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光先的話深深刺痛著阮大鋮,過去縣里文人筵席,歌姬唱和,哪次不是以他的詞為主。只是此時阮大鋮也沒有信心,因為最近一段,阿繼那兩詞風頭太盛。就如流行曲一般,哪位花魁要是不唱便是月兌離了時尚。
當音律再度響起的時候,阮大鋮的臉色已經徹底變成了泥土,因為綠屏唱的正是蝶戀花的詞牌,「蕭瑟蘭成看老去,為怕多情,不作憐花句……」
場中眾人也大多知道這兩新詞驟然躥紅,同時高聲叫好。
接下來一路過去,接連出了三位花魁,也分別由馬孟禎,知縣陳夢凡,方大鉉領走。不過一直到了馬孟禎贏得的花魁路小安,才唱了第一阮大鋮所做的詞。阮大鋮早已面如死灰,呆在那里久久不能反應。雖然如此,但不得不承認,路小安的嗓音唱功又比剛才幾位略勝一籌。
左光先輕聲道︰「都說路大家有把好嗓子,如果不是借方府的光,也不能親耳所聞。」
看著場中長者尊者都有了花魁陪伴,接下里還有五人則是諸人憑本事爭搶了。接下來一條謎語謎面是「九十九」,又轉到了猜字,這次誰也沒有謙讓,姚之麒最快回答出謎底「白」字。
下面出場的一位佳人竟然是來自安慶府曉月樓的蘆花深,只見她體態豐腴,身材性感,神情嫵媚動人,風姿又比桐城本地的略勝一籌。
原來後面的竟然是來自安慶府的佳人,眾人頓時高聲歡呼。作為主家的方大鎮自然哈哈大笑接受這種恭維。這種花酒筵席,當然是客人越興奮,主人家越成功了。
而蘆花深弄了一曲簫音,也是婉轉動人,眾人听得十分陶醉。在風月界就算你姿容出色也不如會點詩詞音律更提身價。眼前這位自然是以弄簫而聞名。
接下來荷秋、蘇夢晴、秦雙雙三位佳人先後出場被人瓜分,本桌趙相如也搶回來一個秦雙雙。轉眼間只剩下一個謎語了,眾人都憑著氣息等待著燈謎的墜落。但這次方大鎮改了次序,最後一位花魁先上堂前,卻見一位衣著樸素,粉黛淺施的佳人款款而至。
阿繼望去,心中也不禁暗嘆,所有十位佳麗就數她最為樸素,但論起容貌,卻以此女最有味道,雖不是十美中容貌最佳的,但氣質淡雅,偏偏中了蘇學士那句「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
此女出現,堂中頓時聲卻,似乎沒人認識她。只見方大鎮微微笑道︰「姑娘,此間認識你的不多,就自我介紹一下吧。」
佳人落落大方給眾人施禮,「奴家金陵醉春樓郁小菡。」
此言一出,堂中大嘩,想不到沉在最底的竟然是她?不但在座眾人驚訝,就連已經出場的九位佳麗眼中都流露出嫉妒的神色。阿繼遞給左光先一個問號,左光先小聲道,「沒說的了,她可不比別人,真正的色藝雙馨,一句‘竟作牽牛他織女,早日成雙’,讓郁姑娘紅遍秦淮。阿繼,此時不出手更待何時?」
阿繼仍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微笑不語。
眾人驚訝過後,都急切地等著燈謎滑落,郁小函一出,便是今日花魁中的花魁,目前還無人陪伴的騷人墨客誰不想一舉獨佔?
只見花燈之下,一卷長聯跌落,上書「心猿意馬」四個字,迷格仍然是猜字。眾人眉頭一皺,場中頓時安靜下來。
左光先沉吟一下道︰「這個謎可不一般哦,果然配得起郁姑娘。阿繼,你素有急智趕緊想啊,把她搶回來。」阿繼仍然微笑不語。
左光先氣得直翻眼,「你裝什麼石頭啊,你不搶可就便宜阮大鋮了。」
但這次阮大鋮沒能佔先,反而是左光斗起身猜出了謎底「重」。天干地支中申為猴,重字的「心」就是申,即猿;重字可拆分為「千里」,千里扣馬,此正為「意馬」。這個燈謎出得十分精妙,在座絕大多數人真沒想到,所以對左光斗的才量,眾人皆覺敬佩。
方大鎮哈哈笑道︰「是不是僧多粥少,不是敝人小氣,卻是要激諸位的斗志。這只是第一關,下面諸位要拿出真本事,誰的詩句做得好便可佔花魁,以三巡酒為限,別著急啊。」原來方大鎮搞這種游戲,誰的詩詞做得好,便可佔有花魁。
目前場中只有十位花魁,卻有三十多號人,今日之筵已經是眾星捧月的格局,如果要佔得花魁自然要在詩詞一道上有出眾的地方,左光先看看阿繼,心說難怪這廝穩如泰山。比較詩詞阿繼可誰也不懼。
酒筵重新開始,方大鎮身邊也多了一位妙人兒,原來是他新納的小妾,怪不得不去和眾人搶。
左光先喝了時雨一杯酒說道︰「可知道你剛才唱的冷處偏佳,別有根芽,出自誰的手筆?」
時雨道︰「此曲興起日短,好像是本縣一位才子手筆。」
左光先得意地笑著,「你又知道是哪位才子嗎?」
時雨頷輕搖,「听說叫阿繼的,難道今日便在此處?」
阿繼知道左光先要顯擺了,連忙低頭吃菜,那廝果然嚷嚷著,「真是不識廬山真面目啊,時雨小娘,你可想過在你左邊正悶頭吃菜的小哥便是?」
時雨轉頭一看,阿繼依然吃個不停,左光先哼了一聲,「還不給我龍眠才子徐阿繼敬酒?」
時雨有些驚訝,沒想到在座這位少年郎竟然寫出了這樣的詞句,連忙幫阿繼斟滿酒,「敬公子一杯,公子新詞樓里姐妹哪個不知,誰人不唱?」眼中敬慕之情溢于言表。
阿繼連忙接過杯子一飲而盡,波瀾不驚地回道,「姑娘過獎了。」阮大鋮的臉上已經黑得能擠出墨水了。
不一會,三巡酒又過,只听場中一聲脆響,方大鎮敲了小碗,眾人喧囂聲稍歇。方大鎮站起來道︰「今日百曲宴,在座三十二人,皆我縣中才俊,沒人至少要做三詩詞,方可夠數,現在先做第一,過了元宵,春意人間,便以春日為題,賦完之後,便由我等四位老人作為評價,中選前十者可得花魁陪酒三巡,如何?」眾人轟然應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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