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此時被夜空中稀薄的雲層擋住,滲出幽幽的白光。雖然不遠處都有路燈,但是來人背對著光線。姚不語剛開始的時候看不出他臉上的輪廓,只能看到大概的身形。這是個男人,很高,據姚不語目測恐怕有近兩米,穿著一身黑衣,全身被黑色籠罩著。
在姚不語的遲疑間,月色終于明朗起來,她借著月光往前方看去,眼前的人真的讓她有一種想要驚叫的條件反射。月光的照耀下出現的是一張猙獰的臉,臉上交錯著斑駁的疤痕,像是在舊傷上加上新傷,傷口的顏色不均勻,像無數條蜈蚣在臉上盤踞著。
他的眼楮很大,眼珠子幾乎都是黑色的,鼻子高挺,如果不去看他臉上的疤痕,他的五官還是很正常的。
姚不語看著沉默的來人,只是暗自戒備著。那個人看到姚不語回頭看他,卻並沒有做出什麼其他的動作,而是有些散漫的看著姚不語的方向。先前姚不語死懷疑他像是秦霜一樣被人控制,但是來人眼神清明,似乎是有自己的意識的。
看來人沒有反應,姚不語疑惑的皺了皺眉頭,然後往後倒退著。但是她剛一動作,那個男人就跟著向前逼近。
其實她離家並不遠,要是速度快的話,大概只要一分多鐘就可以到電梯口了。只是看到那個男子移動的速度之後,姚不語敢確定,她肯定不能安全逃離。
她抓著自己的背包,手在里面模索著,但是眼楮依舊看著那個男人:「先生,你到底想干什麼?我身上只有卡,現金並不多。」一邊說著,姚不語滿是冷汗的手心已經模到了皮包內層的手機。她不敢拿出來,只好憑著記憶恩下鍵。
她記得電話簿里第一個就是家里的號碼,只要她按通了接听鍵,團團听到聲音,應該就能猜測到她這邊的情形了。
她按下號碼,再次不動聲色的把手抽了出來,看著依舊沉默的男人,姚不語不禁有些氣惱了。問他話不回答,但是又不肯放她走,這個男人到底想干什麼?
男人淡淡的看了姚不語一眼,才確定般說道︰「你叫姚不語?」
姚不語眉頭再次皺了起來,但是她還是點點頭︰「我叫姚不語,如果你有事情的話,能不能明天再說,我現在要回去了。」
男子眼楮眯了起來,眸光中還帶著一絲清冷︰「不用那麼著急著走,能不能走還是個問題呢。」
「你想干什麼,我警告你,我可是會報警的。」聲色厲荏的月兌口而出,姚不語立刻趁機從縫隙中看了一眼手機,顯示的是接听狀態。她心里松了一口氣,只要團團和窮奇在的話,不管怎麼樣他們還是有自保的能力的。
男子好笑的看著姚不語一眼,聲音中頗為不屑︰「看來還是高看你了,他眼光倒是越來越不如從前了。」
「他?他是誰?」姚不語抓住男子的字眼,但是她卻沒有指望著對面的男人回答,而是戒備的看著周圍。四周都不是很亮,姚不語擔心對面的人是不是有什麼同伙埋伏在暗地中。
「對付你我一個就夠了,哪需要花什麼大力氣,不就是一個金丹期的修真者麼,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慎重。」男子喃喃的說了一聲,幾乎是自言自語了。
姚不語心下一沉,團團這個時候還沒有下來,也不知道是在干什麼。眼前的這個男人明顯就是對她不利的,後來受制還不如先發制人。
想到這里姚不語立刻聚氣靈氣往男子的方向打了一掌,男子臉色一變,突然出現了幾分慎重的表情。他偏身過去,然後身子突然一轉,往姚不語的方向逼過來。姚不語也不心急,她站在原地沒有動彈,只是不斷的聚集出靈氣往男子的身上打去。
這種幾乎笨拙的方式顯然是有效果的,雖然那個男人閃躲的比較靈活,但是仍然被姚不語的攻勢逼的有些狼狽。
突然之間,他像是被姚不語惹怒了一樣,突然停下來,手向空氣中虛空一抓,居然就拿出了一把巨大的刀。這把刀通身漆黑,只有刀柄部分是紅色的,鋒利的刀面泛著冷冷的幽光。姚不語真是有些挫敗,社會已經進步那麼多年了,為什麼她有一種突然間回到了冷兵器時代的感覺。
雖然心里還在樂觀的調侃,但是姚不語的動作上卻絲毫不敢大意。刀面往她身上劈過來,姚不語心中一凜,立刻側身打了一掌,靈氣和刀面沖撞發出響亮的鳴音,在深夜的街道上有些刺耳。
金色的光在劍身上閃了幾下,靈氣和刀面的接觸面濺出冷冷的光。男子垂下眼楮看了一眼,在對上姚不語的時候突然是一雙狂喜的眸子,那里透著一絲驚愕已經不可辯駁的狂熱。
這一眼就把姚不語看的打了個哆嗦,這種眼神像是一只餓的眼楮發綠的狼看到了兔子,恨不的能夠生吞活剝了。
強壓下心中的恐懼,姚不語繼續跟男子周旋著,但是男子已經沒有了之前的狠勁,也沒有再把姚不語往絕路上逼了。他只是緊緊的看著姚不語,生怕到了嘴邊的肥肉會突然之間飛掉。
男子沒有處處逼迫,姚不語的境況差不多好了一些,她手中打出去的靈氣越來越多,最後她感覺自己能聚集起來的靈氣越來越少了,力氣也越來越小。這就是只會那麼一招的後果,要是她之前學了什麼劍術啊刀法啊之類的說不定現在會好點。
似乎察覺到了姚不語的力不從心,男子突然間笑了一下,然後手中也劈出一道靈氣。這道靈氣跟姚不語的靈氣不同,它是黑色的。姚不語心中一跳,這個男子跟她交手那麼久了,她也是如今才知道他的身份是邪修。
只是這個念頭剛剛閃過,事情已經由不得她了,男子身上涌出來的黑氣已經把她整個身子都包圍住,姚不語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動彈不得了。
在她驚恐的眼神中,男子一步步的向她走近,然後低下頭看著姚不語,聲音里帶著驚喜︰「我還以為天下間只有那麼一個好鼎爐了,看來天上天還算是補償我了,他果然是沒有騙我。」他語氣溫柔,目光柔和,但是卻毫不留情的被那張猙獰的臉破壞了美感。
然後男子的手就爬上了姚不語的臉,他的手像冰塊一樣冷,讓姚不語狠狠的打了個顫。
「鼎爐?你要把我做成鼎爐?」姚不語失聲叫了出來,鼎爐之說她听團團說過,那個時候她就覺得一陣惡寒,只是沒有想到自己現在卻面臨著這樣的悲劇。
「放心,你會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鼎爐。」男子看著姚不語,聲音里帶著自信。過了一會兒,他才繼續道,「我叫肖拓,今後你就跟著我罷,少不了你的好處。」
姚不語心里早已經暗罵了無數遍了,難道她還要為自己將來會是一個很好的鼎爐這件事而感到自豪麼?
只是對于鼎爐這樣的事情她始終還是有些介懷,而肖拓這個時候只是看著她,並沒有其他的動作,姚不語的心思不禁就活絡了起來。她眼角往公寓的方向覷了一眼,卻依然沒有看到團團的身影。
唔,這樣看來,她還是拖一些時間吧。
「這麼說你以前也煉制過鼎爐麼?」本來對肖拓沒有好臉色的姚不語突然輕聲問了一句。
肖拓臉上表情愣了一下,轉眼間臉上就浮出一個笑容︰「凡事只求精不求多,這麼多年來我只煉制過三個鼎爐,但是還不是最好的。」他想了想,目光有些悠長,「本來這煉制鼎爐的鼎就是世間難求,能遇上全靠運氣而已。」
「其實你想把我煉成鼎絕對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我自己的能力自己清楚,我天資愚鈍,根本就不適合做鼎爐啊。」肖拓看上去並不像是那麼蠻橫的人,姚不語苦等團團不來,只能耐心的跟肖拓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肖拓突然間就笑出聲來︰「你適合不適合做鼎爐當然是我說了算,其實之前我就發現了一個好的鼎爐,可惜被我師兄捷足先登了。」他突然嘆了一口氣,「但是他卻用換魂之術來制造鼎爐,只是白白糟蹋了一個好的材料罷了。」
姚不語听了這句話眼皮猛然跳了一下,她有些怔愣的盯著肖拓,聲音里有些顫抖︰「你說,你剛才說的是換魂?」
肖拓詫異的看了姚不語一眼,語氣中還帶著一絲興味︰「你居然也知道換魂一說?」他看了一眼姚不語難看到極點的臉色,「放心,雖然我也略微知曉換魂之術,但是那種下作的方法我可不會做,被換了魂的鼎爐根本就活不了多久的。」
姚不語心里一沉,連忙小心翼翼的問道︰「那你說的那個被換魂的鼎爐最後怎麼樣了?」
「這個倒是不得而知,只是我如今回來沒有見著師兄身邊有任何鼎爐,恐怕已經廢掉了吧。」肖拓不在意的回答著。
「那,這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你見過那個鼎爐的樣子嗎,她長什麼樣子你知道麼?」姚不語的聲音發抖著,喉嚨里是努力抑制下去的嗚咽聲。
肖拓定定的看了姚不語一會兒,眼神中透著疑惑,但是今天他遇到一個滿意的鼎爐,心情前所未有的好,這才耐心回答道︰「我沒有見過那個鼎爐長什麼樣子,嗯,細細算起來,也是兩個月以前發生的事情了吧。」
姚不語突然有些頹然的閉上了眼,她在前一刻是有些害怕听到結果的。她不想猜測那個適合的鼎爐就是秦時,也不願意去想象自己的身體和姚不語的靈魂已經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這種想法太可怕,讓她突然有些驚恐。
但是時間對上了,換魂這件事情也對上了,地點也對上了,這種可能性就極大。姚不語怔怔的看著地面,突然沒有了歸屬感。她之前也想過姚不語的魂魄回來了自己該怎麼辦,甚至想過終其一生做個散修也是不錯的,但是她從來沒有想過拋棄秦時的那個身體。
如果肖拓口中被換魂的真的是秦時和姚不語,那秦時的身體肯定是不會在這個世界上了。她鼻子一酸,差點就留下淚來。
而肖拓只是帶著詭異的表情望著姚不語,然後突然伸出手點在她的百會穴上。姚不語一個激靈醒了過來,卻發覺自己身上的靈氣正在往百會穴里涌。
「休息了那麼久,靈氣應該補充回來了吧。」肖拓喃喃自語著,姚不語的臉色並不怎麼好看。她還以為是自己的問題拖住了肖拓,卻沒有想到肖拓站在這里陪她聊了半天只是想等她恢復靈氣而已。
一股靈氣流入肖拓的經絡之中,他臉色突然起了變化。每個修行者煉制鼎爐,必須先試試那個鼎爐適合不適合自己,如果不適合自己,即使那個鼎爐有多好,鼎爐身體里面的靈氣不能轉化到煉鼎者的身體里的話,那個鼎爐對于煉鼎者來說也是一個廢物。
而肖拓臉色突變倒並不是因為姚不語身體里面的靈氣跟他排斥,而是他驚訝姚不語身體里面靈氣的純正,而且要是以姚不語的修為,他恐怕還沒有那麼輕易得手,只是姚不語不會運用罷了。
肖拓臉上的表情更加驚喜了,居然就大笑起來。本來他只是想試試姚不語身體的靈氣的,這個時候卻不可控制的不斷的吞噬起來。
姚不語臉色發白的盯著眼前的人,身體里面的靈氣大量的流失,自己沒有力氣動彈,團團和窮奇也沒有來。雖然知道肖拓想把自己做成鼎爐,是不會輕易的殺掉她的,但是她還是有一種臨死前的恐懼感。
閉著眼楮,姚不語的意識突然之間順著自己的脈絡往身體里涌去,她渾渾噩噩的逆著靈氣的方向往下走,然後毫無預兆的停在了自己丹田的前方。
丹田里發出淡淡的明黃色光芒,讓她吃驚的是,自己的靈根似乎跟內丹長到一塊兒去了。金丹已經有棗子般大小,居然把靈根整個包裹了進去,從外面還是能看到靈根的輪廓的。整個丹田里都充斥著金丹的光芒,它發出來的光似乎比之前更亮了一些。
姚不語伸出手去踫那枚金丹,入手是那種干燥溫潤的感覺。等她整只手都握住了金丹的時候,突然感覺金丹在她手中動了一下。姚不語唬了一跳,趕緊把手放開,居然看到金丹果然有了新的變化,它像一顆種子,居然在這個時候開花了。
讓姚不語感覺到異常的是一片花瓣突然從金丹內抽了出來,接著是第二片,第三片,直至金丹稀疏的長了四片葉子之後,它就再也沒動過。
突然姚不語感覺有一股風從頭頂上吹下來,然後她一抬頭,就看到靈氣瘋狂的往丹田里涌。她咂舌看了一會兒,才艱難的再次逆流離開了自己的身體。
等她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漂浮在半空中,大概有三米的樣子,而肖拓正一臉驚訝的看著姚不語。
姚不語在恍惚間的時候,肖拓就已經開始在吸食她的靈氣了,但是他知道鼎爐還沒有練成,從姚不語身上得到的靈氣也只能在他身體內停留一段時間。于是他好不容易克制自己不要在吸食下去的時候,突然從姚不語身上沖出一股氣流來,幾乎把他附在姚不語百會穴上的手給沖擊的斷掉。
肖拓連忙松開手,後退幾步後才發現姚不語已經緩緩的升到半空中去了。除非借助工具,不然修真者們也是不能在空中停滯太久的,但是姚不語身上明明什麼也沒有,卻詭異的浮了起來。
知道事情有些詭異的肖拓只是站在地上靜靜的看著半空中的姚不語,突然之間發現姚不語居然是被大團大團的靈氣所包裹著的。
之前團團說照著那位散仙的修行方法,金丹之後才是最關鍵的時刻,因為要修成強大的元嬰,就必須煉制一個元嬰生存的溫床。那麼團團說的這個溫床就是金丹上生成的這朵花吧,雖然花瓣稀稀拉拉的,但是等到花瓣都長齊,未嘗不是放置元嬰的最佳場所。
她跟靈虛境都已經達成了契約,即使現在她不在靈虛鏡內,但是姚不語現在迫切需要靈氣的時候,靈虛鏡內的靈氣突然從手腕處往開始往她身上涌了。
只是還漂浮在半空中的姚不語看到肖拓若有所思的眼神時,心中的擔憂不減反增。此時她身體因為大量吸入靈氣的緣故,用在外力上的靈氣已經不多了。雖然等金丹的花張開之後她實力會增強,但是此刻的她卻比之前還要弱。
「姚不語,你還是放棄吧,做我的鼎爐不好嗎,你即使不用這麼辛苦的修煉,也可以得到無盡的生命。」肖拓只是看著姚不語,嘴角含著戲謔,似乎對姚不語的這一番反抗毫不放在心上。
姚不語正想說好好的人誰願意做鼎爐的時候,突然看到不遠處又有一個身影緩緩的往她這邊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