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口基地不算大,不過是京畿南部所設立的南屯基鄉中的一個中小型糧食基地。本來剛成立時的林口基地,不過十多萬人口,卻在這半年多來,全國四面八方投奔而來的難民的充盈下,逐漸變成了超過四十萬人口的大鎮。
地方小人又多的情況下,就是住房緊張,食物緊張,用地緊張,連用水用電都很緊張,基本都是限時限量供應。
另外一個附加的影響就是街道市場都超級熱鬧,整條以前的主街道除了本來的店面開張外,還教各式各樣鱗次櫛比的自由攤位佔滿了,人來人往,擁擠熱鬧,全無末日之感。
黎芮拖著個大袋子過來交易,並不算稀奇,在這以物易物的時代,誰出門都是這樣大袋小袋的。
但是她渾身髒臭的模樣,卻讓人為之側目,議論紛紛。
林口基地因為以前林口鎮小,所有現在雖然人極多,但是地方卻並沒有擴大。在林口基地的人們每日里來來去去幾條街道,活動空間有限,以至于大家都對基地內的人都有所了解。黎芮才一進入市場,就有些人竊竊私語。
「這個老秦撿回來的。」
「不是說佷女麼?」
「誰曉得。」
「這麼臭,是女人麼?」
「你看她拖的是什麼,來換東西麼?」
「誰敢跟她換,那麼髒。」
……
黎芮的目標不是大街兩面的各式地攤,這里的地攤基本是沒有食物沒有地位的人擺出來,想要過往的行人換取點吃的。而她的目標也相同,正是換點吃的,那在地攤上,根本換不到。
她直接走到了大街上一家末日前就是最大的電器超市,現在已經改裝成了半倉庫形式的店面中去。這是基地最大商家,唯有這里,才能用雜物換到吃的。
這都是閑暇時,她偷听唐淑和倪潔的談話,說這家店是林口基地最大的農場負責人開的店。此人食物富裕極多,專門回收各種非食物類物品,轉到其他基地販賣,換取更多其他副食品。
她拖著大袋子進去的時候,門口櫃台前已經排了三個人。還好三個人的交易十分快,等了不過十分鐘就輪到她。
負責櫃台的是一個中年男人,矮個子,兩撇小胡子,精明的眼楮。他的助手是十七八歲的女孩子,高鼻梁,帶笑的眼楮。
小胡子拿計算機再敲,看到黎芮隨便指了指,「尤林,給她看看。」
「誒,來了。」
尤林上來,才一靠近她就聞到了一股子似酸似腐的臭味,臉上笑容僵了僵,但看清了黎芮的樣子,又轉瞬變作了憐憫和嘆息。
「都有些什麼東西,我看看。」
黎芮放下袋子,後退了一步,等待尤林的估價。
尤林蹲下來掏了掏,「衣服,碗,鍋,鏟子,鞋子,紙巾,毛巾,衛生……巾……」
她「咳」了一下,看了瘦骨嶙峋的黎芮一眼,回頭跟小胡子道︰「爸,都收了吧。」
小胡子頭也不抬,「嗯,你給她估個價。」
尤林嘴里嘀咕著,暗自心算,最後抬頭問安安靜靜等在一邊的黎芮,「你要換什麼,米面,油鹽,袋裝熟食,什麼都有,你說下。」
「我要米。」
尤林點點頭,「換米的給你一斤,你等著。」
黎芮驚訝了下,比她想象的要多。櫃台後的小胡子一听,抬起頭皺了皺眉。
尤林很快包了米給黎芮,道︰「那,給你,這米不錯,不是陳米哦。」
黎芮接過米,想到可以吃上香踫踫的白米飯,開心的笑了,「嗯,謝謝。」重重跟尤林點了個頭,出去了。
她才一走,小胡子目光不善的看著尤林,哼了一聲,「死囡,你又亂估價,這點垃圾能值一斤米。」
「爸,她很可憐啊,我知道她,就在王管事農場里做事的,常被人欺負。」
「可憐,誰不可憐,你小心些,讓東家知道你拿他的食物發善心做好事,我們父女都要被趕出去。」
聞言,尤林臉色一黯,肩膀垮了下來,「爸,我知道了。」
小胡子嘆了口氣,無可奈何搖搖頭,繼續算著帳。
下午,黎芮,唐淑,倪潔到農場去搬了幾大桶白米飯,幾大鍋半葷半素,一大桶湯到貨車上,到軍營去。
才到軍營門口,三人就發現了不對勁。軍營臨時建築的木質圍欄仿佛被火燒過,被刀劍砍過,破爛的一塌糊涂。
再進去,只見一片濃煙滾滾,半邊營地被燒的成了黑灰,地上還有不少坑坑窪窪。所有軍人都來來往往,面色肅穆。更有不少軍人面帶悲憤,抬著已經死去的士兵到軍營外。
沒有人管黎芮,唐淑和倪潔三人,她們震驚的走入軍營,不過半天時間,發生了什麼事情,就變成了這樣。
若是喪尸的攻擊,怎麼也不會是這樣到處都是火燒的痕跡。若是人為,誰人敢與荷槍實彈的軍隊為敵。
營地中間的空地上,圍繞著一群人,不少哽咽的哭泣聲傳來,「營長,營長……」
唐淑一听,臉色馬上為之一變,沖了過去,「是昊暉,他出事了……」
倪潔也急忙跟過去,而黎芮,卻被人群中的四五個籠子給吸引住了。
是……鬼果,黑色鬼果。
她疑惑的看著,一種渴望從內心深處升起,想要這個東西。
這是,為什麼?
黎芮受到蠱惑一般,也往人群中走去。
在人群中,躺在地上的是一個臉色煞白,渾身是血,肚月復間不知被戳了幾個洞的男人。
唐淑見了他的模樣,「嗚咽」一聲就撲在他身上就嚎啕大哭,「昊暉,昊暉,你怎麼了,你別死啊……」卻被一個士兵拉了開去。
軍人個個目中含淚,看著地上的營長,全無辦法。
老軍醫為他止血,繃帶纏了一圈又一圈,但是那鮮血如關不上的水龍頭,不止的涌出來。老軍醫的手,都開始顫抖了,「止不住,止不住,這血,止不住了。」
听了這話,一陣死寂,突地,幾個士兵大哭起來,「營長,營長,營長啊……」
一片哭聲中,黎芮好無所覺的走過去要拿那個吸引她全部心神的籠子,一旁的一個高大軍人正悲傷,見這個髒女人竟然還敢眾目睽睽下偷東西,一巴掌甩了過去,「你找死嗎,找死老子現在蹦了你。」說罷腰間的槍一把,頂上了黎芮的腦袋,「 」一聲上彈。
黎芮迷迷糊糊的神智叫這冰冷的槍口一定,整個恢復了,「不,不要開槍。」
軍人帶著淚的臉怒極,尊敬的首領營長即將死去,這個女人竟然還敢當著所有人的面,去偷鬼果,「你這種骯髒的敗類,活著就是浪費糧食,竟然活得好好的。可營長這麼好的人,就要死了,不公平啊——」說罷,扳機一按,他就要開槍。
「不要開槍——我能救他……」她的呼吸幾乎都要停止了,生死攸關之下,黎芮猛的爆出了這麼一句話。
所有人都愣住了,士兵還帶著淚水,滿含痛苦的眼楮疑惑的看向這個說瘋話的女人。
雖然不相信,但是下意識的,他下放了他的手,「你說什麼?」
黎芮腦子里,仿佛有什麼東西沖出來,太多的信息,她完全不了解,但是本能已經佔領了她的思緒,冷靜的回答,「我能救他。」
士兵仿佛听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嘴巴張了張,又想笑,又想哭,最後也懶得理會黎芮了,舉起槍往黎芮腦袋上重重一砸,又一推,道︰「給我滾,今天饒了你一命。」
一邊的老醫生還在做最後的努力,拼命給營長的傷口用各種藥止血。
唐淑已經哭得死去活來,所有的軍人都已經跪在地上,頭磕地,無聲流淚。
黎芮腦袋被重擊,又被推倒在地,她手往頭上一模,濕濕的,被打的頭破血流了。
搖搖暈乎乎的腦袋,黎芮勉強站起來,聲音低而清晰,堅持的說道︰「我真的能救你們營長。」
聞言,軍人憤怒掉頭大吼,「你***賤人,我饒你一命你不要,你非要死是不是。」那士兵兩行男兒淚流了一臉,心中充滿了悲傷,卻見黎芮還不依不饒的搗亂,當真邪火攻心就要舉槍擊殺黎芮。
「砰」一聲,槍打歪了。
是張澤平推了他一下,他方才就在他身邊,眼見他真的開槍,急忙上來,「阿志,冷靜點,你不要這樣。」
說罷,張澤平看著黎芮急急道︰「你快走,別搗亂了。」他知道黎芮是唐淑的同事,卻不知道唐淑和黎芮的關系,只怕她死了唐淑更傷心。
黎芮站得直直的,黑黑的臉,黑黑的眼珠子幽深清亮,看著他們,「我,真的能救他。」
聞言,連張澤平都火大了,「你這瘋子胡說些什麼,還不快滾,真不怕死麼?」
其余跪地的士兵這時候也是怒目相視,刀子一樣的眼神落在黎芮身上。在營長即死的情況下,這個女人竟然還敢搗亂。
「把她拖出去。」
「殺了她。」
幾個凶狠的高大軍人站起來就要拖黎芮下去,還有人,拿了把搶出來。
黎芮驚得後退了幾步,看著眾人。
就這刻間,遠遠的一群人走了過來,領頭的男人也是傷痕累累,但是精神十分好,眼神明亮,走入人群命令道︰「讓她試試。」
這命令一下,大家都不敢置信,「劉副營。」
「劉副營。」
「劉副營長,你說什麼。」阿志狠狠的瞪著領頭男人。
「她既然說能救營長,就讓她試試。」劉副疲憊的說道。
「她怎麼可能,她不過是個送飯的。」劉澤平不可置信的頂了句。
倪潔眼見鬧大了,唐淑還哭的不能自己,她怕黎芮連累到自己,趕緊開口,「各位長官,髒女……黎芮她什麼都不會,你們不要相信她。」
老軍醫已經頹然放棄,滿頭滿臉的汗水,搖頭︰「神仙難救,神仙難救。」他憐憫的看著黎芮,這個姑娘為了活命瘋了,這種大話也敢講。營長致命傷口不下三處,小傷口無數,流了太多的血,內髒破損嚴重,她竟然敢說她能救。
劉副揮揮手,「都住嘴,讓她試。」
命令一下,所有人不服也得服。營長的直系下屬都緊緊抿著嘴,殺氣騰騰的看著黎芮和劉副,只要黎芮一個不對,她絕對比必死的營長死的還早一刻。
倪潔看瘋子一樣看著黎芮,拉著哭得快昏厥的唐淑退出人群兩步。
劉副面無表情,看著黎芮,「你,說你能救營長,現在我就給你一個機會,若是你撒謊,我會讓你死的比你想象的還要慘。」
黎芮不語,默默抹去了腦袋上冒出來的血,一步一步踉蹌的走到營長身前,單膝跪下。
所有人看著她,仿佛在看一個死人。
老醫生不停的搖頭,憐憫不已,把工具箱往黎芮面前一推,「姑娘,學過點醫術是不是,也不能說大話呀。」
黎芮不接,抿嘴道︰「我不需要。」
這話一出,阿志和幾個士兵握搶的手,又緊了,齊齊上前一步。連劉副也臉色一變,怒目相視,頓覺受騙。
黎芮伸出髒兮兮的手,貼到了營長冒血不止的肚子上窟窿。
張澤平「啊」一聲,緊張的上前一步,要拉黎芮,「瘋女人你干什麼。」
老醫生也驚了一驚,「你手髒……」
「我殺了你……」阿志再也忍受不住敬愛的營長臨死還被侮辱,舉槍就對準黎芮的後腦勺。
就在這一瞬間,一道微藍的朦光從黎芮黑漆漆的手掌心開始冒出來,以營長肚子上的窟窿為中心,擴散開來。
仿佛漣漪一般,一層一層冒出去。
濃烈的元氣激蕩,使整個空間都震動了,營長的衣服全部破裂,碎布被元氣震的散落四面八方。
黎芮蓬亂的頭發被吹起,精純的元力一陣一陣冒出,微藍的光芒越演越烈,威壓越來越大。
所有人的眼楮都睜大了。
阿志的手,頓住了,看著那藍光,連眼楮都無法眨動。劉副不敢置信的跨前一步,老醫生的嘴巴張大,倪潔「啊」了一聲,手死死抓住了唐淑,唐淑的眼淚忘了掉,剩下的人,都死死看著這一幕。
沒有衣服的遮擋,傷口的愈合,就分毫畢現的展露在眾人的目光中。
碗大的破洞停止了冒血,傷口開始肉眼可見的一點一點合攏,一分又一秒,慢慢的慢慢的,嶄新的,光滑的肚皮顯現在了眾人的面前。
營長肚月復的三個洞,全部合上了,結實的,仿佛從來沒有受過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