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凡吶,你以前是不是跟誰學過打鼓?」看著劉宇凡,二大爺馬華掩飾不住驚訝之色,疑惑地問道。
「沒有啊。」劉宇凡搖搖頭,心里卻暗笑道︰「自己是沒學過打鼓,可有了一點音樂的底子,再學這種單純的打擊樂,並不是一件難事。不過這個理由,別說沒辦法說出來,就算真說出來,恐怕這些人也不會相信的。」
「沒學過,听兩遍就能記下我這硬八棰?你小子不簡單吶!」二大爺馬華也覺得這個小屁孩兒之前沒學過打鼓。從小到大,看著長大的呢。既然如此,二大爺只好把劉宇凡歸為「天才少年」一類。不過二大爺這麼想,倒也不算太離譜。不算前世的那點音樂底子,就說劉宇凡本身對音樂的理解和感悟能力,也算是很出眾的,只是因為前一世家里沒有良好的環境,錯過了最佳的培養時機罷了。
「嘿嘿。」听了二大爺的夸獎,劉宇凡不好意思地模模腦袋,笑了。
「小凡吶,都幾點了,趕緊回家吃飯!」遠遠傳來老媽楚青的聲音,卻原來是已經到中午了,劉宇凡一心練習打鼓,卻忽略了時間。
「哦,就回去!」劉宇凡沖著遠處的老媽喊了一嗓子,隨即看著二大爺說道︰「二大爺,你們下午還在村里演不?」他是被勾起癮來了,剛剛的幾下還沒打過癮,想著再練練。
「後晌去王家村,你來不?來了二大爺教你打鼓。」二大爺馬華心里也起了「愛才之心」,有心想要教教這個鄰居家的小孩兒。
「來啊。」劉宇凡一口答應下來。王家村是和大寨村相鄰的一個村子,相隔不過一里多路,這點腳力對劉宇凡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劉宇凡心里惦記著學打鼓的事,回到家里很快就吃完了飯,隨後把碗往桌上一擱,說道︰「媽,我出去看秧歌啦!」
「吃完飯就出去野,你可別光顧玩啊,寒假作業也寫寫,再過半年就考初中了,好好用點勁啊!」老媽楚青說道。
「知道啦!」劉宇凡的聲音在院子里響起,人早已經一溜小跑沒影了。
「寒假作業?」劉宇凡心里無奈地嘆了口氣,想起寒假作業就很無語。明明對自己來講簡單至極的東西,卻還要重復寫上幾十遍,劉宇凡覺得這簡直就是謀殺時間浪費生命。沒辦法,現在是標準的應試教育,為了出成績,所有的老師幾乎都用同一個「法寶」,那就是壓作業,不斷讓學生做題、抄課文,強迫記憶,做為重生者,這恐怕是劉宇凡最不願意重溫的記憶了。
暫時將寒假作業的煩惱拋到一邊,遠遠地听到鑼鼓的聲音,劉宇凡的心里又開始興奮起來。
劉宇凡想學打鼓,可不單純是為了好玩,他有自己的理由。
以劉宇凡目前的環境和能力,想直接接觸鋼琴恐怕是極不現實的,別說家里的條件不允許,就算是整個縣城,恐怕也不見得有一架鋼琴。在1994年,雖然改革開的春風已經吹遍了中華大地,很多地方已經蓬蓬勃勃地展了起來,不過這個比較偏遠的北方縣城,依然顯得缺少活力,特別是文化氛圍,更是幾乎絕跡。
所以,劉宇凡只能抓住身邊一切和音樂沾邊的東西,讓自己不斷去溫習、感受。
「學習打鼓對練琴還是有好處的,起碼可以鍛煉手腕。」劉宇凡心里這樣想著。剛剛上午在學打鼓的時候,他就意識到這一點了。在所有的鋼琴基本功中,手腕的功夫無疑是十分重要的。腕子不靈活,對力度的控制就不自如,放松的狀態也不容易找到。
「而且,練習打擊樂可以培養我的節奏感,節奏感是音樂的骨架。」劉宇凡一邊走心里一邊想著。他現在暫時沒有什麼計劃,上午和二大爺學了一會兒打鼓之後,他就決定要趁著這一個春節的時間,跟著二大爺好好練習練習打鼓。
王家村是一個總人口不到一千人的小村莊,只相當于三分之一個大寨村。一條河把村子分成東、西兩部分,河東是大王家村,河東是小王家村。當然,這只是村里人一個習慣的叫法,其實還是一個村委會在管理。
劉宇凡來的時候,秧歌還沒開始。二大爺和幾個拍擦的正在那兒「熱場。」,當然,也不乏有愛听打鼓的村里人圍著。王小勇他們幾個還沒有來,對于看秧歌,他們並不是那麼熱衷,他們真正感興趣的,是那種熱鬧的氣氛和秧歌場邊上的一些買小吃的。不過此刻,到是有些外村的孩子圍在打鼓的旁邊。劉宇凡看著眼熟,卻想不起來叫什麼,大概是自己曾經的初中同學吧,畢竟人太多,劉宇凡也不可能一一記住。
「小凡來啦。」二大爺看到劉宇凡,笑著打了聲招呼,手底下卻沒閑著,正敲著一通「開門鼓」,打得很是起勁。
「恩」,劉宇凡笑著點了點頭,也不打斷二大爺,只是向前擠了擠,仔細的看著二大爺打鼓。
「二大爺的腕關節很靈活,恩,重拍的地方要加上大臂的重量。」
「這個滾兒很急,單靠手腕達不到這樣的度,應該還是利用了鼓面反彈的力量。對,落下去之後手腕要立刻放松,這樣可以得到一部分反彈的力量。」
劉宇凡一邊看著,一邊和自己所學到的知識進行印證,越來越現有許多的地方有共通之處。看來,多涉獵一些東西,對學習鋼琴是有促進作用的。
打了一段兒之後,二大爺收了鼓槌,遞給了劉宇凡道︰「小凡吶,給你!」
「華頭,這是哪家的孩子啊。」一個打擦的跛子問道。
「建軍家的大小子,可靈著呢,前晌午听我打鼓,听兩遍就學會了。」二大爺馬華說道。
「哦?真的?來打兩下試試,我給你堵 !」那個跛子笑著看著劉宇凡說道。
打 也是有講究的,要想和鼓配合起來,必須要有節奏感。因為大多數時候, 是要在一小節的後半拍響起,所以按照民間藝人的習慣叫法,打 也叫「堵空兒」。
「好咧!」劉宇凡也不怯場,大大方方地揚起鼓槌兒,就開始打了起來。
他打的正是剛剛二大爺馬華打的「開門鼓」。「開門鼓」是秧歌鼓的一種,一般是在正式演出之前用作「熱場」的,當然,不同地域的「開門鼓」,形式也不盡相同,但大體的骨架還是差不多的。
「冬不龍冬冬!冬不龍冬冬!咕兒龍冬龍冬乙不龍冬……」劉宇凡出手「不凡」,除了靈活度因為手腕的關系和剛剛二大爺差了一些外,在度上竟然是一般無二,幾個「加花兒」的地方也是規規矩矩,沒有走一點板。
「喲,這小孩兒還真有兩下子!」這下,其他幾個在旁邊看熱鬧的打擦的樂師,也紛紛感嘆起來。這個剛十多歲的小孩兒,此刻的表現就像是一個老手一樣,打得滿是那麼回事。剛剛心里還有些看熱鬧的想法,現在一點也沒有了。而且,被劉宇凡的鼓聲勾起了癮,紛紛給劉宇凡堵起了 。
幾個四、五十歲的大人圍著一個十多歲的小孩打 ,這樣的情景顯然引起了圍觀人們的注意。看劉宇凡打得精神,不時有好事的喊一句「好」,圍觀的人愈加的多了。
劉宇凡雙腿微曲,穩住上身。一邊打著一邊感受著手腕、小臂、大臂的配合,感受著從鼓面上傳來的反饋的力度,感受著剛剛二大爺打鼓時的神韻。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的鼓聲,正在一點點的生著變化,變得更加流暢,更加熟練。
二大爺馬華眯著眼看著劉宇凡,掩飾不住眼底那抹喜愛之色。
說起來,這二大爺馬華也是村里一個「傳奇」人物。自小聰明,學什麼通什麼,只是時運不佳,讀書的時候頂撞先生,斷了學業,在社會上闖蕩又因為性格太強屢被排擠陷害,自視「清高」的他又不屑于和那些人一般見識,所以一生潦倒,而且終生未娶,無兒無女,說起來也是個可憐人。
二大爺馬華和村里人閑聊的時候,最喜歡說自己年輕時候的事跡,什麼「上課的時候一個問題問住了先生」,什麼「村里某某有出息的人,原來就是跟在我後面轉悠,是我一條妙計指點,才有今日之成就」之類的。二大爺還愛講古,而且動不動「指點江山」,冒出一句「我笑劉備不知天時」之類的話。有時,劉宇凡覺得二大爺很像魯迅筆下的「孔乙已」。當然,二大爺比孔乙已強些,起碼他會種地,不會被餓死。
雖然二大爺這等人物,在村里的地位不高,但二大爺是個「能人」,卻是大伙兒承認的。他棋下得好,鼓又打得好,而且,又會講古,在沒多少文化的村里人面前,也是受些「敬重」的。
眼下,二大爺看著劉宇凡對打鼓「一點就通」,心下也很有那種得遇「知音」的感慨,大概也覺得劉宇凡這種「天才」,很像年輕時候的自己吧。
就這樣,在寒假沒開學的這段日子里,除了寫那些無聊的寒假作業外,劉宇凡大多數的精力,都放在了和二大爺學打鼓上。秧歌隊正式演出的時候,他就在二大爺邊上看著,等沒人的時候,他就「搶」過鼓槌練了起來。到後來,偶爾也有一些不太重要的場合和簡單的段子,二大爺也放手讓劉宇凡去打。就這樣,到了快結束的那幾日,這支秧歌隊居然成了一道獨特的風景,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這支秧歌隊有一個打鼓的小孩兒,很有意思。而且,劉宇凡打鼓也很有「範兒」,不時會讓圍觀的人拍手叫好。到了後來,秧歌頭兒居然也認可了劉宇凡,每天接的「彩頭」居然也分給了劉宇凡一份。重生到現在,劉宇凡第一次,靠著自己的音樂「天份」賺到了一筆小收入。雖然不多只有六十多塊,可也讓劉宇凡偷著樂了好幾天。
當然,最讓劉宇凡開心的並不是這個,而是自己在音樂方面的收獲。
這十幾天下來,劉宇凡最少學了七、八個段子,除了一些難度較高的段子外,基本上秧歌鼓已經可以從頭打下來了。而且手腕也比之前靈活了許多。
這日,照例又是一天的「演出」結束後,二大爺把劉宇凡叫到了家里。
二大爺住的是一間破瓦房,房子上面長滿了茅草。一扇破破爛爛的木頭門,連把鎖都沒有,上面還有幾個洞。如果是外人看了,第一反應絕對不會認為這是住人的。當然,二大爺是不會在意這個的,每當人家拿這個開他玩笑的時候,總會說上幾句「斯是陋室,唯吾德馨。」之類的。
進得門來,一股霉味撲鼻而來。二大爺一個人,自然在衛生方面不是那麼講究。不過好在還在劉宇凡的忍受範圍之內。
進得屋內,光線更加昏暗,二大爺上了炕,打開炕頭一個黑乎乎的小櫃子,翻了許久,才拿出一本破破爛爛的線裝書,轉身對劉宇凡說道︰「小凡吶,二大爺這兒有本書,是當初跟打鼓的師傅學的時候,他給我的,我是不懂,這書就給你吧,有空的時候琢磨琢磨。」二大爺說著,將那本書放在了劉宇凡面前。a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