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風撫過樹枝椏,樹葉「沙沙」作響,空廖寂靜的病房,再加上側邊的樹影婆娑,我感到脊背涼颼颼的,連忙站起來關上了窗戶。
抬表一看,已經十一點半了,醫院里早已經是靜悄悄的了。
「真是一點新年的氣氛都沒有。」我嘀咕著又在床邊坐了下來。這時陸銘的手動了一動,接著睜開了雙眼。
「你醒了?感覺怎麼樣?是不是有些累?還想睡嗎?肚子餓了吧?」我一激動連珠炮似的問了出來。
陸銘使勁眨了眨眼,「你一下子問這麼多問題,我該回答那個先呢?我就覺著頭還有點疼……刻」
「別,別動!」急忙抓著他的手,「不可以踫,頭上還纏著綁帶呢。」
他愣呆呆地望著我的手,笑了,「只不過從幾節台階上滾下來而已,怎麼就躺醫院了呢……」
「你全忘了呀?你摔下去的時候,頭撞到了角落的花盆上……」我白他一眼,「你還說得這麼輕松,你知不知道你已經昏迷了兩天!?下午的時候吧,你倒是醒了一回,可你一見到我就問了句‘小念你沒事吧’,我一點頭,你又閉上了眼。還真會讓人擔心……」
「現在不是沒事了嗎?」陸銘孩子般地咧著牙齒,「看來這一撞也值得了。」
我懂他的弦外之音,在他眼里,我的那一丁點的關心,珍貴的無以復加。我皺著眉頭扯開話題︰「對了,陸蔓和杜城也一直守著呢,後來陸濤來了電話,听醫生說你沒什麼大礙了,這才剛走,估計是一家人跨年去了。」
「對啊對了,我這睡了兩天,過了十二點就是新年了呀,那你怎麼不去呢?」陸銘利索地坐了起來噱。
我把旁邊的枕頭給他墊在身後,說︰「我如果去了,你醒了誰照顧你呀,今天這只有兩個值班的醫生,其他人都回家去過年了,還有這麼多病人,怎麼忙得過來呢!?」
「呵呵,你照顧我?」陸銘的眼對上我的視線。
「你是因為我才受的傷嘛,我們是好朋友,講義氣。」我連忙撤退,「我出去外面買點吃的,你等我一下,馬上就回來。」
退出房帶上門的時候,忽感身後站了個人。轉身一看,白皙的臉龐,是杜城。
「你怎麼又回來了?不是一家人團聚去了麼?」我現在對著他啊,是一句好話都說不出來了,不,我對他似乎從來就沒說過什麼好話。
「你應該什麼都還沒吃吧?」他也沒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就把手里的一大袋東西交給我,「這是你媽給準備的,有你喜歡的吃的年菜,還有這雞湯是給陸銘煲的。」
「算她還有點良心。」我嘟喃著準備回病房,止住腳步回頭看了一眼杜城,「你的任務完成了,可以走了。」
「等一下!」杜城叫住我,上前把掛在手上的風衣披到我的肩頭上,「能跟我談一會兒嗎?就一會兒,十分鐘就好。」
我佯裝不耐煩的樣子,斜睨著他,我想當時我的眼神,一定比那蛇蠍還毒,就差沒把他生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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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東西提回病房,從袋子里拿出來整整齊齊地擺在陸銘旁邊的桌子上後,出來跟杜城坐在走廊盡頭的椅子上。
暖黃的燈光曬在我們的腿上。
「那天,到底是怎麼回事?」杜城低著頭看地面,「是陸蔓對不對?」
我停止相互擺弄著的雙手,一氣呵成︰「怎麼可能是你的陸蔓呢,她那麼溫柔體貼善良,怎麼能想要害我,卻不小心讓她叔叔遭了殃呢!?」
我的話根本就是此地無銀,就是拐著彎諷刺他的未婚妻。他那麼聰明,果然听懂了,抬起頭就對我說︰「念,放心,我不會再讓她做傷害你的事。」
我也揚起臉,直直地凝視著他泛著星光瞳孔,曾幾何時,他就已經說過,他說過「不允許任何人傷害我的念,包括我自己」,而現在,傷我最深的,恰恰就是他杜城。
我似笑非笑道︰「她要做盡管做,我才不怕!」
「我知道你不怕,但我不想見到你們中的任何一個受到傷害,畢竟,這一切,都是我一手造成的……」他跳月兌開我的目光,「有什麼壞事兒,有什麼報應,都應該我去承受,而不是你們。」
此時此刻的杜城,已經全然失去了銳氣,就如同被拔掉刺的刺蝟,他怕自己保護不了任何人。陸濤是可怕的,我亦心知肚明,可我真的不願杜城就這樣心甘情願被他掌控,說到底,還是因為陸蔓一人。
我嘆口氣,起身漠然地對杜城說︰「誰對誰錯都無所謂了,或許我段念這輩子就注定得不到幸福,從九歲開始,就已經是這個結局了。」
我轉身離去之際,杜城忽然攬過的肩膀,將我輕擁入懷……
時間仿佛靜止了一樣,不曾流動。我清楚地听到他的呼吸聲,感覺得到那如山倒下般沉重的氣息。
耳畔傳來新年的鐘聲「鐺!鐺!鐺……」
一聲一聲的,錘擊著我的心髒……
「念,新年快樂……」杜城的唇貼在我的眉梢上,「念,真的對不起,忘了我吧……」
念,忘了我吧……
他的聲音如此溫柔,可這話卻如冰箭穿心。
他要我忘了他,那倒不如讓我的生命重頭再來一次容易得多,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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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病房後,我就一直失魂落魄地坐著吃飯,我能感覺到自己的心神不寧,可我,沒辦法去裝得若無其事。這不,陸銘看出來了,停下筷子,逗我︰「怎麼了?是不是因為老了一歲就不開心了?」
我強顏歡笑地咧了下嘴,夾了塊椒鹽排骨到嘴里。
陸銘瞥一眼掛在椅背上的風衣,問︰「杜城來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