麼的差不了,想一想剛才陳主任吩咐人出去的時候把門帶上,又晾了自己十分鐘,他哪里還想不到,對方有意看自己的態度,以決定取舍?
所以他很干脆地承認錯誤,左右是四下無人,這也說不上丟人不丟人了,「您有什麼指示?能配合的,我絕對配合。」
「你必須配合,」陳太忠面無表情地說話,聲音很輕,但那是不容拒絕的味道。
「好的,我絕對配合,這沒問題,」項富強點點頭,心說我先看你說什麼,配合不配合的……那就要再說了。
「干部家屬調查表的約談,已經展開了,效果很明顯,」陳太忠看他一眼,打著官腔話,「但是有一些異議,也是難免的。」
「是這樣的,這個調查表,有深遠的意義……經過反思,我就覺得自己忽視了這一點,這是非常錯誤的,也是不可原諒的,文明辦三令五申強調過的,」項富強點頭。
他無意糾結于這個環節,什麼事情有意義無意義,還不是在領導說?不過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他別無選擇,「有異議的同志,是教訓不夠深刻,沒有體會咱文明辦文件的精神。」
「但是,我不想讓有異議的同志再增加誤會,你明白吧?」陳太忠微笑著問。
「我明白,不過……未必是正確地理解了省委精神,請您指示,」項富強點點頭,非常謙恭的樣子,都被許紹輝盯上了,他哪里還敢擺正廳的架子?
「我不想搞得那麼血淋淋的,」陳太忠淡淡地回答,「所以項總,你好自為之,配合一下。」
這是他今天談話的真正目的,文明辦提出對項富強的處理建議,組織部那邊是要批復的,這些環節都沒有問題了,但是還有一個細節需要注意——項富強負隅頑抗怎麼辦?
這個可能x ng真的不小,畢竟是那麼大個企業的一把手,要是沒點資本,十有**早就被人拿下了,項總要是想不通,事情辦得磕磕絆絆的,就沒意思了。
對文明辦來說,這一仗必須打得漂亮迅疾——漂亮涉及到能力,是威懾;而迅疾說的是效率,目前的文明辦,沒工夫顧及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兒,最該講的是一擊致命。
「你不想增加誤會啊,能理解,」項富強點點頭,心里卻是在琢磨,如果陳太忠提的要求過分,我就要考慮人為地增加一點誤會——你怕這個嘛。
「我敢跟你說這個話,就不怕你跟我搗那個蛋,」陳太忠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心聲一般,他冷冷一哼,「你可以試著挑撥一下,後果自負……我今天要跟你說的是,這個天化的老總,你不合適再干下去了。」
說到這里,他有意頓一頓,想觀察一下對方的反應,不過看到項富強面無表情,他就繼續說,「所以現在呢,給你一個體面退出的機會……直說了吧,這是我爭取來的。」
「是你……爭取來的?」項富強沉吟好一陣,才艱澀地問。
「沒錯,我不想加深別的干部的恐慌,」陳太忠點點頭,干事情嘛,適當地說點夸大的話,是工作需要,而且他確實具備搞下去項董事長的能力——如果不考慮別人的觀感的話。
說白了,他是虛言恫嚇,但是現在這種復雜環境下,確實是最好的選擇,連恐嚇都是為了對方著想,他很干脆地指出這一點,「對你而言,是難得的全身而退的機會。」
項富強登時就不做聲了,陳主任關上門之後的這一系列組合拳,打得他眼花繚亂,先是說有大佬關注了,又說我為了工作,要放你一馬,但是你想保住自己的位子,恐怕很難。
這些真真假假,他真的有點難以辨別,不過在陳太忠想來,這些手段應該會有效的,信息不對稱嘛——以往你們欺負老百姓跟干部信息不對稱,我現在就欺負你跟我信息不對稱。
事實證明,他的猜測是正確的,項富強沉吟許久,終于艱澀地問,「要我自動請辭……跟江川一樣?」
嘿,沒想到你連江川的事情也一清二楚,這就更省下哥們兒的口舌了,陳太忠微微一笑,緩緩地搖搖頭,「那怎麼可能呢?我不會讓你主動請辭的,這樣的話,跟上面的長交待不過去,我保下你來,是很不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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