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艦長,德國人的350穿甲彈打穿了我們的水線帶主裝甲,敲開了一個直徑近三米的大洞。炮塔後方的輪機艙被命中,輪機停止運轉,另有兩座相鄰的艙室進水!」
輪機艙的電力系統已經中斷,附近的水泵紛紛停止運作。匆忙趕來核實情況的副艦長不得不在損管隊長的帶領下,淌著水一路模索至距離輪機艙不遠的部通道。
為了彌補水平裝甲的不足,不倦號戰巡在輪機艙、鍋爐艙和彈藥庫方鋪設了一層以空間換生存的穹甲,不過這種偷工減料在350毫米炮彈洞穿輪機艙後徹底破產。當副艦長走輪機艙部狹窄的聯絡通道時,通道內滿是泄露出來的水蒸氣、煤煙和海水灌入的聲音。不用損管隊長多補充些什麼副艦長也能看出來不倦號命懸一線。
「副艦長,穿甲彈爆炸使得附近幾個密封艙之間的聯絡門損壞,由于洞口太大,堵漏工作進展不順,這里隨時都有可能被海水淹沒,所以……」副艦長執意繼續前進,損管隊長阻攔不住,只得繼續徒勞無益的勸說。
「艦長派我來到這里核實情況,不過看起來已經沒有意外可以核實了,所以我將站在這里與你們並肩戰斗。如果死亡是不列顛尼亞海軍人掙月兌不開的宿命,我,不倦號副艦長,海軍中校愛德華-卡梅隆願意與你們分享這榮耀!」
不倦號副艦長從損管隊長手中接過防水電筒,義無反顧的跳下輪機艙冰冷的海水中。副艦長的壯烈感動了不少裹足不前的損管隊員,不少皇家海軍水兵追隨副艦長的腳步,抓著堵漏塞奮不顧身的跳下輪機艙激蕩著的漩渦中,咬牙忍著滲人的寒意,努力朝被撕裂的洞口處游去。
冬末春初的北海海水冰涼,人類的豪情壯志並不足以抵御大自然的無情,即便這些可愛的軍官與水兵能夠完成堵漏工作,他們當中絕大部分人將失去年輕的生命,而剩下的人因為嚴重凍傷不得不截肢或者終生躺在病床。
「可是……」損管隊長跟著跳下了去,粗狂的聲音響徹輪機艙︰「他媽的有誰會在乎這些!」
超過一萬碼的距離準確命中英國不倦號的喜悅尚未發酵,德意志號中彈的噩耗便紛至沓來。穿甲彈命中艦身所帶來的震顫似乎僅僅只是開始,爆炸在隨後的十數秒時間內持續演。
磕在桌角的手臂被劃出一道長長的傷口,鮮血肆無忌憚的流露出來,血腥的味道在德意志號司令塔內滋蔓。失血過多的德意志號艦長掏出手帕給自己草率包扎了一下,努力從厚實的甲板爬起來,跌跌撞撞的邁開步子,朝摔落在鋼板的話筒挪去。
「司令塔,埃米爾炮塔中彈,輸彈機里的穿甲彈發射藥殉爆,損管隊已經趕過去了!」
話筒里滿是多拉炮塔炮長慘絕人寰的聲音,數秒鐘前還意氣風發的德意志號艦長愣住了,涂著黑漆的戰艦內部電話話筒硬是被他摳出一點白色粉末出來。
與德意志號追對廝殺的是新西蘭號與不倦號兩艘不倦級戰巡,這是一款某種意義可以看做加強版裝甲巡洋艦的快速主力艦,4座12英寸主炮這火力相對可觀,但是在膀大腰圓的後塞德立茨型戰巡面前也只有嚇唬人的能力。不過,作為德意志軍工史有數的敗筆——德意志號戰巡顯然不在此行列。
7時04分,一發305毫米穿甲彈命中德意志號艦艉埃米爾炮塔下方右舷部裝甲帶。苦味酸裝藥的英國穿甲彈難得沒有早炸,德意志號100毫米的部裝甲帶和100毫米炮井裝甲被連續洞穿,輸彈機里的發射藥被引爆,裝甲蓋和發射藥裝填室彈藥裝填手相繼被吞噬。連續爆炸使得彈藥庫方50毫米的裝甲防護蓋不得不直面最殘酷的考驗,因為在它是足以終結任何一艘主力艦的彈藥庫和發射藥庫。
好在德國人並不像英國人那般追求極致射速,良好防火設計和防火紀律挽救了這條德國戰艦。
德國人沒有在彈藥裝填室預備發射藥的習慣,彈藥庫與發射藥裝填室這兩層裝甲防護蓋也只有輸彈機工作的時候才會打開,發射藥儲存室內發射藥更是被置放在防水防火防靜電的黃銅金屬容器內,所以即便輸彈機中炮彈的發射藥被引爆,最後一層裝甲防護蓋因為沖擊波而輕度扭曲變形,大火也最終沒有蔓延到彈藥庫。
305穿甲彈與發射藥殉爆的350炮彈效果疊加,德國炮手的五髒六腑瞬間被震碎,數十條年輕的生命就此終結。305穿甲彈苦味酸燃燒所產生的濃煙和毒藥順著通風系統蔓延,被震暈過去的水兵自不覺的吸入大量高溫和有害氣體,因此灼傷了肺葉,傷害了中樞神經。帶著防毒面具的損管隊員和醫護人員不得不抬著那些受傷昏迷的水兵,從處于艦艉背負式炮塔結構抬升炮台的多拉炮塔與埃米爾炮塔彈藥庫之間的聯絡通道撤退。隨著兩座彈藥庫之間的聯絡門關閉,通海閥被打開,埃米爾彈藥庫被殉爆的可能性不復存在。
德意志號僥幸偷得一命,不過業已奄奄一息。簡單修復的鍋爐因為劇烈震顫再度發生故障,填有堵漏塞的艦艏部分重新滲水,埃米爾炮塔下部彈藥庫被海水吞沒,雖然這些海水能被抽干,可那得在彈藥庫附近的大火徹底熄滅之後。為了保持艦體平衡,德意志號艦長不得不下令向左舷兩個干艙室注水改平,直到這時,德意志號艦體已經進水近一千噸,航速下降至20節。
1915年3月4日7時047分,穿越海霧的重重羈絆,悠揚散落在北海洋面的第一縷曙光不僅意味著困擾海軍人一整夜的晦暗轟然崩塌,也掀開了對手在迷霧中隱藏著的底牌。
為了更好的觀測炮彈落點,盡快形成跨射,這顆星球最富戰斗力的兩支鋼鐵艦隊不約而同的祭出全炮塔半炮射擊戰術。淒厲的蜂鳴器後,呂佐夫號甲板的空氣似乎都凝固起來,4枚350毫米被帽穿甲彈從主炮塔粗實的炮管中噴涌而出,驚人的後座力讓整艘戰艦官兵仍不住悶哼一聲,31,054噸標排的鋼鐵巨艦前行的腳步似乎停滯了片刻,在冰冷的海面小小的跳躍了一下。
嗆人的硝煙從艦艏安東、布魯諾兩座主炮塔發燙的炮管里彌漫開來,在主桅桿附近徘徊不去。幾秒鐘後,老對手獅號戰巡343毫米穿甲彈近失所濺起的水柱如期而至,其高度甚至與呂佐夫號瞭望塔齊平。
灰頭土臉的瞭望兵無暇顧及濕漉漉的軍衣,抓著望遠鏡罵罵咧咧的查看英國343的落點,將消息反饋給司令塔。
「司令塔,7時04分獅號向呂佐夫開火,三枚遠彈,一枚近失彈,彈片似乎刮到了舯部的一門炮炮廓。」
「接通B段損管分隊,讓他們核實瞭望塔的情報!」第一偵查艦隊的指揮官王海蒂坐在一張搖搖晃晃的椅子,稍顯破損的懷表被抓在手,深色的軍衣左側口袋里的鎮定藥盒隱約顯露一角。呂佐夫號艦長保羅-亨利少將偷瞄了他所崇拜的海軍中將一眼,竭力模仿中將淡然鎮定的神色,微微昂起頭對他的副艦長囑咐了一句。這時,測距塔將這一輪射擊的戰果匯報︰
「司令塔,7時04分,呂佐夫號向獅號開火,三枚近失彈,一枚穿甲彈或形成近失,或艦底直接命中,獅號發生明顯震顫和位移,具體戰果無法確認!」
作為兩支快速艦隊的旗艦,至死方休是兩艘戰巡的宿命。盡管不是第一次命中對手,但是不可一世的獅號戰巡中彈的消息仍舊讓呂佐夫號官兵解氣。好消息被及時通報,小小的司令塔內洋溢著輕松和自信,不過,瞭望塔聒噪的聲音又復響起。
瞭望兵嗓音里的惶恐、驚喜、迷惘和倔強通過小小的電話話筒敲打在眾人的耳膜。
「帝,請告訴我這不是幻覺!」
沿著東方東升的旭日光線,瞭望員望遠鏡鏡筒里出現一支由20艘無畏艦組成的超級艦隊,它們噴著濃濃的煤煙,掛著象征了傳統的納爾遜Z字戰斗旗,正從六列縱隊轉成長達10公里的戰列線。
瞭望員沒由來的心底發虛,下意識的尋找己方的援兵,于是他看見了另一幕撼人心魄的場景。在西南方,一支擁有十七艘主力艦的鋼鐵艦隊劈波斬浪而來,掛在主桅桿頂端的鐵十字與黑鷹旗幟高高飄揚錚錚作響,涂著深色背景的艦身沐浴在金黃色朝陽光線中。
冰冷的艦身,森嚴的炮管,高聳的主桅桿,如林的黑煙囪,還有長長的戰列線,德意志民族剛孕育的海洋之心,瞭望員陶醉了,直面英國人的343與31炮彈卻怡然不懼的瞭望員剛毅的臉飛快的閃過一絲惶恐,屬于年輕人的迷惘,繼而轉化為喜悅,德意志人的倔強!
「這就是大英帝國的底牌?」
著實厭倦了英國人的藏頭露尾,西北方向的大艦隊並沒有秘不示人的新艦,王海蒂終于可以松了一口氣,並且憑借一股子參與歷史,改寫歷史的豪情發出不屑的聲音。
「這就是德意志帝國的底牌?!」
帶領十艘快速主力艦出征,丟了一艘獅級戰巡,一艘伊麗莎白女王級戰列艦失去戰斗力,而預判已經退出戰斗或者沉沒的德意志號戰巡卻堂而皇之大搖大擺的出現在他戴維-貝蒂面前。十七艘主力艦,盡管大洋艦隊並沒有秘不示人的新艦,可這數字仍舊讓指揮了多場海戰的「海騎兵」感覺壓抑。在尼羅河和遠東清國練就的悍勇之心並沒有冷卻,貝蒂將不怎麼美妙的感覺邁進心底,拍拍手一臉戲謔道。
「這就是海軍強國的底牌!」
多格爾沙洲海戰後憑借英日同盟關系混進大艦隊的日本戰艦設計師藤本喜久雄在他的日記中如是寫道。撇開那些前無畏艦、裝甲巡洋艦、輕巡洋艦和驅逐艦,一塊不足一千平方公里的海域居然聚集了十四艘超無畏艦,二十三艘無畏艦,十三艘戰列巡洋艦,這幾乎是美國、日本、意大利、奧匈帝國這些有志于爭雄大海的第一、二流強國海力量總和的兩倍!
「在這顆星球,恐怕也只有這兩個國家才有實力問鼎大洋至高無的王座,而歸屬權的塵埃落定應該就是這場蒸汽時代的巔峰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