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六日清晨,天陰沉得就像要落淚,雲江渡口,沈心和戊邊將軍陳雲身披盔甲,全副武裝的隱身于一輛雙乘馬車里,遠遠地看那位游擊將軍,坐在望江亭里,貌似在悠閑地觀賞江景,然而,今日的雲江畔,到處是人和馬的喧囂聲,馬蹄聲響處,沙塵飛揚,實在不是覓勝賞景的最佳時機。
從渡口五步一崗,相對而立拉開警戒線的,並非陳雲的部下,昨日夜晚,雲江守軍接到蓋有大將軍印的指令,二十五酋時至二十六日,雲江渡口暫由禁衛營游擊將軍石峰接管,任何人不得靠近一步,違令者,軍法處置。
在此之前,陳雲已經接到太子穗的密信,二十六日,南靖國公主慕青兒將從渡口回南靖,請陳雲務必想法子留下慕青兒公主,當然,要確保公主安全。
兩道命令,一道蓋有大將軍印,一道蓋著太子穗的私章,陳雲一時難以判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情,不過,有一點陳雲十分清楚,禁衛營絕不會听從太子穗的調遣。
正在舉棋不定的時候,沈心參將及時趕到,解了陳雲的心結。兩人合謀決定,最好不要公開硬搶,因為太子穗還身陷雲城,公然違抗朝廷指令,只怕會對太子穗不利。
行動地點,定在雲江縣通往渡口的必經之路上,因為,太子穗下的是死命令,也就是說,此次行動不允許失誤,所以,雲江守軍也全副武裝候命,如果第一方案失敗,就在雲江渡口公開留人。
所有的布置似乎並無漏洞,但是,沈心卻一直心神不寧,總覺得事情不會想表面上看到的這麼簡單,可是,又想不出破綻在那里。
應該是自己太過緊張所致吧,畢竟,自己是捆綁在太子穗這輛戰車上,鋌而走險,若真的和朝廷對立起來,太子穗有幾分勝算,尚未可知。
申時已到,根據哨探報告,算來,慕青兒公主的車駕即將到達預定的十字街口,沈心對陳雲道︰「我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兒,別出了紕漏,你的部下並不認識公主,還是我過去看看,這里就交給陳將軍了。」
沈心趕到十字街口時,蕭子卿的車駕正好到達,說巧不巧的是,子卿王子和前邊的車馬剛剛通過十字路口,雲江守軍征集的一大群軍馬正好從這里通過,頭馬突然受驚狂奔起來,瞬間功夫,馬群失控,後邊的車馬和軍馬糾集在一起,亂紛紛的,把街道塞了個嚴嚴實實。
子卿王子的馬車正準備停下等後隊到來,街邊的閣樓上突然扔下一串點燃的爆竹,子卿王子的轅馬受驚,拉著馬車沒命的狂奔起來,負責前衛的游擊將軍回頭來追趕,卻被運軍糧的車隊擋住,眼看著馬車拉著子卿王子和慕青兒公主消失在街頭拐角處,沒了蹤影。
蕭子卿和新娘子坐在馬車上,任憑驚馬狂奔,卻並不出手制止,車速快得簡直無法穩住身體,新娘子嚇得一頭撲進蕭子卿懷里,摟著子卿王子的腰尖叫不停。
馬車終于停了下來,蕭子卿微微一蹙眉頭,推開抱著自己一邊撒嬌,一邊乘機揩油的新娘子,啼笑皆非道︰「好了,戲演完了,你也該松手了。」
「不要,子卿王子,奴家喜歡你,讓奴家多抱你一會兒嘛……」由于風沙太大,新娘子用紗巾遮擋住口鼻,只露出嫵媚的眉眼來,看上去,和慕青兒公主竟有七八分神似。
嗲里嗲氣的聲音,讓蕭子卿渾身起滿了雞皮疙瘩,捏著新娘子的肩膀毫不猶豫的撐開,微笑著調侃道︰「子弦膽子越來越大了,竟敢喜歡上別的男人,當心王爺打你。」
車簾被緩緩掀開,沈心一見馬車上的二人,心里一陣冰冷,胖臉頓時變得比臭豆腐還要更臭。
「子卿王子受驚了。」沈心極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關切的問道︰「怎麼,慕青兒王妃沒有同車而行嗎?」。
「慕青兒王妃?」蕭子卿伸手把子弦攬進懷里,故作驚訝的反問道︰「難道沈心將軍還不知道嗎?慕青兒公主急著回南靖,所以,子卿只好勉為其難,娶了子弦做側王妃,呵呵呵……」
「子卿,奴家可是明媒正娶的王子妃,什麼側王妃呀,奴家不依……」子弦的一句「奴家」,讓沈心忍不住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昨天明明听到「慕青兒」說過「奴家」二字,明明知道「奴家」二字不可能出自慕青兒之口,怎麼當時就鬼迷心竅,只顧了關注著蕭子卿和慕青兒公主的旖旎情事,把這麼重要的線索給忽略了。
「你說什麼?慕青兒公主已經回到南靖國了嗎?」。沈心的胖臉一陣青一陣白,伸長脖子打量著蕭子卿和子弦,這才弄明白,感情昨天晚上,自己和王子黍等人,只怕連王府和王子府的所有人,都被金子安這個戲子出身的孌童給忽悠了。
突然感到後領被人提溜起來,沈心回頭一看,原來是金子安王爺騎馬趕到,金子安笑吟吟的調侃沈心道︰「怎麼,見我的子弦貌美,想打他的主意嗎?死眉瞪眼的看什麼看?」
子弦一听金子安的聲音,馬上松開蕭子卿,從車里跳了出來,摟住金子安的脖子嬌嗔道︰「王爺真是狠心,竟然讓子弦和子卿王子共居一室,孤男寡女的,王爺就不怕子弦被人輕薄了去。」
金子安親昵的拍了拍子弦的俏臉,笑道︰「好了好了,別佔了便宜還賣乖,本王在洞房外面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你趁子卿醉酒,親吻了子卿,是也不是呀?」
「哪有呀,王爺,子卿王子最會做戲了,他昨天根本就沒有喝醉,奴家、奴家是想沾點便宜來的,誰知道,子卿王子突然拽住子弦的手,擋在嘴上,讓子弦使勁兒親自己的手背……」
「哈哈哈……」金子安忍俊不住大笑起來,捏著子弦的小鼻頭樂道︰「子弦終于不打自招了吧?我就說嘛,見到我的子卿,縱然是鐵羅漢也不可能不動心的。」
蕭子卿十分尷尬的紅了臉,不動聲色的坐在馬車上,只當做不知道車外面發生的事情。心里卻是十分焦急的盼望快點過江,去和慕青兒公主會合。
原來,金子安早料到以太子穗的個性,絕不會對慕青兒公主死心,而審時度勢,太子穗下手的最佳時機,應該就在雲縣陳雲將軍的控制範圍,是以,帶著子弦去鳳陽宮時,就李代桃僵,由子弦和慕青兒公主兌換裝扮,青兒公主以輕紗掩住口鼻,裝扮成佳公子模樣,其身形和眉眼,不是十分熟悉的人,還真分辨不出真假來。
慕青兒隨自己回府,子弦留在鳳陽宮,等吉時一到,上轎的是心月復孌童子弦,而慕青兒公主,卻一身盔甲,混進禁衛營游擊將軍的衛隊中,大搖大擺的提前一天抵達雲江,當天夜里就渡江回到了南靖國。
「沈心,本王爺知道太子殿下很是器重你,所以,也請你給他帶個話,本王之所以瞞天過海,送走慕青兒公主,而不是任由事態發展,讓太子穗造成無法收拾的局面,是為了給太子殿下一個檢點自己的機會,本王奉勸太子殿下,不要再一意孤行,到時候腦袋搬家了,還不知道搬到了哪里。」
金子安說著,重新躍上馬背,拽著子弦的手臂輕輕一帶,讓子弦坐在自己的身前,低下頭去親了子弦一口,由衷的贊賞道︰「子弦不愧是學戲的,昨天那出戲演得真好。」
見沈心還在傻呼呼的東張西望,金子安不屑的一撇嘴角,嘲諷道︰「沒什麼好看的,沈將軍,既然陳將軍急于調集糧馬,禁衛營自然不敢和戊邊的將士們搶道,我已經命令他們立即返回雲城,守衛皇宮,現在估計已經出了雲縣所轄區域了。」
「是,王爺英明,末將不敢耽誤王爺的正事,王爺若無其他吩咐的話,末將就此告別。」沈心深施一禮,正準備騎馬溜走,卻被金子安叫住。
「沈將軍且慢,我估計陳雲將軍還在雲江邊嚴正以待,何必為了一個女人,傷了本王和太子的和氣呢,誤會最好就此化解,也算是本王給太子殿下留點余地,是以,還請沈心將軍送本王和子卿王子一程。」金子安說著,頗為得意的調侃道︰「我相信,太子殿下不會對我這花容月貌的老王爺感興趣吧?」
沈心听了不由苦笑,這金子安真是一頭老狐狸,我就是擔心陳雲將軍不知道就里,稀里糊涂地和禁衛營交上火,這才急著趕去報信,卻被這老狐狸窺破端倪,看來,姜是老的辣一點都沒說錯。
「王爺吩咐,沈心不敢不從,末將听從王爺調遣,王爺請」沈心讓過馬去,請金子安先行。
「還是沈將軍先走一步吧,本王可不想稀里糊涂的被人埋伏,若是,暗地里突然射出一支冷箭來,本王稀里糊涂地見了閻王,可就太也不值,沈將軍,你先請吧」金子安說著,轉過頭來,對安坐車內的子卿王子苦笑道︰「好呀,子卿,你到穩坐釣魚台,連本王都幾乎糊涂了,這究竟是誰的事情。」
車內沒有回應,蕭子卿由于擔心慕青兒過江的事情,一夜未眠,這會兒總算得知,青兒「暗度陳倉」大功告成,心里的石頭終于落地,早無憂無慮的沉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