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沙來去,月撒銀羅,月色將塔克拉瑪干披上銀白,只剩西方如血的紅雲。此時,狂風中,黑風山城即將關閉的城門口突然出現了一個九尺大漢。那大漢袒胸露乳,肌肉虯結,其上紋著詭異的纏繞圖騰。他面上胡須根根直立,兩耳各代一大三小四個耳環,全身綁著三指粗細的鐵鏈,背後系著一只半人大小的獨腳銅人,一把青銅大銅鎖鎮住鐵鏈,護在胸口。
大漢左手夾著一只碩大的壇子,右手撐著那黑風城過千斤的閘門,好似一座金剛門神。眾人一看,心頭俱都暗自驚道一聲︰「好一個蓋世凶人。」
「哈哈……付城主安好?天煞盟大禮送到……」那鐵塔般的大漢,門神也似的站在城門下,出一陣震耳欲聾的大笑,如電的兩眼帶著戲謔和殺機穿過百多米的距離,直射向付九天父子。
眾人見狀,各自暗道︰「來者不善吶,這下好了,可有好戲看了。」
黑風城的幫眾俱都吃了一驚,紛紛拔出彎刀,護在付雲樓身前,臉露凝重之色。更有甚者,拔出彎刀,向著那大漢砍殺過去。
那大漢動也不動,輕手將手中的大壇子放下,抬起蒲扇大的巴掌,幾下將幾個小嘍拍飛老遠。
「來者通名?」付雲樓見來者不善,當下站在父親身前,沉聲問道。他已經接過了幫眾遞來的彎刀。面前這個大漢,讓他有種直透心底的涼意。他想起了一個人。
「哈哈……某家乃天煞盟,蓋世堂堂主,‘金剛角王’苗羅便是。」那大漢仰天打個哈哈,笑道。
「果然是這個怪物,不知他來干什麼?難道僅僅是為了給家父祝壽而來?此間怕有變故……」付雲樓暗道,縱然已經猜到一二,但是一听到此人報出名號,仍然忍不住頭皮一麻。
苗羅,天煞盟蓋世堂堂主,三十多歲,巫法無天七大弟子中排行第六,一身橫練,精研《霸王撼雷勁》,至今未娶,性格豪爽,膽識過人。喜好吃喝玩樂,善用雙拳以及一柄重過百斤的獨腳銅人,西域江湖人稱金剛角王。
「不知是金剛角王大駕光臨,未成遠迎,還望恕罪。」付雲樓象征性的抱抱拳,沉聲道︰「素聞閣下十年來都替巫盟主護法,不成離開半步,今日突然來我黑風城,莫不是代表巫盟主向家父祝壽麼?」
苗羅哼了兩聲,撐起城門的手臂向上一抬,那千斤重的城門向受了重擊,飛也似的抬起,沒入了城牆頂壁,卡死在機括中。付雲樓心頭一驚,暗道這大漢好高的武功,勁力可剛可柔,適才哪一下,送出的暗勁已經震壞了城門的機關,其用意可不單純。
「哈哈……好說好說,閣下定是黑風城少城主付雲樓了,尊主于月前接到貴幫請帖,想起昔年與付城主道左一役,不甚唏噓。特命我等得意高歌,蓋世無雙四堂堂主準備了四件大禮,恭祝黑風城主他老人家八十大壽,現在某家手中這壇萬兩黃金,乃是第一份大禮,祝黑風城主財源廣進,日進斗金。請接禮吧!」
苗羅說罷,抬起一腳將碩大無比的壇子向著付雲樓父子等人踢了過來,那隨意的感覺,像是在踢一件垃圾,更妙的是這一腳送出的勁道,居然沒把那大壇子踢碎。眾人見這大漢適才露出的兩手,暗自驚異。此人端得的一身好內功。
嗚嗚——
壇子夾帶著一股勁風呼嘯而來,直撲站在黑風幫眾與付雲樓身後的付九天面門。
「放肆,趕來我黑風城撒野。」付雲樓護父心切,當下喝罵一聲飛身躍出,使出家傳掌法便要接下那壇子。
「樓兒,別接。」一直沒做聲的付九天陡然喝道,一腳踢出,將面前一個幫眾手中的刀鞘擊出。
啪!
刀鞘激射而飛,瞬間過氣憤著要接下壇子的付雲樓,擊碎了呼呼飛來的大壇子。霎時間,黃白四射,屎尿飛濺,臭氣燻天,盡是些腌之物濺了一地。黑風城一眾人以及前來道賀的人士見狀,紛紛急躍閃躲。
「哼,苗羅你什麼意思?欺我黑風城無人也,莫不是以為老夫怕了你天煞盟不成?」此時就連城府極深的付九天也忍不住面色生寒,怒急喝問道,暗中向幫眾打手勢。
黑風城眾人不少被污物波及,均都氣憤不已,暗罵苗羅實在是欺人太甚,見狀紛紛提刀向苗羅沖來,唯有那三十六個黑衣騎士不聞不動。霎時間,殺氣四溢,驚風漫天。
眼見無數刀光向自己而來,苗羅抬腳重重一跺,震起漫天風沙,身形消失在煙塵中,遠遠遁去。
「哈哈……某家去也。禮輕情意重,付九天你切莫心急,還有三件大禮哩。」苗羅的聲音從城門外傳來,笑聲愈見遠去。
「追。」怒急的付雲樓拔出彎刀,一震手臂便要追出。
「別追了,都回來。」付雲樓喝止一眾手下,雙眼看向城門外,以不露出半點情緒的聲音道︰「別追了,樓兒。吩咐所有人提高戒備,天煞盟的人馬,就要殺過來了……」
「什麼?」付雲樓驚問道︰「爹爹你說什麼呢?怎麼會這樣?」
「哎!」付九天沉默著嘆了口氣道︰「銅雷金剛,蓋世魔王。荒火披雲,無雙麒麟。不愧是巫法無天吶,居然練成了血劫大真力。不愧是讓拜火教都忌憚的幫會啊,連坐下六弟子,蓋世堂主金剛角王都有如此功力。樓兒啊,我們已經被包圍了,你貿然沖出去,必死無疑啊。」
「什麼?」眾江湖人士心頭一驚,頓時流下冷汗來,暗道︰「吾命休矣,此番祝壽,怕是有來無回了。天煞盟好手段吶,借付九天之手,行一網打盡之事。可恨秋風未動蟬先覺,暗送無常死不知啊!現今該如何事好?」
人群喧嘩起來,眾人一時沒了主意,紛紛面露驚慌之色。
「各位,各位江湖朋友,請听老夫一言。」就在此時,付九天突地高聲說道,他抬抬手,示意眾人安靜下來。跨步走上台階,向著眾人抱抱拳道︰「各位,今日本是付某人八十生辰,怎料卻橫生枝節,怕是險要輪為死祭。連累眾江湖朋友,實非付某本意,再此向諸位朋友致歉,實在對不住,對不住。
……但是,天下皆知天煞盟巫法無天閉關潛修血劫大真力已有十幾年。所謂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如今功成之日,便是我等西域江湖同道受難之時。今日之事,實是那賊人蓄謀已久,圖謀將我等一眾江湖豪杰一網打盡,一統西域江湖,而後揮戈南下稱霸中原武林。老夫斷言,除非純陽少林,萬花天策,蜀山長歌,寒冰百花,唐門五毒,俠客無名,天機藏劍,等天榜十大高手親自出手,否者難有那賊人之敵手。如今之計,我等要保得性命,只有齊心協力,同御外敵,等到援兵里應外合,方有活命之機呀!」
嗡……
眾人一時間議論紛紛。付九天見狀,對人群中一人打個眼色。那人會意,大聲道︰「付城主所言甚是,那巫法無天狼子野心,今日天煞盟得意高歌蓋世無雙四大堂主圍困我等,那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等萬萬不可自亂陣腳啊,當務之急唯有同御外敵方是上策,不然只有死路一條。」哪人說罷,當下對付九天抱拳道︰「我風沙鐵騎會贊同付城主所言,但憑城主差遣。」
眾人相互對視幾眼,見有人打頭陣,此處又是黑風城的地盤,恐在節外生枝,逐紛紛表出態來。
「是也……是也……我等也原憑城主差遣。」
付九天聞言,當下心頭暗喜,向先前做托兒哪人打個眼色,正要推月兌謙讓幾句。陡然,一陣長笑自城門口處傳來。
「呵呵……不愧是黑風城主。不愧是‘顛覆九天’付九天吶!家師曾言,付城主你的手段就如你的刀法一樣狡詐多變,能指天說地,顛倒乾坤,翻轉黑白,今日一見,名不虛傳。讓我夫婦大開眼界,容幸得很啊。」伴隨說話聲,黑風城門口處的黑暗中再次出現了兩個人。
這兩個人。一男一女,一高一矮,一黑一白。那男子細眼尖臉,白面無顏,嘴角流著羊角須。一身黑衣長袍沒過腳底,又高又瘦,行走間無聲無息,猶如鬼魅飄搖。他一手拿著青紅相間的扇子,一手扶著扛在肩上的棺材,森冷的寒意四下彌漫。
而說話之人,卻是那一身白衫,矮胖豐滿,頭做盤蛇髻,背插蛇曲長劍,腰系金絲蜈蚣軟鞭,眉似煙波傳情柳,嘴如櫻桃帶葉紅,年約三十多歲,顧盼間煙視媚行,行走時風情無限,脖子上的赤練毒蛇熾人心膽。只道好一個妖嬈婦人。
這兩人一出現,讓在場的眾人想到了佛教傳說地獄中勾魂使者——黑白無常。
「哈哈……過獎過獎,巫法無天這句贊譽,付某人可是愧不敢當啊。來者可是天煞盟得意高歌兩堂堂主,江湖人稱黑白雙煞的‘智計狐狸’莫無顏與‘火幻蛇妖’殷赤練?」付九天笑問道。
他故意把莫無言的外號‘智計狐王’說成智計狐狸,把殷赤練的外號‘火幻蛇王’說成是火幻蛇妖,是想激出這兩人的怒火。江湖傳言,莫無言與殷赤練修了一門叫《泥水采綻丹訣》的雙修邪功,端的是厲害無比。如有哪一個忍不住先出手,只一落單,付九天便立馬下毒手將其格殺,破去兩人的聯手。一來可以立威,二來可以打擊天煞盟的士氣,降低對方實力,三來也給在場眾人吃顆定心丸。
哪知他的如意算盤打不響,二人根本不上當。
「嘿嘿……正是我夫婦二人。」莫無言突然冷笑一聲,收起搖晃的扇子,將肩膀上的一口漆黑大棺材輕輕一推,笑道︰「家師得聞,付城主暗中投靠突厥狼軍,送子女買官換侯;勾結波斯沙盜,殘害絲路商旅;聯絡回綺響馬,雙方坐地分贓。家師好生佩服得緊!今日我夫婦二人奉家師令,給付城主送上第二件和第三件大禮,恭祝付城主升官(棺)財(材),出人頭地。請接禮吧!」
莫無言說罷,拉住殷赤練的手,在推出的棺材上加上一掌。那大棺材陡然帶著一陣轟響射向付九天,眨眼間便飛過百米距離,來勢極其威猛。
「哼,血口噴人,何患無辭?初學木匠,班門弄斧。」付九天冷哼一聲,眼見棺材飛來,抬手也擊出一掌。這一掌變化多段,翻覆不定,勢道威猛無比,瞬間將棺材來勢盡數罩在掌中,待那棺材落入掌中時,勁力卻又陡然便得柔軟連綿,把棺材直一把接住,在一巴掌拍落在地面。
付九天露出這一手絕學,心頭微感得意,料想借這剛練成的《黑風邪掌》對付巫法無天,也不是絲毫沒有勝算。當下笑道︰「巫法無天也太小看人了,以為區區四個堂主就想滅掉我黑風山城。有什麼手段繼續使出來便是,不過來而不往非禮也,老夫不還以顏色,爾等還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第三件第四件是什麼大禮?盡管拿出來,老夫到想看看天煞盟還有什麼把戲。」
「呵呵……付城主不愧是梟雄人物,好有英雄氣概。」殷赤練長衫掩口,嘻嘻媚笑道︰「難怪家師普一出關,先想起的就是您了。不過您老還是打開棺材看看,第三件大禮就在棺材里啊。呵呵……」
付九天听到此處,心頭一震,抬手一巴掌煽開蓋板,當下驚叫一聲︰「我的兒。」跟著吐口鮮血來。
付雲樓也隨著眾人紛紛上前觀望,待看清那棺材中的人頭時,也忍不住頭昏眼花,怒火陡升。悲嘯道︰「姐姐,姐姐啊。」
原來,那棺材中放著三個女子的人頭,便是付雲樓的三個親姐姐。
付九天有三女一子,為了自己的野心,將前三個女兒分別送給了突厥王族,波斯沙盜領以及回綺阿斯落部族長做妻妾,現在眼看三女俱都死在天煞盟手里,怒極攻心下差點走火入魔,幸好他功力精深,一口先天元氣硬生生壓內翻涌的氣血,才沒有暴斃而亡。
「好……好……好。好個巫法無天,好個天煞盟,好個四件大禮啊。嘿嘿……」付九天抬手擦掉嘴角的血漬,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指著莫無言夫婦二人,反笑道︰「上天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來投。今日不將爾等碎尸萬段,送到巫老兒面前做出關大禮,實難消我心頭之恨!黑風三十六騎,動手。」
「是……」那三十六個黑衣騎士轟然應道。
就在場中眾人眼看著廝殺將至,紛紛拔出兵器之時,詭異的情景突然出現了。
原來,那三十六個騎士應是應了,可是俱都沒有出手,依舊如石像般站在外圍一動不動。夜色當空,皎潔月色照不到三十六個身披黑色斗篷的武士的臉,黑風陣陣吹拂著啪啪作響的衣角,這場面讓所有緊張無比的江湖好漢更覺驚異。
「嗯?黑風三十六騎,快給我動手。」付雲樓扶著其父的身軀,皺眉喝道︰「愣著干什麼?抗命不成?」
「是。」三十六個騎士依舊應諾,仍舊一動不動。
……
「你……你們愣著干什麼?」付九天見這場面,思索下面色一沉,怒喝道︰「難不成你們想要背叛與我?可知道是什麼下場?」
「付城主莫要為難這三十六位好漢?」殷赤練掩口笑道︰「這些名震江湖,響當當的兄弟已與前日加入天煞盟,現乃是無雙堂主坐下近衛。事已至此,還請您看在天煞盟的面子上饒恕他們吧。」
「什麼?」在場的江湖人士聞言俱都驚叫出聲,一時間議論紛紛,
一個黑衣騎士突地抱拳一禮,躬身對付九天父子說道︰「巫盟主神功已成,麾下高手無數,問鼎武林,稱霸江湖指日可待,我等兄弟有自知自明,唯有投其麾下,方可受其庇護。城主你空有雄心壯志,怎奈心胸狹窄,手段狠毒,任人唯親,行事卑鄙,兄弟們都寒了心。更難得的是無雙堂主年少有為,宅心仁厚,從你手中救出我等兄弟家眷,並給予我等解藥,從此後我三十六騎兄弟在也不會受城主差遣。」
「哈……哈哈……哈哈哈……」付九天父子聞言,頓時如遭雷轟,驚懼不已。半響後忽的仰天大笑起來,他悲憤笑道︰「想不到啊,想不到……想我付九天一生縱橫西域江湖,到頭來卻落得如此眾叛親離的下場,可嘆老夫被權勢迷惑了雙眼,讓天煞盟有機可趁。罷,罷,罷……噗!」
付九天說道此處,氣極下再次吐出一口血來,滿臉英雄末路之像,眾豪杰看在眼中,心下實是不忍,俱都感慨嗟嘆。可是眼下情景,容不得他們有絲毫試好之意,否者得罪了天煞盟,明年今日就是自己的死寂。
「好!」
陡然,付九天一把推開扶著自己的兒子,站起身挺直了腰桿笑道︰「不過巫法無天縱然練成了血劫大真力,要取老夫性命也不是那麼容易,今日就讓老夫來會會天煞盟的眾高手。素聞天煞盟飛揚跋扈耀武揚威,得意高歌蓋世無雙,八大堂主個個武功高強,身懷絕技。不知道能接我呼嘯刀法幾招?能不能活著回去邀功領賞?今日來了,就把命留下來罷,哈哈……」付九天說罷,抬手向天一揚,一到紫紅色千里火飛出,在高空中爆射出艷麗的火花,閃現一個大大的紅色‘黑’字。
殺——
陡然,整個黑風山城一片喊殺身傳出,霎時間萬千兵刃出鞘,暗器箭矢齊飛,殺氣驚天,慘風四溢,雙方人馬已經拼在了一處。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a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