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爾森等人都認為郭逸銘是一個投機客,但他卻不以為然。
郭逸銘從來都把自己定位為一個從事高新技術研與生產的實業家。他之所以對錢如此熱衷,是因為高新科技的研究是一項投入巨大的工程。就像他們現在還只能仰望的IBm,一年的技術研投入就達到數十億美元之多。
這樣一筆巨資,他現在拿不出來,所以他必須要大量賺錢,拼命的賺錢。
從長遠考慮,他在美國做生意,錢雖然要賺,但賺得很有節制——比一般的計算機公司要多些,但論絕對值卻不算太多。公司保持著穩定增長,卻並不一飛沖天。每做一筆生意,他都會拉上一大批本土實業家,做到有財大家,而他得更多一點,僅此而已。
日本的出現,讓他看到了一個賺錢的好地方。這個世界上,沒有比日本這個處處受到美國擎制、但又富得流油的國家,更好的自動提款機了。
他可是純正的美資公司,美資公司去日本搶錢、不,是賺錢,那不是理所應當的嗎?美國保護了日本安全,付一點保護費,合情合理!
再說他也不是去投機的,而是真真切切把日本當作了一個事業展方向,很認真地準備去做實業開。他和奧爾森這些唯利是圖的家伙根本不一樣,他們還抱著高高在上的傲慢心態,從來沒有認真研究日本人心理的打算。雖說奧爾森听了他的勸,也準備好好經營,但以對方的粗疏性子,美式公司管理方式,在日本可是吃不開的,他最後打的多半還是只能去搶一把就跑。
這太浪費了!
日本這個市場多大啊,全世界第二大經濟實體,gdp達到一萬億美元。這麼大個市場,不好好做生意,隨便搶兩個小錢就滿足了?而且為了搶這兩個小錢,他們不惜將整個儲錢罐都給砸了,真是敗家子啊!
他最恨搶劫的了,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
英國人說的一點沒錯,美國人就是群鄉下牛仔,都成為體面人這麼久了,還是只會舞刀弄槍搞些粗魯的動作。
郭逸銘是真心想要把這個市場搞起來。在這個巨大的市場上,西部計算機公司作為一家純正的美資公司,不用特別在乎日本政府的想法,可以盡情揮。不像在美國,一會兒要顧慮這個、一會兒又要顧慮那個,滿身本事施展不開。在這里,他有什麼想法都可以拿出來,然後鉚足了勁趴在日本身上大量的、盡可能多地吸血。只要他遵紀守法,正常做生意,哪怕將日本吸成了一張皮,也不會有誰來主持公道,這多爽。
在他的指令下,西部計算機公司立即行動起來。
奧爾森忙著去聯系他的盟友,誓要將日本市場砸開一條縫,這是狂戰士的打法。但郭逸銘就比他們理智多了,他是一顆紅心兩手準備。一方面聘請了巴普蒂斯塔博士,擔任公司的融資業務部部長,去日本聯系洽談貸款事宜。另一方面,他也讓霍克派出了業務談判代表,去日本尋找合資伙伴。
即便奧爾森等人硬是敲不開日本市場的門,他也依然會進入這個消費旺盛的市場,不會忍心看著本應賺到手的錢白白流失。
巴普蒂斯塔博士的貸款很順利,只用了兩周時間,他就傳回來喜訊︰日本東京銀行已經原則上同意,向西部計算機集團公司提供貸款業務。並且對方表示,以集團公司目前在世界上的聲譽,和公司名下多達五億美元的資產,他們已經初步同意提供不低于一億美元的商業貸款。具體的貸款金額,則要等西部計算機公司提交相關業績報告,經過貸款審核部門審核以後,才能最終定論。
郭逸銘在接到電話的當天,就在辦公室打開了香檳,與霍克一起,感謝東京銀行的慷慨大方。
這家東京銀行原名橫濱正金銀行。它成立于188o年,雖然是由民間資本成立,但實際上是一家半官方背景的國家性質金融機構。正金銀行從成立那天開始,就成為日本唯一一家與國外進行外匯結算的專業銀行,為日本的金融業和經濟展,立下了汗馬功勞。
但在二戰後,這家為日本軍國主義提供血液的銀行遭到了美軍軍官政府的大力清算,股份被強制上市。公司經過整頓,原有的股東被驅逐出董事會,業務重新調整,連名稱也被改為了東京銀行。
但這一切並沒有改變東京銀行半官方性質的實質。
直到今天,它依然是日本政府指定進行外匯結算的唯一金融機構。它的業務範圍從不涉及日本國內,而完全對外,向外國政府、商業機構提供對外援助、資金貸款、外匯買賣、結算等等國際金融業務。
西部計算機公司的貸款申請,就受到了他們的熱烈歡迎。
像西部計算機集團公司這樣的國際性大公司,還是成長性極高的高科技公司,對它來說,絕對是排名前列的優質客戶,因此對于公司提出的貸款要求非常熱情。負責接觸的巴普蒂斯塔在日本享受了帝王般的待遇,每日都是東京銀行的業務部長親自作陪,不是六本木喝酒,就是泡溫泉,要不就是請他去高級壽司店,把他爽得樂不思蜀。
初審結束,後面的程序還很煩瑣。
雙方達成了初步的貸款意向以後,接下來還要對公司業績報告的審核。這是貸款銀行判斷貸款人申請人經營狀況是否良好,能否具有足夠還款能力,是否存在商業欺詐的主要憑據。
當然,西部計算機公司不需要提供所有的財務報表,而只需要以其中一個子公司的名義提出貸款申請就可以了。巴普蒂斯塔博士自然是選擇了成長最為快的西部數據公司,作為貸款主體,而作為一家成立不到一年、業務相對簡單的新公司,財務報表內容審核起來也很輕松。
審核的結果讓東京銀行非常滿意。
作為一種出現不到兩年的新興經營模式,純粹的軟件開公司,現在越來越受到計算機行業人士的重視。而這個行業中的代表企業,及佼佼者,就是西部數據公司,它所開的視窗操作系統,已逐漸成為個人計算機的主流操作系統。並且最新版本的視窗系統,還附帶了日文字庫,這極大地滿足了日本人的民族自尊心,並受到他們的熱烈歡迎和感激。
業績上無話可說,唯一讓他們有些不確定的,是這種純粹的軟件公司沒有實體產品,他們生產的是一行行程序代碼。對于喜歡從事實體產業經營的日本人來說,對此還是有些顧慮重重的,害怕這樣一個企業,如果經營不善倒閉了,未來拿什麼來抵債。
于是,關于軟件公司算不算實業經濟體的辯論,在東京銀行內部掀起了激烈爭論。在他們內部激烈辯論的同時,對于巴普蒂斯塔也是一如既往的熱情接待,兩個月的時間,巴普蒂斯塔已經差不多將六本木俱樂部的姑娘們,都已經認識遍了。
……
巴普蒂斯塔這邊基本順利,但派去日本聯系合資伙伴的業務代表,卻在日本屢屢受挫,一再踫壁,到目前還沒找到一家願意合作的日本半導體企業。
「您好,請問是日本電氣株式會社嗎?我是美國西部計算機集團公司的拉梅爾,艾達.拉梅爾,上次我給你們公司打過電話……」西部計算機集團派來日本尋找合作伙伴的拉梅爾坐在酒店床頭上,耐心地試圖和對方溝通。
在標準雙人間另外一張床上,與他一起來的同僚雷蒙德百無聊賴地獨自玩著紙牌。
「先生,很抱歉,我听不懂英文……」電話里傳來一個年輕日本女人,磕磕巴巴說著蹩腳的英文,隨即就傳來對方哇啦哇啦的日文,仿佛是在叫別的接線員來幫忙。拉梅爾兩眼茫然地盯著對面床上自顧自玩牌的同僚,痛苦地等待了許久,才有一個女人的聲音傳出來,「您好,我是今井九美子,請問您是哪位?」
謝天謝地,對方雖然口音還是很古怪,但至少能听懂了。
他趕緊對著電話,將自己的身份重復了一遍︰「您好,我是西部計算機公司的業務代表拉梅爾,我前天曾給你們打過電話,希望能夠與貴公司業務經理預約一個見面時間,不知道這個要求是否已經得到了答復?」
對方耐心極好,話筒中傳出對方細密的呼吸聲,卻一言不,等到他說完,才用柔美的聲音說道︰「先生,您能再說得慢一點嗎?很抱歉,我的英語不是很好,您說慢一點,我才能听懂。」
見鬼!
日本電氣可不是路邊小攤,業務接待處的接線員怎麼可能一個英語好的都找不出來!
公司派來的業務代表,都不懂日文。沒辦法,在美國懂日文的人太少,出于傲慢自大的心態,作為戰勝國,大多數人都沒興趣學這種拗口的語言。平常的商務交流,美國公司都是要求對方說英語,而日本人也都盡量用不太熟練的英語和美國客戶交談,大家都覺得沒有必要學什麼日語,只要對方會說英語就行。
拉梅爾也不會日語,但他本以為日本電氣作為一個跨國公司,應該有英語熟練的接線員,可對方竟然表示听不懂,這讓他很憤怒。
拉梅爾氣得恨不能將電話砸掉,雷蒙德在對面床上頭也不抬,說了一句︰「我看她們就是在裝傻,你還是別跟她們廢話了!干脆我們直接上門去!」
拉梅爾努力平息了一下胸中的郁悶,降低語,將之前的話,又重復了一遍。
還好,這次對面那個接線小姐沒有再說听不懂了。但她的回答,卻讓拉梅爾想要哭︰「請問,上次接听您電話的接線員叫什麼名字?我查了一下,沒看到與您所說有關的紀錄。您最好把她的名字告訴我,我再去找她核實一下!」
去你媽的!
拉梅爾徹底憤怒了,他知道自己被耍了。別說他上次沒問,就是問了,以日本人音古怪的名字,他也記不住。
再說,他又不是來投訴產品質量問題,而是要通過她們聯系到日本電氣的高層人士,討論一下雙方是否存在合作的可能性。媽的,就算我上次沒打電話過來,你就不能現在馬上去問問?
要不是怕壞了公司的事,他早就對著電話破口大罵了。
「這位今……今……」他又忘了對方的名字,主要是這個音實在是太拗口了。
「今井九美子!」對方還很好心地提醒他。
「好吧,不管你叫什麼,能不能馬上把我的話轉達給貴公司的部門經理,如果是公司總經理那就更好了。」拉梅爾都快瘋了,他忽然覺得酒店的冷氣不足,身上一個勁地冒汗,不由得一把扯掉領帶,解開領口的口子,讓胸膛敞露在外,才稍感到涼快一點。
「好的,你稍等,我去看看經理在不在……」對方說完,就听到電話中傳出 地一聲,似乎是被撂在了桌上,接著就是高跟鞋踩在水泥地面的聲音,漸漸遠去。
拉梅爾滿懷希望地抓著電話,靜靜地等著。
一分鐘。
兩分鐘。
五分鐘。
一直沒人來。
他怒不可遏,涌上頭部的熱血都快把血管撐爆了。對面雷蒙德翻完最後一張牌,搖搖頭︰「我看你別再傻等了,那娘們兒就沒去找人!她一定就在不遠處,看著電話和別的人聊天,笑你傻呢!」
「狗屎!閉嘴!」拉梅爾憤怒得無法自抑,但還沒等他繼續作,就听到電話被人拿起,傳來了聲音,正是剛才那個今井九美子︰「您好,我去找了,但經理有事出外辦事去了。要不,您明天再打電話來好嗎?謝謝您的來電,再見!」
隨即,不等他再說什麼,電話就被掛斷。
听著話筒中嘟嘟的忙音,他徹底瘋狂了,一把將電話砸到地上︰「混帳!日本人都是群混帳!狗屎,她們竟然耍我!」
「好吧,還是听我的,我們就直接上門,別管禮不禮貌了。」雷蒙德看看地上外殼破碎、露出里面電器元件的電話,聳了聳肩膀。
「上門去!」
拉梅爾也知道,對方如此對待他,結果已經很明顯,與他們的合作多半無疾而終了。顯然日本電氣根本沒有和公司合作的意圖,絲毫也沒有。但他們似乎也不想得罪公司,所以就用這種胡亂找借口的方式,讓他們知難而退。
但這比直接拒絕還讓他憤怒,對方把他當作了傻瓜玩,他咽不下這口氣。就算是沒法合作了,無論如何,他也要到日本電氣去一趟,看看剛才是哪個婊子養的在耍他玩。
他掏出筆,努力地回憶著對方名字的音,在面前打開的便簽上,狠狠地寫下了一行英文注明的日本名字。
今……井……九……美……子!
他的牙根咬得蹦蹦作響,扯下便簽塞進襯衣口袋,便起身大步朝外走去。
「嘿,伙計,你可別沖動!」雷蒙德見勢不妙,飛快追了上去。但拉梅爾已經被氣壞了,怎麼拉也不肯回去,雷蒙德無奈,只能陪他一起去日本電器。雖然他也不懂日語——美國懂日語的人就沒幾個,還主要集中在外交部門——但至少可以把即將爆走的拉梅爾勸住。
兩人來到酒店外,叫了一輛出租車,用紙條和出租司機交流,將紙條上用日文寫的地址指給他看,示意要到這個地方去。
「uand?」雷蒙德見同伴的神態不對,主動擔負起了和司機交流的重任。
「ok!ok!」司機朝他挑了挑大拇指,連連點頭。
「go,go!Letsgo!」雷蒙德拍著靠背,催促對方趕快開車。司機看了他們一眼,一踩油門,出租車迅竄上了大路。日本電氣公司所在似乎距離酒店很遠,出租車開了很久,差不多有四十來分鐘,他們才趕到了公司樓下。
望著大廈上日本電器的標志,兩人付了車費,氣沖沖進了大廈入口,卻被一個保衛攔了下來。對方居然也不會說英語,三人拉拉扯扯鬧了好一陣子,大廈入口進進出出的人很多,卻沒有一個人幫他們解圍。
拉梅爾終于怒了,強行要往里面走,那名大廈保衛上來一把抓住他肩頭,嘴里大喊大叫。萊梅爾被他揪住胳膊,兩人推來推去,然後不知道是誰先動手,拉梅爾一拳就擊中對方面門。那個保衛也不示弱,嚎了一嗓子,一低頭就頂在他胸口,然後伸出手攔腰將他抱住,腰間力,試圖將他掀翻在地。
隨著他的喊叫,從保衛室又出來幾個保衛,手持著橡膠警棍,氣勢洶洶朝他們撲來。
雷蒙德二話不說,上去就是一拳,先一拳擊在那個幾乎要把拉梅爾襯衣扯破的保衛背上,將他打倒在地,讓拉梅爾擺月兌對方的抓扯。然後很識時務地拉起拉梅爾,就朝大廈外撒腿就跑。
事情到了這一步,什麼話都不用說,對方就是不想見他們。再繼續糾纏也沒意思,還不如回去。剛才兩人和對方保衛打一架,趁機揍了對方幾拳,也算是出了一口心頭之氣。他們在人家地盤上,對方人多勢眾,再留下去就是自取其辱了。
兩人一路狂奔跑出大廈,好在兩人都是業務銷售出身,身體很好,一口氣沖出來,對方也沒追上他們,只是遠遠地沖他們揮舞著警棍吼叫。他們也是一面跑、一面頭也不回地破口大罵,把nec的上上下下都罵了個遍。
他們跑出大約有一兩百米,對方才悻悻地停下,轉身往回走。而兩人也已是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叉著腰直吐舌頭。
「狗娘養的!這……這群豬……玀,下次……下次看到他們只……有一個人,我非痛打他們一頓不可!」拉梅爾領帶早不知哪去了,襯衣的口子也被扯掉了大半,露出毛茸茸的胸膛,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捂著肚子大笑起來。
「算了,這家公司沒有必要再接觸了,我們再聯系別的公司吧。日本這麼多公司,我就不相信,找不到一個願意合作的!」笑了好一陣子,雷蒙德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好吧,便宜這群裱子養的了,下次再找他們算帳,這仇我一定要報回來!」拉梅爾聳聳肩,無所謂地說道。
兩人又攔了一輛出租,對方居然能說兩句不怎麼流利的英語,給了他們極大的驚喜。這次這個司機仿佛對美國極為崇拜,不停地朝他們挑著大拇指,對美國的所有東西都是贊不絕口,讓拉梅爾兩人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他們立即和司機交換了名片,約定以後就專租他的車。
等車在酒店面前停下,兩人都愣住了。
這麼快!
才開了五分鐘不到,他們就到了?
兩人傻乎乎地給了車費,也沒等對方找錢,暈忽忽地從車里出來。他們在路邊站了一會兒,猛然間,拉梅爾將襯衣一把扯下來,摜到地上︰「這群該死的日本猴子!他媽的帶著我們滿城里繞圈,不知多收了我們多少車錢!如果不是踫到剛才那個人,我們都不知道以前全都被騙了!媽的,這日本就沒有一個好人!等完成了公司這次交待的任務,以後打死我也不到日本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