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累,在思考要不要休整一天。
「從英國人前兩次北海戰斗巡航來看,它們的行動路線通常是趁著夜色溜出海港,快速通過蒼茫的北海中部迫近赫爾戈蘭灣外圍,最後趁著夜色沿日德蘭海岸線返航,大艦隊則通常在斯堪的納維亞半島南部,或者說在斯卡格拉克海峽外圍接應貝蒂。」等愛琴海的悲傷和孤寂逐漸淡漠去,王海蒂這才敢收拾表情從黑暗中鑽了出來,用抖顫的手重重叩擊桌面,在模糊的波羅的海海圖比劃了一下︰「馬斯少將說得對,即便大洋艦隊日夜兼程全速航行我們也無法在3月3日天黑之前截住從日德蘭海岸線撤退的英國快速艦隊,又或者在初春的夜色、大霧和風暴潮中找到了他們,我們也無法在第一時間吃掉他們,甚至有可能被他們纏住,遭遇大艦隊主力艦的夾擊。可惜……」
「司令官,現在是6點27分,呂佐夫號戰巡與德弗林格爾號戰巡已經完成生火起錨和戰備動作,第一偵查艦隊三艘戰巡已經啟程向瑞典海岸線靠攏,總參謀官辛格萊爾校詢問後續動作。」情報參謀去而復返,打斷了王海蒂的發言。
海圖室內的高級軍官們將視線齊聚在王海蒂身,躍躍欲試的期待著司令官大膽奔放有悖德意志傳統的指令。
「可惜我們不走卡特加特斯海峽與斯卡格拉克海峽這條線,而是基爾運河!」王海蒂掏出懷表看了看時間,粗糙的手指從模糊不清的波羅的海沿著基爾運河移動到赫爾戈蘭灣深處,不顧眾將士驚詫的眼神飛快道︰「事不過三,我了解戴維-貝蒂正如戴維-貝蒂了解我,他不會小看我的智商,更不會讓他的航線暴露在我的視線之下,所以我肯定會他會選擇變招,從日德蘭海岸線溜進來,走直線返回斯卡帕灣。」
大戰迫在眉睫,在座的將軍們心情已經被穆德羅斯灣大捷發酵,即將到來的蕩氣回腸的1915年北海爭雄之戰更是讓他們的鮮血和激情燃燒。除了瞻前顧後的比哈尼克少將,所有人都在等候王海蒂的召喚,而被保守和仇視海軍的容克地主罵成敗壞德意志風氣的小丑王海蒂果真不負眾望,扭頭沖封鎖艦隊的情報官毫不客氣道︰「命令,第一偵查艦隊即時起進入戰爭狀態,呂佐夫號與德弗林格爾號三分鐘後起航,方向西南;副司令萊溫特佐少將率領塞德立茨號、毛奇號、德意志號戰巡從卡特加特斯海峽南下,3日凌晨與我在基爾運河霍爾特瑙港霍爾特瑙港船閘外匯合!馬斯少將,您的選擇是?」
「第二偵查艦隊還有兩艘格勞登茨與兩艘馬格德堡級輕巡跟隨第一偵查艦隊行動!」老搭檔馬斯少將站了起來,目光炯炯語氣堅定道。
「可是,將軍們,你們沒有海軍參謀部的調令!」剛剛任的波羅的海封鎖艦隊比哈尼克少將失去新銳旗艦在所難免,老成持重的他雖然對王海蒂拿個人前途為帝國海戰略態勢博取一線生機的瘋狂而敬佩,但是處于思維慣性,掃興的語言還是不自覺的出口了。
「海軍參謀部的調令?」王海蒂前拍了拍由他向海軍部推薦的封鎖艦隊新任指揮官——古板而堅持原則的比哈尼克少將肩膀,氣息悠遠道︰「會有的!」
奧尼克群島與設德蘭群島之間的一百海里豁口滿是零星的冰山和風暴潮。北大西洋初春狂暴的海風輕易掀起數米高的惡狼,不斷拍打在獅號戰巡的干舷,碎浪飛濺水柱激蕩,堆放了救生圈、索具和纜繩的甲板儼然成為人間煉獄。數萬噸的鋼鐵巨艦在大自然面前就好像玩偶,亦或是汪洋中的浮萍劇烈搖晃,以至于水兵們不得不用繩索將自己綁在工作崗位,在惡劣的環境中努力操持戰艦。
1915年3月2日11時11分,排成一列縱隊的五艘戰列巡洋艦在風浪中快速通過奧克尼群島與設德蘭群島之間的一百余海里豁口,以20節航速溜進海況更加惡劣的北海。快速艦隊司令戴維-貝蒂站在獅號戰巡艦橋,直面狂暴的北海,任憑海浪碎屑歪斜了他的軍帽。
「蘭帕德,老實說我很得意……」貝蒂撇過頭對匆忙走過來的艦隊副司令蘭帕德少將寫意道︰「因為在我手有著一支世界最優秀的打擊力量!」
十艘快速主力艦,這比全球其他海軍強國總和還要多,須知道皇家海軍的死敵大洋艦隊也只有五艘戰巡,加日本四艘金剛級也只不過九艘。
事實擁有詩者浪漫主義情思的蘭帕德少將比他的司戴維-貝蒂更要自信,不過現在顯然不是放松的時候。
「司令,這是參謀室擬定的快速艦隊路線圖。」饒是在大海漂泊慣了的浪子,北海的瘋癲仍舊不是蘭帕德所能承受的。蘭帕德扶著司令塔裝甲壁搖搖晃晃的走了過來,將一份詳細的方案遞了過去。「司令,參謀長與航海長的計劃是……」
「不,即便我們只有兩次北海巡航,那條線路也已經暴露了。」貝蒂伸手打斷了心月復愛將的話頭,看也不看的將方案遞了回去,趁著呼嘯而過的風浪間隙對蘭帕德耳語道︰「這一次我不會按照慣例,從北海中部突入赫爾戈蘭灣外圍,而是從日德蘭海岸線溜進來,自日德蘭海岸線回家!」
「以是西萊姆將軍對于英國人南下路線的判斷,下面是參謀部作戰科對大洋艦隊行動的具體規劃︰預判戴維-貝蒂的快速艦隊會在2日深夜至3日凌晨從斯卡帕灣與弗斯灣那里獲得大量輕型艦艇支持,3日12時-17時左右抵達赫爾戈蘭灣兩百海里防御圈。根據英國人航海狀態下無線電靜默的老規矩,大洋艦隊可以從容自3日凌晨溜出杰德灣事先埋伏在多格爾沙洲南部,而西萊姆將軍的第一偵查艦隊3日凌晨穿過基爾運河,趁著夜色並且獲得北海輕型艦隊支援後前往北海深處,當貝蒂從日德蘭海岸線溜出來掃蕩北海時,大洋艦隊主力與第一偵查艦隊就可以兩面夾擊他,將他消滅在北海中心區域!」
3月2日20時,柏林海軍總部。
當參謀部作戰科科長埃里希-雷德爾校收到一封注明「德意志萬歲」的莫名電報後,作戰科科長辦公室就一直大門緊閉。干過情報指揮過戰艦履歷多姿的雷德爾校在小紙板寫寫畫畫,為作戰科一幫熱情好戰的下屬詳細講解他與王海蒂共同策劃的北海截擊計劃,直到口干舌燥才松開黑筆,揮手隔空抓了抓空氣,旋即收拳做了個用力的姿勢︰
「今晚海軍參謀部的值班長官是波爾將,大家都知道老將軍長期患有精神衰弱的毛病,幾乎熬不了夜,而第二順位的值班長官正是我。如此一來,我們可以輕易繞過總參謀長,偷偷送出足以決定勝負的調令……」
「長期患有神經衰弱的毛病?」波爾將軍望著從參謀部作戰科那邊溜過來的小鬼,毫不做作的擰開了藥盒,接連吞下數片鎮定藥,就著溫水咽了下去。「呵!在這個朝氣蓬勃的國度遭遇荒唐的皇帝,也許神經衰弱恐怕是我最好的人生伴侶!」
「參謀長,要不要干預?」波爾將的話頭有些雲里霧里,做內鬼的作戰科參謀諾伊爾輸在年齡閱歷,全然不能理解波爾言辭間的滄桑,搖搖頭努力撇開司雷德爾毫無保留的信任和他內心的惴惴不安,小聲問道。
「諾伊爾,雖然我能力平平,可畢竟還沒老糊涂!」波爾將拾起總參謀長辦公室長沙發的毛毯,舒舒服服的躺了去。伴著諾伊爾錯愕的眼神,老將指了指辦公桌尚未關掉的台燈,柔和道︰「年輕人,我只是一個神經衰弱、應該早些休息的老頭子,不是嗎?」
2日22時,斯卡帕灣。
「達達尼爾海峽戰役的失敗讓我們的海軍大臣丘吉爾先生變得不可理喻,其實貝蒂將軍的赫爾戈蘭灣掃蕩計劃未必沒有回報他知遇之恩的意思,可貪心的爵士居然想讓大艦隊為他搖搖欲墜的王座火中取栗!」大艦隊參謀長查爾斯-麥登少將抓著海軍參謀長斯圖第中將臨時變更的赫爾戈蘭掃蕩計劃,憤憤不平道。
當貝蒂將赫爾戈蘭灣掃蕩計劃遞交至海軍部時,海軍委員會原則同意了,然而當穆德羅斯灣慘敗的消息流傳到丘吉爾的辦公桌,海軍部坐不住了,別有用心的修改了貝蒂的計劃,苛求貝蒂的快速艦隊將西萊姆艦隊誘出赫爾戈蘭灣,在日德蘭半島西海岸截殺之。
「麥登少將!穆德羅斯灣慘劇所帶來的政治風暴,作為皇家海軍高級軍官,誰也躲不開!無論我們與丘吉爾先生有多少齷齪,可畢竟都是一條船的人,所以,請收起那些迂腐和淺薄的派系之見!」因為堅持遠程封鎖戰略而保守爭議的約翰-杰利科將作為與丘吉爾爭風吃醋許多年的「費希爾幫」成員,在這場危機面前盡顯軍人的矜持與操守。那是一種不同于政客犀利和花哨卻足夠真誠的莊嚴,或許是千百年來職業軍人斗不過血脈里流淌著卑劣和骯髒的政客的深刻緣由。「大艦隊原則同意海軍部的戰略目標,但是我們不去斯堪的納維亞半島,而是北海中部……」
迎著麥登少將不解的眼神,杰利科背向貝蒂艦隊大約所在的方向,目光灼熱道︰「1915年快速艦隊前所未有強大,與之相對的是大艦隊的衰弱。即將演的北海巔峰之戰,如果不能將西萊姆的戰巡艦隊誘出赫爾戈蘭灣,使之與大洋艦隊主力分割開來,那麼僅有二十艘主力艦的大艦隊是無法撼動擁有十七艘主力艦的大洋艦隊,我們的戰略目標也就無從實現。大艦隊去北海中部,去誤導大洋艦隊主力視線,讓他們誤以為接應點在北海中部,這樣,西萊姆的五艘戰巡無論是從斯卡格拉克海峽截殺出來,或是從日德蘭西海岸某個角落沖出來截擊,亦或是從赫爾戈蘭灣追擊出來都必將遭遇一場重大失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