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停,才五百下就想趴下了嗎?別忘記你們是段家的子嗣,誰要是一千次拳擊內砸不斷木樁,就沒有晚飯吃!」
一名身著半身鋼甲,身高兩米有余的巨漢沖著操練場內六十余名少年吼著,從他那一身虯扎如鐵的筋肉以及黑紅的膚色,便知此人至少也是武煉第七境的高手。
在巨漢的督促下,偌大的演武場內一時間拳風呼嘯,木屑紛飛。
六十余名少年毫無保留的壓榨著體內每一點一滴的力量,不知疲倦的揮拳猛擊身前足有半米直徑的木樁。
「砰」
半截木樁橫飛出數米落地,一名少年抹去額頭微微沁出的汗珠,嘴角洋起一絲得意的笑容。
「好,段天行,你第一個完成今天的訓練的任務,記三分,下去歇著吧。」
「遵命。」段天行躬身應道。
巨漢微微點頭,示意那個完成訓練任務的少年退下後,一對虎目依舊盯著場內仍在拼命出拳的眾人。
見有人率先砸斷木樁,眾少年亦是憋著一口氣,力狂轟起來,從他們腰馬合一,動若奔馬的動作來看,這批少年全是扎下良好基礎的好苗子。
「出拳必先聚力,否則你們砸上一天一夜都休想砸斷這‘黃鐵木」……」
「凝力似虎,拳出如風,一拳非一拳之力,乃全身之力,我只示範一次,看好了。」
巨漢說話間移步一處能有一人合抱粗細的巨大木樁前,與眾少年擺出同樣的出拳動作,拳出木裂,隱有風雷聲起,堪比凡鐵硬度的「黃鐵木」不但一拳兩斷,橫飛出去的半截木樁更是在頃刻間化作木粉,也不知這巨漢一拳之中蘊涵了何等大力,竟能有此威力。
得見巨漢一拳之威,場內眾少年亦是深受刺激,本是因力竭而漸漸走樣的動作也再度標準起來。
而此刻,演武場外的圍牆上趴著的一名少年更是睜圓了眼楮,一眨不眨的盯著,雙手情不自禁的模仿起方才巨漢出拳的姿勢,觀其勢,雖不及一眾段家嫡系子弟標準,卻也絕非一朝一夕便能掌握的東西。
「武煉九境中的第二境便是凝力似虎,講究的是匯聚全身之力于一點,自己平素也沒有少在砍柴抬水的時候鍛煉,力氣雖有長,卻也沒見出拳能有多大威力,就是因為沒能掌握其中訣竅……」
「直到方才見到段猛那一拳,才算是開竅,明白了其中道理,看來偷師果然好處多多,不然光憑自己瞎猜胡練,我段君仙一輩子也不會有希望月兌出奴籍,成為一名在族中受人尊敬的武者。」
一個半月前,當段君仙決定不顧一切也要偷師學武後,他便已做了最壞打算,縱然被現,至多是打斷雙腿,逐出段氏家族,那又如何?總好過一輩子做奴才強。
在段家,似段君仙這等因父輩為奴而世代為奴的孩子並不在少數,有極少數因天資卓越被提拔進入武訓營,若能在十八歲前達到武煉第四境,即剛柔互濟的境界,便能月兌出奴籍,成為族中武者。
不過段君仙並沒有那份好運,但他卻是個性子極為要強的孩子,為人奴僕是他所不願的,出人頭地是他所追尋的,這才有了如今外牆偷師的一幕。
似乎是從巨漢的那一拳之中受到了啟,接下去的半個時辰中,先後又有九名段家嫡系子弟完成了訓練任務。
不過他們可就沒有個完成任務的段天行那麼好運了,每人只得了一分,卻要好過之後完成的,因為武訓分的加項只有前十名才有。
說起這「武訓分」亦是段氏家族訓練族中子弟的一項傳統。每個進入武訓營的子弟在不斷訓練的過程中,視其訓練成果將會逐漸累計起一定的武訓分。
當每一個武訓周期結束後,積分排名最末的三人將被淘汰,而積分前三的子弟則可獲得各種獎勵,如靈藥、兵器、武技,甚至成為族中長老的記名弟子都是有可能的。
在已知今日的訓練不可能再獲得武訓分後,余下的少年也未敢有絲毫松懈,在一千次拳擊之內轟不斷木樁沒飯吃事小,關鍵是最後五名將會被扣一分武訓分,這可是要命的事情。
時間過得飛快,日頭已然偏西,在夕陽的照耀下,演武場內仍在揮拳的少年已然不足十人。
「哇,我成功了!」
一名濃眉大眼的少年似乎把握到了一絲「凝力似虎」的竅要,拳斷木樁,用僅剩的氣力高呼道。
「你這是第一千零一拳,不做數,剩下的人也不用繼續了,你們七個全都扣一分,今晚也不用吃飯了……」巨漢冰冷的聲音使得少年的歡呼聲嘎然而止。
七名最終沒能完成訓練任務的少年全都苦著一張臉,心情跌落谷底。
趴在牆頭的段君仙眼中閃過一抹驚嘆,「這個段猛看似是個粗人,卻連在場每個人出了多少拳都記得,著實厲害,似自己這等平素自詡計算能力極佳的人,也只能同時關注十人左右的出拳次數,看來武煉不但鍛煉人的力量,更是鍛煉人的心神這句話是真的沒錯了。」
段君仙的理解並沒有錯,武煉九境一旦達到第六境「氣吞斗牛」,其人的心神也將強化到一個遠普通人百倍的境地,段猛是武煉第七境的高手,分心多用對他而言,根本就不是什麼難事。
演武場內的訓練已然告一段落,段君仙小心翼翼的回到了自己的小木屋,他自打十二歲起,便專司砍柴。
段家家大業大,上下三千余口人,且不算冬日取暖的耗用,光是燒火造飯每日便需耗用千余斤木柴,段君仙只是眾多砍柴小廝中的一員,似他這等小廝,也沒什麼人去管,只需每日繳上足量柴火便算盡職,自由度倒是挺大的。
當然,由于身份低微的關系,段君仙的活動範圍僅限于外宅,從他記事起,也不曾有一次機會踏足段家內宅。
由于一心尚武,段君仙從不放棄任何鍛煉自身的機會,三年前他十二歲,每日從早干到晚,方才勉強備足五十斤干柴,每回干完就只有趴下躺倒的份。
但時至今日,段君仙每日只需耗用一個時辰時間,便能備足百斤干柴,相當于兩日的上繳量,且事後毫不費力。
如此巨大的進步,一則是他這三年來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力氣日漸增長;二則是段君仙于砍柴之際,想盡一切辦法鍛煉自身,雖然未曾得人指點,但他自身的力量與筋骨都因為他的這份刻苦,從而要較普通同齡人強悍許多,畢竟不是誰都能堅持每次在干重體力活時背負二十斤沙袋的,也不是誰在砍柴之時,專挑堅比凡鐵的黃鐵木砍伐的。
尤其是經過這半月余的牆外偷師,知曉了一些初級的用力法門,段君仙的力道猛增,力的技巧也較過去優勝許多,如今的他縱然背負三十斤沙袋,也能在半個時辰內砍足百斤黃鐵木並將之逐一劈成干柴。
入夜時分,一道身影迅的穿行于茂密林間,正是一臉興奮的段君仙。
自從開始偷師後,每每值此夜深人靜的時刻,便是段君仙一天中最快樂的時光,因為只有在這一時間段內,他才敢將白天偷學到的東西付諸于實際。
在林間穿行了約莫十來分鐘的樣子,撥開一片茂密的灌木叢,段君仙踏足到一塊十米見方的空地,數根兩米高下的黃鐵木樁豎在空地中央,此處便是段君仙每晚悄悄訓練的場所了。
「砰」
段君仙身形微弓,像足白天那群武訓營少年的姿勢,狠狠一拳轟在木樁上,一股莫名的快感讓他隱隱產生一種狂吼高呼的沖動來。
武煉九境,第一境養氣靜心,乃是最為基礎的入門,只要有人指點並教授一些粗淺的養氣法門,便可踏足此境。
半個月前,段君仙次偷師之時,幸運的從段猛口中偷听到一段養氣決要,時至如今已然有了氣感,算是成功踏足此境。
而今夜將是他度沖擊武煉九境第二境凝力似虎的時刻,腦海中浮現起早前段猛給一眾武訓少年示範的動作,一舉一動,一呼一吸,一拳一邁全都清晰無比。
幾乎過目不忘的記憶力,以及精準的計算能力,這是段君仙的先天優勢,這也是他敢于偷師修武的信心之源,如果沒有這份卓的記憶力,縱然天天偷看,由于不能立刻付諸訓練,其收效也必將極微。
「出拳必先聚力,凝力似虎,拳出如風,一拳非一拳之力,乃全身之力……」
段猛的言語響于耳際,仿若親臨,段君仙再度一拳轟出,只覺周身筋骨猛地一震,仿若連成一根似的跳動起來。
拳出能有風聲起,踏步可將地踏陷。
「砰」
比較起方才第一拳的聲響,第二拳反倒低沉了許多,但力量卻要大出數倍,已然插入地下三分之一的木樁在他的拳擊之下劇烈搖晃起來,雖未折,卻令段君仙眼中興奮的神采更甚。
「即便是本季武訓營中最厲害的段天行,也是在第七十六拳後方才有此領悟,達到此刻自己這般效果的……」
「我不要做奴僕,段家嫡系能行的,我一樣能行,而且比他們更好!」
三個時辰過後,目光掃過地面零落的的黃鐵木段,大汗淋灕的段君仙露出一個開懷笑容。
「一千八百六十四拳,一共砸斷十九次木樁,本季武訓營的那些嫡系應該無人能夠越自己吧!」
「自己不能就這麼滿足,武煉第二境凝力似虎的基準乃是十拳連出,拳拳斷樁方可,段猛給那些嫡系的時間限制是三個月內達成,自己必須比他們進步的更快,否則如何能夠出人頭地。」
此刻天際已然微微泛白,段君仙收拾殘木將其掩埋後,飛朝自己居住的小木屋趕去。
洗漱一番後,盤坐床頭,段君仙先是取了個裝滿黑漆漆藥膏的木桶,取了少許涂抹在已是血流不止的雙拳上,而後默運偷師來的養氣決要,一個時辰過後,整夜耗盡的氣力已是恢復了泰半,雖是一宿未睡,但精神卻是十足。
自從外牆偷師已來,段君仙便以養氣代眠,抓緊所有時間提升自己,這份刻苦與執著,亦是他進步神的關鍵原因。
今日武訓營暫休一日,段君仙的偷師行動也無從實施,一大清早,偌大的段家上上下下便忙碌起來。
在向柴房火頭繳足百斤干柴後,段君仙被告知今日正午時分所有段家奴僕皆需列隊在外,恭迎前來為段家老爺子賀壽的各路貴客。
本來這等迎客之事也輪不到段君仙這麼個地位低微的砍柴小廝前去,不過由于此番乃是段家老爺子段山河百歲壽誕,場面尤為浩大。
而迎客這種場面活兒又需許多樣貌不俗的家奴參與,段君仙年值十五,長得眉清目秀的,在迎客家奴人手不足的情形下,這才被臨時挑中。
手捧柴房火頭給自己的新衣,段君仙嘴角不覺泛起一抹苦笑,「多少年不曾換身新衣了,更別提這等綢緞衣服,自己這輩子一次都沒穿過……」
段家八丈高,六丈寬的青銅大門完全敞開,門前兩百名衣著光鮮的段家奴僕分作兩列站定,一張由「錦毛獨角犀」皮毛織成的大紅地毯鋪于門前,綿延三十余丈。
「有客到……」
清亮的報傳聲響起,一輛八馬並行的奢華馬車緩緩駛向門前。
這是段君仙有生以來見過的最大場面,站定于迎客前列的他目光緊緊盯著駛上紅毯的奢華馬車,那馬車通體以由熟銅鑄造,其上刻畫著數以百計的絢麗花紋,在馬車前方車廂正中位置,一個大大「6」字印入眼簾。
「青州6家,與段家、朱家並稱青州三大世家,亦是段家世交,兩家之間聯姻已有三代……」
腦海中浮現這段記憶,段君仙不禁心潮起伏,因為這些知識都是他已然去世七載的父親教授他的,在段君仙的記憶中,父親是個了不起的人,他知道的很多,傳授了許多至今自己都在受用的東西。
如果不是七年前那場奪礦之戰,自己或許已在父親的奮圖強下成為一個自由人。a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