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案子太復雜了……」一向孔武有力的警官施國柱此時面露疲憊。
「說說看。」
「我們對黃大慶的調查，至今沒有找到有力的證據，我們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要擴大調查範圍。」
「我理解……」
「以往的案件，我們一般都能從現場找到線索，但這次，雖然歹徒為了滅口炸死了一名同伙，但這人已經被炸得面目全非，只留下了數據，其他一無所獲。」
施國柱一邊說，一邊用手撓著頭皮。和他打交道這麼長時間以來，我還是頭一回還見他這麼真情流露。
這案子既是命案又是槍案，壓力之大可想而知。
「那名歹徒已經死了，身份也查不出來，比照我們現有的檔案也查不出結果。現在我不能等黃大慶那里的調查結果了，對所有跟你和成鋼關系密切的人都要進行調查，包括雷柏。」
施國柱說到這兒，口袋里的手機震動起來，他接了以後便匆匆告辭了。
我繼續在電腦上研究市場行情，我思考問題的時候，並非一心一意的單向思考，而是有點三心二意。這時候羅伯特帶著馬克走了過來。
我同意施國柱說兩個案件是一伙人干的，照著這個邏輯，對手知道馬克的能力，所以第一次在馬克與我們會合後迅速逃離了現場。第二次，馬克幾乎生擒了一名歹徒，他的同伙為了滅口，不得已引爆了炸彈
炸藥的威力不小，那名歹徒喪生，並且面目全非，與此同時馬克身上的零件也嚴重損毀。我叫他過來就是為了查看他修復的情況。
我讓他做了格斗和其他執行力的測試，從測試結果看，馬克已經恢復到正常的水平。他在格斗過程中把那個大狗機器人輕易地制服了。
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我生活在四個點構成的區域︰家、公司、醫院、實驗室。那是伊伊病危的日子。
伊伊的傷勢讓我對燒傷這種事情極端恐懼，我甚至認為受傷至此，真是生不如死。
伊伊屬于重度燒傷，燒傷面積40%以上，而且大部分是三度和三度以上的燒傷等級。有一周多的時間都處在危險期，危險期之後的持續治療將是漫長的，可能會伴隨她的一生。
經過這件事，成鋼性情大變。以往，我只感覺到他是一個略微偏執的人，並且這也不是他的缺點，這個世界需要有偏執的人，不然的話一些生活中新奇的物件和思想不能誕生。有一本很有名的書叫《只有偏執狂才能成功》，是世界上最有錢最有權勢的企業家約翰•洛克菲勒寫的，書中說，只有創新才能成功，而大多數的創新是偏執狂完成的。電影《霸王別姬》里面有句台詞「不瘋魔，不成活，」其實是一樣的意思。成鋼現在已經不是偏執了，而是一副失魂落魄的病態，如果不是熟悉他的人，一定會在心里問︰這人能干什麼？怕是個廢人吧？
我把成鋼強拉硬拽到住院部的花園，看我抽煙他也要了一支，我說︰「小心，剛抽會嗆人的。」
他接過我遞的打火機，哆哆嗦嗦的好幾次才點著，吸了一口，被嗆得用力咳嗽起來。
我看著草坪上的鵝卵石小徑，說︰「明天伊伊就轉到普通病房了，治療是個長期的過程，你沒必要24小時待在這里，干脆和甜甜輪流值班吧？」
他還是不說話，完全不置可否。
「我現在也想明白了，人生不是個簡單的事情。」我把一顆鵝卵石從路上踢到花叢中，「以前，我們只覺得念好書就有未來，人生的坎坷會少一些，現在看真是太幼稚了。無論你處在什麼樣的地位，人生的麻煩都不會少，它不像是在走路，倒像是在江海上行船，三十歲之前你的船行的再好，三十歲以後照樣不輕松。所以我們不得不堅持，要像牛皮癬一樣死死的纏住命運。」
成鋼稍稍看了我一眼，目光呆滯，然後又低下頭。
「你守在醫院有什麼用呢？你能做的事醫生會做得更好，很多事情需要你你卻不能去做，孰輕孰重你一想會就明白。再說伊伊已經這樣了，沒法改變，除非我們讓時間倒流。你就想開點吧，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既然改變不了，我們就別為這事情耗著了，做有意義的事吧。對了，你爸媽都為你擔心的，他們的年經大了，受不得太大的壓力，你也為他們考慮考慮吧。」
成鋼依舊一言不發。
我看見甜甜從住院部走出來，她最近也憔悴了許多，白皙的臉龐變得慘白。
「小軍在里面吧？」我關心地問。
甜甜點點頭，疲憊的坐在長木椅上，我讓她起來，用餐巾紙將凳子擦拭了一遍。
我說︰「從明天起，伊伊就轉到普通病房了，這里有小軍就夠了，你和成鋼輪流值班吧，報社的事情你丟得開嗎？」
甜甜想了想說︰「也是，今後長期治療，我們完全守在這兒也不是個辦法。」
成鋼終于開口了，他囁嚅道︰「公安局那邊怎麼樣？」
「你放心吧，這事情省長市長都非常關心，公安局長親自擔任專案組組長，既是命案，又是私藏和使用武器，有組織的團伙，案子不破他們臉上都掛不住。」
成鋼嗯了一聲。我補充道︰「這案子在網上傳得邪乎，市里作為影響城市經濟環境的大事在抓，擔心影響我市的招商引資工作，造成資本外流。」
成鋼突然把頭部埋在雙腿間，嚎啕大哭起來。他的聲音驚動了整個住院部，到處都有腦袋從窗戶和門里伸出來張望。
甜甜忙走到他身邊，輕輕拍著他的後背。我也走過去，搖了搖他的肩膀，希望能給他傳遞一點力量。
甜甜說︰「讓他哭吧，發泄下就好了。」
兩名醫院保安循著聲音找到我們，探頭探腦的問︰「需要幫忙嗎？」
我和顏悅色地說︰「不好意思啊，病人家屬心情不好，哭一會兒就好了。」
我看著兩個保安離去的背影，听見他們說︰「這是電視上見過的那人啊。」
成鋼大哭了一陣，聲音慢慢低了下來，只見他用衣袖擦了一把眼淚，抬頭對我說︰
「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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