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州城,山谷內,木樓上,兩人默默注視良久,雙方眼眸里充滿掙扎與痛苦。誰也不曾開口,仿佛听到對方的心聲,還有那無法言語的血淚。
「放過我爹,帶我走!」
淚水緩緩落下,使得孟海棠干枯的臉龐得到一絲濕潤,長長的睫毛遮蓋眼眸,她不敢看到楚人狂的決然神情,也不敢听到楚人狂的拒絕之聲。
「走吧!一起去見你爹!」楚人狂上前一步,握住孟海棠的雙手說道︰「今生情,來生還!」
門外,藍衣女子雲如意默默垂首,這種場面換作是自己,也無法堅強。
自古多情空遺恨!或許孟海棠原本就不該選擇自己把握所謂的緣份,找個富家子弟嫁過去一了百了,普普通通地平安度過一生,何苦承受這種折磨。
房間里重新陷入安靜,一炷香過後,孟海棠問道︰「沒有改變的余地嗎?」看著楚人狂堅定地點頭,她輕輕一笑,接著說道。
「勞煩楚大哥等一等,海棠還要梳妝打扮,盡量漂亮一些,不給爹爹丟臉,不讓楚大哥嫌棄!」
輕輕的笑聲,淡淡的話語,在楚人狂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楚人狂想哭,哭出來的不是情淚,而是鮮血,是極度掙扎過後的心靈踫撞溢出的血淚。
「仇恨對你來說是全部嗎?得到滿足後,你將失去更多,值得嗎?」
雲如意猛地推開房門,卻是滿臉淚水地站在楚人狂面前。孟海棠心在痛,她的心痛得更深。她更加知道,孟天龍心性凶殘,明知自己受人暗算,必定有所準備,楚人狂貿然前去等同于送死。
楚人狂搖搖頭,轉身走出房間說道︰「仇恨不是全部,但是必須了結!」
雲如意還待勸說,孟海棠伸出手拉住她的胳膊,不得不嘆息一聲,不再言語。
青衣樓總壇所在地,一輛華貴馬車通過一道道關口,順利來到大殿外。
青衣樓乃是馬幫起家,為了在富饒江南討一口飯吃,歷代馬幫幫主嘔心瀝血,苦苦掙扎。直到孟天龍的出現,馬幫終有抬頭的一天。
十年血腥征戰,孟天龍帶領馬幫弟子掃清花州城所有幫派勢力,並與吳國皇室成員拉上關系,成功一統花州城。
勝利的結局是美好的,過程卻是殘酷的。千余馬幫弟子折損七八,最後落得孟天龍與一百零八名手下,也就是現在最忠誠孟天龍的一百零八名血冥衛。
從此,馬幫改名青衣樓,一來昔日馬幫弟子皆是身著青衣,二來青衣樓生意做大,早已不是當年托運商品那般簡單。
每一名血冥衛實力不過是普通高手,但一百零八名悍不畏死的血冥衛加起來,即使面對江湖中絕頂高手也毫不遜色。
大殿門外,此刻站著一百零八名血冥衛,清一色的長長馬刀斜跨,臉上神色堅毅,目露瘋狂殺氣,仿佛知道今天是個不平凡的日子。
「好自為之,不要讓大小姐受傷!」
進入大殿,必需得到孟天龍首肯。雲如意只能在殿外等候,冷冷叮囑楚人狂一句,眼睜睜地看著寬厚的大門合上。
青衣樓總壇大殿很寬闊,佔地數千平米。遠遠望去,坐在巨大石椅上的青衣樓樓主孟天龍殺氣騰騰,唯獨身體瘦成皮包骨,將威嚴大打折扣。
孟天龍緩緩站起,他身高兩米出頭,雙手齊膝,還算端正的國字臉,卻被臉上一層層凹凸不平的傷疤給打扮的格外猙獰。寬大的青色披風無風自動,吹打在身後一具鐵箱上獵獵作響。
一旁,還有一名錦衣老者站立,大眼、高鼻、鷹眉,高高在上的氣勢彰顯不凡。看著逐漸走進的楚人狂,他很是疑惑地輕微搖頭。
「海棠,你過來!」眼望憔悴不堪的孟海棠,孟天龍暴虐的眼神才略有溫柔。他聲如洪鐘,好似在大殿內炸響一枚春雷,隆隆轟鳴經久不息。
「爹,對不起!」孟海棠咬牙忍住哭泣,雙手帶起拖地裙擺,一步步走向孟天龍所在的高台。
模著孟海棠額頭,孟天龍暗嘆一聲,點在她的昏睡穴上。即將到來的血雨腥風,不願自己唯一女兒看到受驚。
距離孟天龍十余米,楚人狂站定。雙方此刻皆是心知肚明,用不著拐彎抹角地說話,就看誰先發動進攻。
「很好,仙瓔粉唯有吳國皇宮才有少許,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就有這般能耐!」
孟天龍出乎意料地咧嘴一笑,接著說道︰「如果不是江大人從京城趕來,我還蒙在鼓里!」
歷盡江湖無數生死風險,孟天龍對于自己身體的變化猜測到是慢性中毒,只是遍請名醫查探,也看不出是何等毒物。不得已之下,他唯有飛鴿傳書,將自己狀況詳細傳到京城,請求他的後台主子幫忙。
三天前,江大人從京城趕至,告訴孟天龍病因。凡是身中仙瓔粉慢性毒藥,世上沒有解藥,除非憑借自己莫大的毅力克服心理障礙,才有一絲絲痊愈的希望。
孟天龍知曉有人利用自己女兒在叫花雞內涂抹仙瓔粉,身為老江湖,他也清楚下毒之人絕不會就此罷手,遲早會殺上門來。听到孟海棠求見的信息,沒想到敵人這麼快便忍不住,他終于笑了。
「樓主吸食仙瓔粉三個月,如今又斷糧二個多月,想必難受的很。卻不知昔日十全戰神,如今還剩幾成戰力,能否打得過我!」
大殿內能夠自由活動的只有三個人,楚人狂第一眼看到孟天龍身後的江大人,便知道自己今日很有可能無法活著離開此地。但他早有思想準備,故意打擊孟天龍痛處。
「我只剩一層功力,殺你也綽綽有余!」
孟天龍哈哈一笑,巨大的轟鳴再度響起,大殿高大屋頂上頓時落下一層震落的灰塵。
瘟王梁三豆,鐵王趙開山,殺王焦風,三人是他一統江南武林最大的助手,他們一個個地死在眼前少年手中,豈能讓他不怒。
更可氣的是,此人居然欺騙寶貝女兒,暗中給自己吃下無藥可解的仙瓔粉慢性毒藥,他的怒火已經滔天。
「他必須死,而且是要慢慢地死,扒皮、抽筋,碎骨,這些痛苦一樣也不能少,要讓他知道與自己作對的後果!」孟天龍笑過以後,心中暗自想到。
楚人狂搖搖頭,不屑一顧地笑道︰「吹牛,不要在我面前強作鎮定,仙瓔粉毒性進入你的血液與骨髓當中,恐怕過不了幾息,你的丑態就會原形畢露!」
去年在小道觀療傷之時,楚人狂就仙瓔粉的毒性與特點反復問過老道人,孟天龍此刻的表現僅是色厲內荏,就連如雷般的笑聲也是強撐偽裝罷了。
眼前最重要的敵人不是極度虛弱的孟天龍,而是他身邊從京城來的錦袍老者江大人。
「哈哈!想不到你不僅心思細密,口舌之利也是不凡,怎麼看也不是少年人具備的素質。說說看,你是哪位高人的弟子,或許我會網開一面!」
錦袍老者上前一步,眼光如刀刃一般要剖開楚人狂身體,仿佛看穿靈魂。他似笑非笑,右手緩緩抬起。
楚人狂搖搖頭,右手同樣抬起,手中刀芒燦爛,頻頻閃爍,隨時切開面前一些敵人的胸膛。自己生死未卜,他不願損了師傅鐵旗的名頭。
一老一少冷冷對視,一方是略帶嘲弄,一方是堅韌不屈。雙方率先以眼神發動對抗,就看誰心理防線最先崩潰。
十幾息時間對于楚人狂來說好似整個漫長的冬季,實力上的差距令他渾身承受著萬鈞重擔,隱隱听到骨骼的脆響。如果不是心中恨意滔天,他早已癱軟在地。
「啊!」突然間,坐在上方穩如泰山的青衣樓樓主孟天龍大吼一聲,雙眸釋放血紅光芒,一只手卡住自己脖子,一只手開始在撕碎他的衣袍。
這些似乎還不解恨,孟天龍猛地以頭撞擊背後的高大石椅,發出‘砰砰’巨響,很快,厚重的石椅迸出裂痕,一直延伸到地面。
「殺!」
借助孟天龍突然發病的瞬間,楚人狂擺月兌錦袍老者眼神桎梏,大吼一聲,整個人高高躍起,手中刀芒膨脹,至上而下斜劈過去。
楚人狂獵豹一般沖過來,一股蕭殺氣浪後發先至,將錦袍老者衣袍席卷飄起,連一對鷹眉也是頻頻閃跳。
刀如閃電,仿佛要將虛空一刀兩斷,無以匹敵的瘋狂氣勢剎那間降臨。這一刀,絕少有人可以阻擋。
錦袍老者抬起的右手緩緩向外一推,手心處宛如一道極強的漩渦在旋轉,將所有攻擊一起吸入手心。無聲無息間,楚人狂全力一擊消失無蹤,飛刀在手卻被對方遙空凝住,一動也不能動。
「我想不通,以你的實力,是如何殺掉青衣樓三王!」
錦袍老者微微搖頭,眼神中流露出很大的失望之色,似乎覺得楚人狂實力太弱。他輕哼一聲,內氣一吐,將楚人狂連人帶刀彈出十余米,重重地落在地上,又高高彈起,再落下。
「看著你的刀法,我想起一個人!」
錦袍老者以嘲弄的眼神掃過嘴角溢血的楚人狂,抬頭望天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