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將軍,不是。」哨探頭領回答道︰「他自稱是太子穗,在此等候我們公主。」
慕青兒听了大吃一驚,急著出來問話,卻一頭撞在車廂壁板上,這車箱壁板是特制的,很是堅硬,只撞得慕青兒眼冒金星,這才知道認錯了車門的方向。
跌跌撞撞的爬下馬車,問那個哨探頭領道︰「你確定只有他一個人,沒有被人劫持,沒有異常的狀況?」
「是,公主,那人坐在‘谷雨春記’茶館里,小人特別留意了他的神態,很是淡定,其他的兄弟們分別里里外外的巡視了一遍,並沒發現異象,是以小的留下幾個人守在那里,趕回來向公主報告。」那哨探年齡不大,說話卻是簡潔明快,顯得十分精明強悍。
看來,是我低估了太子穗,慕青兒暗自叫苦道,人算不如天算,太子穗縱然情商高于智商,但卻決不是弱智之人,大金國面臨外敵入侵,他和金定坤的矛盾沖突必須暫時中止,停止內戰,集中力量,對付入侵之敵。就大金國的現有實力,把天嬌國和南靖國同時推到對立面,自是沒有勝算,兩害權衡,天嬌國才是最大的威脅,是以,無論是金定坤,或者是太子穗,都不希望和南靖國發生沖突。
郴縣駐軍主動退出防區,把守城的重任留給太子穗,而太子穗卻以空城「迎客」,顯然,正是按照金定坤的戰略部署行事。
「百里將軍,我們本打算借太子穗的力量,削弱大金的實力,牽制大金的兵力,好讓灝然他們乘機攻城奪地,現在看來,倒成了太子穗一夫當關了。」慕青兒頗為沮喪地說著,心里卻在想著,戰國策和三十六計,哪一條才是化解當前狀況的良策。
「公主,太子穗相約,會,還是不會?」一個參將問道。
開弓沒有回頭箭,若是,我沒看錯牧風的話,他的人馬應該已經開始進攻。慕青兒暗暗揣度著,我南靖國不能背信棄約,讓牧風陛下孤軍奮戰。
「我們來這里的目的,就是為了牽制住太子穗和金定坤在南部的軍隊,最好是讓他們互相殘殺,但是,就目前情況來看,太子穗似乎很冷靜,不可能倒戈和自己父皇開戰。」問話的參將見慕青兒不做聲,就主動分析道︰「而我們此行說是五萬大軍,實則萬人不到,大隊人馬還在雲江沿線集結,準備乘虛渡江。」
「就我們的力量來看,若無太子穗呼應,想要在大金站穩腳跟很難,要是太子穗跟著發難,估計我們所有人都難以全身而退,所以,我認為,局勢瞬息萬變,非我們的力量所能控制,不如,和太子穗虛以委蛇之後,退回南靖,索性等天嬌國和大金國斗個兩敗俱傷,那時再侍機出動,坐收漁利。」
「王參將說的不無道理,可是,天嬌國內亂之後,實力已經不足以和大金國硬拼,若是我們袖手旁觀,最後勝者是大金國,那麼,唇亡齒寒,南靖等來的就只能是被大金國順勢吞掉,而不是漁人之利呀。」百里將軍接過話來提醒慕青兒道︰「是否撤軍,還是等公主見過太子穗以後再說,為防萬一,末將願隨公主前往,為公主開道。」
慕青兒終于開口道︰「百里將軍和眾將軍讓將士們稍作休整,做好戰斗準備,青兒只帶含煙和紅二位同去見過太子穗。」
「公主,萬萬不可,要是太子穗包藏禍心,你們未必是其對手。」百里將軍和幾個將軍一起勸道。
「太子穗若是想對我下手,他的十幾萬大軍和郴縣守軍輕易就可以收拾掉我們,我估計郴縣守軍撤出,正是太子穗和金定坤之間的約定,太子穗和金定坤表面上言和,心底里,卻有著各自的打算,太子穗是想借機保存和擴大自己的實力,同時,繼續發展和南靖的關系。」慕青兒自信的一笑道︰「定北王傾盡全力和牧風殺得你死我活,而太子穗的南部大軍卻養精蓄銳,細想想,太子穗又何曾不是打著坐山觀虎斗的如意算盤,只要南靖國不趁火打劫,最後,南北大軍實力自有定數,金定坤就算抵擋住得牧風的攻擊,只怕也沒力量再和太子穗爭奪皇位了,說不定,不用太子穗再次發難,金定坤就會審時度勢,讓出龍椅給太子穗,以保大金江山安穩。」
「公主,凡事都有變數,就怕金定坤的人沒那麼听話,要是他們反以太子穗為餌,釣公主這條大魚,然後,要挾南靖退兵……」
「有萬一倒正好,我自然有辦法逼太子穗和金定坤兵戎相對。」慕青兒一邊接過韁繩,一邊吩咐百里將軍道︰「半個時辰之後,直接開進城內,這是我南靖國收回的第一座城池。」
「公主……」眾將軍有些無可奈何,若非顧忌君臣尊卑,只差一點沒敢指責慕青兒,行事太過莽撞,簡直像是孩子般的輕率和任性。
「各位听清楚了,無論本公主是否回來,南靖軍隊都要執行本公主的指令,那就是,一直往前,收回失地,有敢言退惑亂軍心者,斬」慕青兒揮手止住眾人的話,毫不猶豫的說道,然後,縱身躍上馬背,就馬上沖各位將軍抱拳一揖道︰「各位,郴縣城內見面」
郴縣最豪華的茶樓,就是位于郴縣中街的「谷雨春記」茶樓,老板娘是一個獨身的半老徐娘,名叫阿春,原是郴縣有名的歌ji,被前老板收為小妾,並典下了這個茶樓,作為藏嬌的金屋。老板去世後,阿春就獨自經營老板生前就劃歸自己名下的茶樓。
阿春老板手下的歌ji均得自阿春真傳,歌舞技藝個個不俗,是以,喜歡獵艷的太子穗對這地方並不陌生。
靜靜地坐在包房里,對面的舞台空空蕩蕩,到是太子穗不甘寂寞,取出一只竹笛,嗚嗚咽咽的吹奏起來。
據說這支並不值多少錢的瀟湘竹笛,是父皇送給母親的定情之物,母親彌留之際,把笛子留給了自己,沒有任何語言,太子穗一直不解,母親是要兒子記住母親對金定坤的愛,還是怨恨。
太子穗吹奏的是一首《漢宮秋月》,太子穗吹得很有韻味,可惜,無人唱和,也無人喝彩。
並不搭理守在包廂門口的幾個南靖士兵,一曲終了,小火爐上的水已經沸騰,太子穗優雅的用水燙壺,置茶,然後,再用燙壺的水溫杯。
「上好的谷雨春茶,這是阿春姑娘特意冰凍保存的,色澤一點沒變,每一枚茶葉女敕芽上的絨毛都依稀可見,青兒不想品一口嗎?」。听到門外有腳步聲走近,又倏然停在了門口,太子穗微笑道,沒有抬頭,只是高高的提起水壺,沖茶,頗為沉迷的樣子望著茶葉在壺內翻滾。
太子穗听得沒錯,來的正是慕青兒公主,帶著她的兩個貼身跟班兒,笑吟吟的走進包廂里來。
慕青兒一眼看到紫檀木小桌上擺放著一套精美的紫砂茶具,水汽氤氳中,太子穗正把茶壺口低低的貼著茶盅,將剛泡好的茶湯倒入,再把第二泡茶湯在盅內混合,這才抬起頭來,眼楮里溢滿了春意。
「青兒請坐。」太子穗極力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打從听到慕青兒公主的腳步聲開始,呼吸就已經亂了節奏,看似悠閑從容的舉止,根本無法平息心兒的悸動。
慕青兒在太子穗對面的椅子上端坐,靜靜的看太子穗把茶盅內的茶湯分在六小茶杯里,然後,連同茶托一並放在慕青兒面前。
「公主,小心有詐……」立在身後的紅月兌口說道。
「你們擔心太子殿下對青兒使詐?」慕青兒輕輕一抿嘴角,讓笑靨桃花般綻放開來,柔聲問太子穗道︰「青兒可以相信殿下嗎?」。
沒有回答,只是深深地凝視著慕青兒的眼楮,太子穗暗暗一聲長嘆,還是這樣嬌憨可愛,一點沒變,竟然只身帶著兩個柔弱的女子來赴敵國太子的約會,這份膽略,實在讓穗佩服。
不等太子穗回答,慕青兒舉起一杯茶觀賞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贊道︰「我聞到春天的味道,還有太子殿下心靈深處的味道。」
「公主……」紅再次提醒道︰「人心叵測,公主不要把人都看得和你一樣重情重義。」
「你們都出去吧,好好的一壺茶,被你們攪合的變了滋味。」慕青兒說著,不再去理紅和含煙,只是默默地和太子穗對望著,柔媚的丹鳳眼,漸漸濡濕。
「我聞到了太子殿下心里的苦澀味道。」慕青兒說著,把茶杯緩緩地放在唇邊,一口,兩口,三口,飲下第一杯茶。
「青兒真的不怕穗在茶湯里邊放什麼東西嗎?」。太子穗終于開口問道,聲音有些暗啞,然而,慕青兒听得出,太子穗的心里很是欣慰。
慕青兒覺得自己是在上演一部情感大片,現在應該完全投入角色。于是,凝淚低語道︰「很怕,非常怕,我怕太子殿下在里邊放下太多的心思,以至于茶湯,太過苦澀,讓青兒難以下咽。」
若是听了慕青兒的話能不動容,那他就不會是太子穗。
沖茶的水溢了出來,而太子穗卻未感知,慕青兒走過去,接過太子穗手中的水壺,微笑道︰「太子殿下,小心被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