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門打開,門人讓娘倆進去,社學布置很簡單,一個方院有個天井,然後是一個大堂,里面左右排著書案,稀稀拉拉坐著十幾個孩子。中間一個書案,後面坐著一個五十多歲的老書生。
阿繼抬頭看著,修先生頭半白,灰色的布衣長褂,黑臉,三縷長須,看上去還頗為威嚴。二娘不上堂,讓八易陪阿繼恭恭敬敬走上堂去,八易把束脩放下,阿繼走到先生面前,恭恭敬敬做了一揖,「先生在上,弟子阿繼有禮了。」
修先生抬起頭點點頭,「你便是徐家二房的徐壽辰徐阿繼嗎?」
阿繼答道︰「是,正是弟子。」
修先生道︰「你今年多大?」
阿繼臉上微微一紅︰「十四了。」
修先生道︰「十四才來蒙學,是不是遲了點?」語氣中頗有不屑之情。
阿繼心中雖然郁悶,但表面上只好恭恭敬敬回答︰「先賢有言,聞道有先後,弟子不敢忘記聖人之言。」
修先生咦了一聲,「這話你是听誰說的?」
阿繼隨便胡扯,「過去二伯讀書時听到的。」
修先生點點頭,「徐半山學問也不錯,只可惜命薄啊,他與我是舊相識,便收了你吧。拜師吧。」
八易悄悄拉拉阿繼,小聲說︰「先將束脩奉上,然後行大禮。」阿繼按照他的吩咐,將束脩奉上,修先生接了下來。然後又恭恭敬敬跪倒在地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禮,天地君親師,古代對先生行的禮是最頂級的禮,拜完先生站起來。
修先生對周圍學童說道︰「與阿繼見禮。」眾人一同起身,向阿繼拜下,阿繼連忙還禮。抬頭一看,只見最靠里的桌子上,有個學童趴在桌上睡覺,獨獨他沒有站起來。
和同學對拜過後,修先生點點頭,「好了,過去坐下吧。」先生指了指一個書案。阿繼一看,正是那個趴著學童的書案。
阿繼答應著,夾著包袱走了過去。八易也下了課堂,伴隨二娘出了門,二娘邊走邊回頭,眼神里充滿了希冀。
阿繼走到書案旁,只見那學童年紀和自己差不多大,已經睡得昏天黑地,嘴角還有口水流出。阿繼暗忖,怎麼學堂里有這樣一個人物,但先生卻視而不見。
阿繼坐下後,修先生開始講課,先講一篇三字經,再講一篇弟子規,再講一篇孟子,先生講書閉著眼搖頭晃腦,說的東西阿繼沒听清楚什麼。但他也不管下面懂不懂,就這麼自顧自地將過去。
大概半個時辰,講完學,每個學童出去讀書,有不明白的再問先生。但阿繼也沒現有幾個人問的,好像別人都听明白了似的。
輪到阿繼出去,修先生說︰「你之前讀過什麼書嗎?」
阿繼想了想,本來想說讀過蒙學書籍,但一轉念覺著還是老老實實從零開始吧,便搖了搖頭。
修先生道︰「那你就讀三字經吧。」說完,修先生也不再說話,阿繼有些莫名其妙,怎麼個意思?就這麼完了?修先生沒搞錯吧,一句不教,讓他念什麼?
阿繼正愣,先生哼了一聲,「還不去讀書?下一個。」
就這樣,阿繼丈二金剛一般回到了自己座位上。也虧得自己是識字的,既然先生要背就背吧。阿繼打開書本,開始背了起來。
剛剛小聲念叨了幾句,就听旁邊響起了一個聲音,「今日你第一次來,有些規矩得听懂了。」
阿繼轉頭一看,只見那睡覺的少年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了眼楮,只見他稍微抬了抬頭,轉動了一下脖子,繼續道︰「第一,你讀書就讀書,但要在心里默念,不許讀出聲,因為那會吵著我睡覺;第二,除了到中午吃飯的時候,其他時候不許吵醒我。如果吵醒了你便記著吃一頓打吧。」
阿繼看著這個少年,真是莫名其妙,此人倒是學堂里的學霸不成?還敢管著別人不許說話?他正要說話︰「在下徐……」
那少年把頭扭到另外一邊繼續睡,嘴里說道︰「我知道你叫徐阿繼,我叫左光先,記住了?你可以去打听打听,十里八鄉都知道我左光先是混世魔王,你最好別惹了我,不然叫你好看,好了,住嘴默讀,別煩著我了。」講完,又開始呼呼睡去。
阿繼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少年,就這樣,他和第一個歷史人物相遇了,左光先!對,必然是他了,左家桐城縣大族,那日過繼不是有個人叫左光尹的,也應該是他們左家的人。
左光先乃明朝著名的左光斗胞弟,中過舉人曾經官拜巡按御史,頗有政聲的官員。怎麼現在看到的竟然是這樣一個人物?渾渾噩噩,上學睡覺的主?這樣的人也能中舉?不一會左光先已經傳出微微的鼾聲。阿繼自然不敢打擾此人,萬一真吵醒了他跟他打一架也不好看不是?
接下來,阿繼只好開始默讀三字經。修先生自從吩咐下阿繼誦讀三字經之後,再也沒跟他說過一句話。阿繼有些茫然,按理說,先生應該教他幾段,然後再誦讀吧。難道修先生知道他是穿越的,本來就識字?
但阿繼並不是特別了解古代私塾教育的情況,也不敢質問先生為何不教他。不教就不教吧,反正自己認字,開始背吧。
于是,阿繼現自己有了幾乎過目不忘的記憶力,那些字只要心中默誦一遍,就如印刷一樣,印刻在腦海里。阿繼現,他的腦子現在就如一台隨時可以存取的電腦,眼楮就是鍵盤,看到什麼都在腦海里印下來。
上天總是公平的,把他配到這個朝代,逼著他一年多要考上秀才,但又給他開了這樣一個金手指,阿繼心中苦笑著無可奈何地對著書本繼續錄入。
三字經阿繼只用了一天就背熟了。只是,背熟了也沒用,先生從來沒有檢查過他的功課,每日早上先生都會檢查所有人的背誦功課,可是總會獨獨忘了檢查阿繼的。
阿繼看著一個個同學走上去背誦,背不出的打手板也好,罰站著念書也好。總之這些都與阿繼無關。a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