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晚晴低頭慢慢換上他的衣服。還帶著他的體溫,真暖和,只不過太大、太長了點,她才試著走了一步,就踩到了衣攏,一個踉蹌往地上摔去。
一雙有力的胳膊及時扶住了她。
她氣息未穩,突然想到一個關鍵的問題,「你怎知道我要摔倒?你不是背過身去了?」
「我回頭看到的。」慕容則說得理所當然。
「啊,你、你什麼時候回頭的?」牧晚晴俏臉緋紅。
他意味深長道︰「在恰當的時候。」
什麼叫恰當?牧晚晴咬咬牙,但她偏偏……不好意思再問下去了。
慕容則收起玩笑的神色,拿出一個油布包,是他剛才背過身時,在對面山壁上看到的。層層油布打開,里面是一個黑沉的鐵盒。
這石窟如此隱密,這鐵盒又被包得這般仔細,莫非就是駱九鶴留下的那個鐵盒?
「這就是駱天秀幼時玩耍之地?跑到這麼深的地下來玩?駱九鶴還真寵她,連夜明珠都用上了。」牧晚晴一邊感嘆,一邊細看那鐵盒,然而左看右看,別說鎖孔了,連縫隙都沒有看到。什麼鐵盒,壓根就是個鐵塊!「但鐵塊也不該這般輕啊。」她狐疑地在耳邊晃了晃,卻听不到什麼聲音。
「這是暗鎖,你看這里有五個小孔。」慕容則指給牧晚晴看。
她湊近了細看,才總算看到了盒子中央,有像頭發絲那樣細的五個孔團成一圈。「這、這是鎖孔?什麼樣的鑰匙能插進去?有五把鑰匙?」
「這是最難開的幾種鎖之一,叫梅花暗鎖,沒有鑰匙,要憑技藝來開。三師弟精于解鎖之技,帶回去給他就可以。」說著,他將鐵盒收起。
「這麼復雜,如果駱九鶴老爺子也沒能打開這盒子,豈不是白死了。」牧晚晴惋惜道。
慕容則眼眸微利,「輕宛,你知道了些什麼嗎?駱天磊為何要把你打落水?」
牧晚晴一五一十地把她听到的對話說給慕容則听。
「大概駱天磊是擔心駱九鶴揭穿他的身分,這才痛下殺手,卻沒想到駱九鶴壓根沒看過名單。」
慕容則想的卻是另一回事。他仔細回想著第一次見駱天磊,查看駱九鶴尸身時的對話。駱天磊當時百般試探,原以為他只是擔心他自己也會中毒,現在想來絕非那麼簡單。「看來,月盟對你的身分早有懷疑,此番設計只為從我身上確認真假而已。那跟駱天磊商談的是誰?」
牧晚晴伸出四根手指。
慕容則臉色一變。他?!
牧晚晴道︰「你有沒有想起來,他就是以前的那個……」
「小丑!」慕容則心念電轉,極快地接了話,「真沒想到他竟藏得這樣好,二度進了慕容山莊。」
十二年前慕容則生辰時,請了雜耍團來表演,其中有個小丑技藝精湛,非常討喜,當時牧晚晴被逗得很開心,還賞了他好多錢物。隔那麼多年,若不是得知他是月盟中人才仔細回憶,斷然聯想不到那時的一個小人物。
「爹說這個徒弟是帶藝拜師,原本就有些軟身功夫,看來是在雜耍團練出來的。」
「那蘇劍會不會很危險?」牧晚晴想到那個聒噪的小媒公。
慕容則眸光冷冽,「蘇劍只要笨一點就沒事,程釗要對付的是你。」
牧晚晴神色黯淡,自嘲道︰「我看他們這精力是花錯地方了,都十多年了,我還不是什麼解藥都沒配出來。」
「月盟心狠手辣,當初滅你滿門,只為不留下任何潛在的威脅。你年紀雖小,卻是楊神醫的嫡系後人,難保承繼了醫學上的天賦,配出解藥,他們要的,是萬無一失。」
那時還小,滿眼的血腥卻記憶猶新,牧晚晴瑟縮了一下,直往慕容則身邊靠。
他攬住她,淡淡道︰「有我在,他們動不了你。」
「嘿嘿……」牧晚晴笑嘻嘻地往慕容則身上賴,「小則最厲害了。」
「再厲害,也要出得去才行。」慕容則絲毫不因她的恭維所動。
「我們就在這里待著不也很好?」牧晚晴毫不在意。
慕容則瞪她一眼,「你想餓死在這地底?」
「唔,有小則陪著,也不錯啊。」表情十分陶醉。
「你被沖下湖底時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情形,仔細說說。」不理會她的瘋言瘋語,慕容則沉吟道。
「這個啊……那時湖里的暗流很急,直把我往湖底拉,我喝了幾口水,想著自己就快死了,竟然還沒到湖底,這湖可真深哪。」牧晚晴皺眉回想,「然後水越來越急,快得像騎在馬上一樣,正暈暈乎乎呢,忽然之間,我像是撞上了什麼東西,醒過來就在湖邊了。」她把頭上的包指給他看。
慕容則點點頭,使出輕功在湖面各處查看,也不時沉入水中探看,半附才回到岸上。
「看來駱府荷塘底有一個出水的孔洞,也就是湖底的暗河,這暗河水勢本來湍急,但這山窟地勢低平,又聚成了一面地下湖。輕宛,你來試試這里的水。」他帶著牧晚晴走到石窟盡頭,要她伸手入水。
「哇,這樣急啊。」
這里水勢洶涌,水面漩渦時隱時沒,若不是慕容則緊緊抓住她,怕是要被卷走。
「這湖雖深不可測,但這一頭的暗河卻深不過丈,你大約就是被水帶到這暗湖下,撞上了湖邊石壁。還好你運氣好被沖上岸,萬一被沖入下面這暗河,我可就找不到你了。」
牧晚晴笑道︰「小則什麼都知道,真厲害。」
「別再恭維我了。」慕容則失笑,「曼迦山北有一座曼迦湖,我看這暗河方位,便是往曼迦湖而去。你看,水流急迫,這麼多水必得有個去處,可能就是那曼迦湖。」
「你是說,如果我們順著這河而去,說不定能從曼迦湖出去?」
慕容則點頭,「有此可能。輕宛,你剛淹過一次,怕不怕水?」
牧晚晴想了想,問道︰「上面的路,是不是絕對不通了?」
「是。」
「那我們就走這條水路。」牧晚晴堅決道︰「不試一下的話,怎麼知道能不能走通呢。」眼眸閃閃發光,充滿了對慕容則的信任。
「我還擔心你的傷……」慕容則猶豫道。
「這個我就不擔心了,小則一定不會讓我有事的。」她偎在慕容則懷中,忽然感到他的胸腔震動。
他笑出了聲,笑得前所未有的開心。「好,那我們就走這條路。」
他們相視而笑,仿佛這並非是生死攸關的事,而只是一次簡單的出行。
牧晚晴換回自己的衣衫,感覺濕冷的衣裙貼在身上,她不禁瑟瑟發抖,使得手中銀鈴叮當作響,就是系不上。
慕容則從身後環住她,輕輕幫她系好,接著用衣帶把他們兩個緊緊縛在一起,這樣一綁,兩個人密不可分地貼在了一塊,再也分不開了。
「嘿嘿、嘿嘿。」牧晚晴不住傻笑。小則想干麼?這樣真是不好意思啊……
「萬一水流過急,衣帶也可以幫忙。」慕容則淡淡解釋,抱著她走到水邊,「下水了。」
牧晚晴閉上眼楮,點點頭,一切全听他的。
冰寒的水一下子漫過全身,她冷得氣息一滯,不自覺張口就要喝下,忽然心口一松,身子已被舉出了水面,竟是慕容則以溫熱的大手貼在背後,讓暖流源源不斷地從背部蔓延全身。
牧晚晴睜開眼,慕容則的臉就在眼前,緊張地看著自己。
「冷不冷?傷口覺得怎樣?」
她笑咪咪地靠上他的肩頭。「沒事,我就知道,听小則的準沒錯。」
牧晚晴一臉放松,慕容則心里卻是不敢松懈。縱使這暗河能通到曼迦湖,但河道忽寬忽窄,在這寬大的石窟內它是條河,有的窄小之處很可能整個都是水。如果這樣的地方太長的話,那他們還是只能淹死在里面。
「小則啊,你在想什麼?做人要開心,不要老是這樣嚴肅。」牧晚晴使勁揉他的眉間,「你看你看,又皺起來了,別想啦,看看風景多好。」
下水前,慕容則摘了兩顆夜明珠分別掛在兩人頸中以辨清眼前情況。只見河道筆直向前,他們順著水流迅疾往前漂,一路上,憑著夜明珠的光亮,可以看到周身的景色不斷變換。
時而是巨大的石窟,有著巨大的圓頂和斑駁的石壁,洞頂滿布長長短短的鐘乳螢石,有的已經成為頂天立地的石柱,在夜明珠映照下發出瑩潤的光澤,煞是好看,而有些石窟碩大非常,憑著夜明珠的一點瑩光根本看不到最深處。
時而又是狹窄的甬道,一伸手就能模到身邊被水沖得濕滑的岩壁,還得小心避免撞上幾乎垂到水面的鐘乳石尖。
「我們掰一根玩玩好不好?」牧晚晴玩心大起。
出乎意料,慕容則竟沒有斥責她孩子氣,反而挑了根離水面不遠的粗壯鐘乳石攀住,在水中停來。「你要哪根慢慢挑。」
「真的呀!」牧晚晴大喜,果真仰起頭仔細挑起來。
「唔,這根有點歪,不要這個呢……雖然很直,可是不夠白。什麼?那根?」牧晚晴順著慕容則指的方向看去,「哎呀那也太短了吧。小則我跟你說哦,鐘乳石這東西啊,長一點點都要花很多很多年的工夫呢,所以我一定要挑一根又白又直還很長的鐘乳石精!」
她卻忘了,東西挑得越大也就越重,他們兩個加上碩大的鐘乳石,估計立刻就會沉到水底,和它一起成精。
放任牧晚晴繼續興致勃勃地挑選,慕容則默不作聲。這水路危險重重,一個不小心就會溺斃,不如讓她挑個盡興,也算沒有遺憾了。
「啊啊,快看快看,那是什麼?」牧晚晴推推發楞的慕容則,指向身側一根粗大的鐘乳石。那根鐘乳石非常符合「鐘乳石精」的標準——通體瑩白,筆直地垂向水面,長得已經伸入水中了。
伸入水中?「這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