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那是初三的冬天,非常的冷,沒有下雪,但路面上結滿了霜。
下午學校里組織了生物小組,去郊外賞梅,做筆記,采標本。我是最後一個上的校車,上了車才知道,杜城也在車上。當時車里只剩下杜城旁邊的位子而已,雖然到郊外去得坐兩個多小時的車,可是就是不願意坐他旁邊,我幫老師點完名後,便干站在一旁。車子啟動的時候,杜城站了起來,跟坐在前排的我的同桌換了位子。
算他識相!這一路上,杜城的半顆後腦勺都在我眼前晃悠晃悠的,頭發很黑,也很整齊。
到了郊外的梅花林地,老師交代了注意事項之後,我們便分組開始觀察梅花。
我和同桌是一組的,而杜城,竟跟一個長發飄飄長相清秀的的女孩子一組,兩人往左邊的林子走去,見到這一幕,不知為何我特生氣。
我也拉著同桌往左邊的林子走,寒風凌烈,粉女敕的花瓣紛揚而下,時而灑向地面,時而被風席卷到空中,就像下了雪刻。
我停下腳步來,透過枝椏的間隙,看到那個長發女生伸手拾去杜城頭發上的花瓣,手里抓著花瓣時,還笑眯眯地跟杜城對視。
我那個莫名的火啊,冒了三丈!惡狠狠地瞪著杜城,他似乎也看到了我,只對了下眼,他便抬頭看樹上的梅花去了。
我扭頭就走。
到了傍晚該上車回學校的時候,我偷偷地串通了同桌去戲弄杜城,告訴他我在小河的斜坡那邊摔下去了,扭傷了腳,杜城听了,立刻穿過林子往遠處的河畔跑過去,我躲在樹後默默地看著他那焦急又傻乎乎的背影,樂了。
上了車後,我按老師的吩咐點了名,告訴他人都到齊了,杜城的座位本來就靠窗,他的鄰座又坐著個上車就睡的大胖子,不易被發現。
于是,拋下了杜城,車開走了噱。
到了學校,已經是放學的點,我回教室收拾收拾書包就興高采烈地回家去了。
夜色四合,直到晚上九點多,杜城還沒到家,鄒芹急了,趕緊給學校打電話。而我就呆在房間里,听音樂溫書。雖然卑鄙,但我過癮,我想杜城現在一定還在那片梅林里轉悠,那附近根本沒什麼住宅,他身上也沒有手機,誰也聯絡不上……
我望著窗外,夜風把樹梢刮得左倒右晃。心里升起了莫名的情愫。
他會害怕嗎?他會有危險嗎?他會冷嗎?
鬼使神差的,我起身走出房門,低聲對鄒芹說︰「今天我們學校組織去了趟郊外,他會不會忘了上車?回不來了?」
鄒芹掐著我的手臂就問︰「哪的郊外?」
「那有片很大的梅花林。」我說。
鄒芹听了連忙打電話叫了幾個人幫忙,自己也披上外衣準備出門,邊穿鞋子邊叮囑我︰「要是城城等會兒回來了,你馬上打電話給我,知道嗎?!」
話音剛落,門鈴響了,杜城回來了,據說送他回來的是一位路過梅林的好心人。
「總算是回來了,你把我嚇壞了,外邊多冷呀,快進屋去,多加件衣服,出來吃飯。」鄒芹把他領進屋。
我靠著房門,看了他一眼,他的鼻子被痛得紅紅的,他也看了我一眼,什麼也沒說,回房間去了。
當時我就在想,他不恨我嗎?為何看著我的眼神,還是那麼的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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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回憶起來,我才有所領悟,或許,杜城就是那麼心甘情願地讓我恨著吧。
只是那時,我怎麼也沒發現,自己對他的感情……
我把頭靠在窗上,努力讓自己抽離過往。陸銘很快察覺到了我低落的情緒,說︰「為什麼男人看到美好的美妙的東西,會雀躍興奮,而換成了女人,總是會傷感呢?」
我听了不由得翹起嘴說︰「那是因為你們男人帶給女人的傷害實在是太多了……」
「這你就錯了,這傷害都是相互的!」他繼續說,「難道在你眼里,就沒有一個好男人嗎?」
我微微笑,避開他的話題,「對了,剛才那片梅林,幾年前,是沒有公路的呢。」
「是的呢,這麼說……你去過咯?」陸銘擠眉弄眼的,「怪不得呢,勾起了你的傷心回憶吧。」
「才不是……」我撅嘴否認,「我要繼續睡覺了,困,都是你害得,那麼早就叫人家起床。」說話間,我還真閉上了眼楮。
睫毛濕了,我分明感到眼角有淚滑下。
不燙,有些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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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過去了七個小時,陸銘把車停在加油站旁,我們下車去附近的餐館吃午飯。
餐桌上,陸銘說︰「這小地方沒什麼好吃的,剛才你在車上就吃了一個面包,怎麼的也將就著再吃點吧,到了C市,我再帶你去吃好吃的!」盡管這麼說,可他還是點了一大桌子的菜。
我夾起一根「咸蛋黃焗南瓜」,皺著眉頭看陸銘,道︰「奇怪,你還是挺了解我的嘛,幾乎都是我愛吃的菜。」
陸銘不露齒地諱莫一笑,說︰「想要疼一個人,了解她喜歡吃什麼,是最基本的吧?」
「疼」?他用了「疼」這個字眼。我像被什麼給擊中了,埋頭就是吃。
飯後我問陸銘︰「我們去那家酒店落腳呢?」
他回答說︰「其實我在C市也有房子,只不過,我知道你喜歡‘佳苑’,所以在那訂了兩間房。」
「哦。」我面有難色的撇過臉,這男人,我快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麼了,明知道我去‘佳苑’是因為杜城在那,他卻還能那麼輕松地不含瑕疵地說出口。
這男人,我怕了。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