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子仲上來去拉李栓,李栓在他的手下,如同一根面條一般起立了,但就在他松手時,又如一根面條,交疊著掉在地上。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看李栓的軟趴趴的四肢,「你的手,腳……」
郭子仲在小山村時,與里面各色人等都打過交道。其中李栓也是來往較多的一個,雖然不是很喜歡李栓這個人,但也算是故人一個。這時見他成了這幅模樣,不禁心生同情,「李栓,你怎麼成這個樣子了?」
李栓的眼神本來無神又渾濁,他眼珠子遲鈍的轉著,漫無目的的看著眼前的人群,毫無情緒。但是等他眼珠子捕捉到吳漣漣的身影時,他立馬激動的睜大了眼楮,聲音嘶啞喘氣說著,「你……你……」
李栓身體和腦袋,都拼命往吳漣漣的方向湊,結果因為整個人太過前傾,啪的一聲摔倒在地上。
他的胸月復支起身體,死死的看著吳漣漣,目光中射出激烈的仇恨。
吳漣漣低著頭,無措的後退了幾步,想要借著前面的人擋住李栓的視線。她心中又慌又亂,整個腦子都亂哄哄的,只有一個想法是明明白白的,那就是後悔當時不直接殺了李栓,而是把他給留下了。
郭子仲見他像烏龜似的掉地上就起不來了,也不嫌髒上來就把他扶起來,他跟其他看呆了的人道︰「今天真沒辦法在招待你們了,要不你們到外面大廳里坐一坐,看看碟子,我這里先處理下。」
其他人眼見這個髒兮兮的人是郭子仲的熟人,雖然奇怪萬分,也不好這時候多問,答應了就往外頭大客廳而去。獨留下了吳漣漣和郭子仲。
郭子仲對門口的春姨道︰「阿姨,你回去照顧我女乃女乃,別告訴她這事兒,免得她勞心。」叫郭女乃女乃見到李栓這樣,可能憑白勾起她不好的回憶,想到郭爺爺。
春姨忙點頭,「誒誒,好,我這就去。」
待小偏廳只剩下郭子仲和吳漣漣了,短短的時間內,吳漣漣壓住了內心的慌亂和恐懼。她心里想著,現在還不是慌的時候,李栓什麼都沒說,還能解決。
她見李栓說話都不利索,半天沒能講出個什麼來,心下又升起了一股子希望。李栓被她折磨的,早已人鬼不像,精神也顯得不太正常,只要給她幾分鐘,她一定能叫李栓閉上他的嘴。
想到這里,她帶了一絲強擠出來的微笑,上來幫著郭子仲扶李栓到沙發上坐了。對郭子仲道︰「子仲,你去給李栓倒杯水,弄條熱毛巾吧,這里我照顧。」
李栓氣喘吁吁,一動就是一陣頭暈。他被吳漣漣廢了四肢之後,幾個月來基本都是三四天才能吃一點爛菜爛飯。還時不時還要受負責照料他的中年女人的折磨,活的豬狗不如,早已經把身體根本敗壞了。就是連精神,也真出了點毛病。
成日被關在一間四四方方,不過幾平米的空房間內,睡在地上,沒人說話,沒人理。漸漸地,他開始說話沒條理。到後來,就跟痴子似的咬字不清,見到人只會呆愣愣的看,問他話,他也沒有反應。唯獨見到吳漣漣,會出現一些特殊激烈的情緒反應。
但是今晚,他的身體仿佛多了一股能量,支撐著他比往日要清明幾分。以往他見到吳漣漣,最開始是污言穢語的痛罵,後來就是怕得什麼話都不敢說了,像狗一樣匍匐在吳漣漣腳下任由打罵。可是剛才,他的腦子卻清醒了許多,一股久違的濃烈的恨意趕走了懼怕,灌入胸臆。
所以當听到吳漣漣對郭子仲的建議時,他清晰的知道,郭子仲不能走。
走了,他一定會死的。
李栓目含恐懼,身體抖的如糠,看著郭子仲,嘴巴哆哆嗦嗦,懇求道︰「你不要……不要走……你走了……她會……殺了我……」
郭子仲本來應了吳漣漣的話,正要走。听到李栓的話,他眼皮一跳,看向吳漣漣。
吳漣漣表情空白了兩秒,好一會兒不能接受李栓說了什麼。但是她很快反應過來,臉上掛了只有她自己感到的強笑,看著郭子仲道︰「他看起來精神有問題了,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你快去給他弄點水和吃的。」
郭子仲這時有點猶豫了。吳漣漣又再三催他離開,李栓精神漸好,渾濁的眼珠子盯著郭子仲看了好久,說道︰「我認識你……你是那個小郭。」
郭子仲點頭應是,對上李栓渾濁的眼楮,他忍不住問,「你怎麼搞成這樣子,你的手腳是被誰傷的?」
李栓頭微微一偏,看著吳漣漣。
吳漣漣心一涼,手指不听指揮的僵住了。
「是她……是吳漣漣害了我。」
郭子仲腦子一蒙,「你說漣漣廢了你的手腳?」
吳漣漣猛的上來擋在李栓面前,看著郭子仲,聲音又急又慌,「子仲,別听他胡說,你看他這樣子,早就精神不正常了。我這之前根本見都沒見過他,怎麼會弄傷他。」
郭子仲伸出手抱住吳漣漣的兩個肩膀,力道柔和卻堅定的將她往旁邊推,「讓我問清楚。」
「不,不要……」吳漣漣眼楮已經被水霧覆蓋。
李栓在沙發上休息了下,腦子越來越清晰,他感到體內有一股涼涼的氣息在支持著他,提供能量給他。他的眼楮,陰狠的掃過吳漣漣泫然欲泣的面容,又看了看一臉面無表情的郭子仲,猜到了這兩人的關系。
「小郭,你被吳漣漣這張臉給騙了,她是個心狠手辣的女人。我……我得罪了她,可是我已經過的很慘了,但她還是不放過我,她廢了我的四肢,把我扔在野外。我運氣好,沒有被喪尸吃掉。她就把我帶回城里,扔給一個女人,讓那個女人天天折磨我,一天就一杯水,隔幾天吃一些餿掉的食物……她真的很惡毒,很可怕……」
吳漣漣蒼白著臉听著李栓的指控。
而郭子仲背對著她,身體瞬間僵硬。
這時,門口一陣玻璃著地碎裂的聲響,郭子仲回過頭,吳漣漣也抬頭看去。
林恬,左東和另外一個高個子極瘦的男人站在門口,全部目瞪口呆,驚詫至極。
林恬對上了郭子仲的眼楮,道︰「我想給這人倒杯水,再給他治療一下……」
卻不想,听到這樣的話。
她不禁把眼楮往吳漣漣臉上看。在這樣的指控下,吳漣漣面色蒼白,神情柔弱無助,身體也搖搖欲墜一般站立不穩。
林恬一陣猶豫,只覺這個中年殘廢男人口里的吳漣漣,跟她面前所見的吳漣漣,完全是兩個人。
郭子仲道︰「你來幫他看看吧。」
剛才說完了那些指控的話,李栓一直情緒很激動。這時候他的身體仿佛支撐不住了一般,軟到在沙發上喘息不止。
林恬過來為他查看,雖則水術師能治各種病,但如果是極嚴重的傷或病,需要的水元力超出水術師的所有,那麼一般水術師是不救的。救了很可能會讓自身損失不少元力,嚴重的還會讓境界倒退。
不過卻可以每天一點一點的使用治愈術來治療這種傷重病人,只是耗時極久,沒有一鼓作氣消除全部病根效果好。
林恬一檢查這個髒兮兮的殘廢男人,就曉得這個男人的傷,超越了她的能力。這人不僅僅是四肢殘廢了,肌肉萎縮,就是連五髒也嚴重受損,身體機能退化到瀕臨死亡的地步。
但奇怪的是,他體內有一股小小的,即將消逝的水元氣。林恬微微皺眉,「有一個水術師似乎為他治療了,卻不肯治愈他,僅僅為他傳了一點水元氣支持他活動一陣子。」
但是這句話,卻沒有引起郭子仲和吳漣漣的注意。
門口,左東和另一個高個子男生不知所措。站立良久,都听到大客廳其他人的催促聲了,才尷尬的上前來跟郭子仲說話,原來是看郭子仲這里有事,不好再打擾,他們想先走。
郭子仲跟他們道了歉,約定下次再找他們一起聚聚。
而這幾人本來要走,也是該跟吳漣漣這個壽星說一聲的。但是方才那些話,他們全部听進去了,走進時有看清楚了李栓的慘樣,不僅讓他們對吳漣漣生出一股反感,看著吳漣漣的眼神,都變了。
這個女人,太可怕了。
兩個人猶豫了半響,神色不自然的瞥了眼吳漣漣,最後還是左東拉了拉高個子,道︰「走吧。」
只跟林恬道聲別,全然無視吳漣漣,就走出了偏廳。
不一會兒,大客廳內響起零零碎碎的交談聲,和一群人跟郭女乃女乃道別的聲音,隨後是大門開啟聲,汽車馬達聲,還有春姨送別關門的聲音。
別墅一下子從喧鬧歸于平靜,但郭子仲和吳漣漣之間的氣氛卻愈見尷尬。郭子仲看著吳漣漣,眼神復雜,微含一種陌生的審判的神色,說︰「我們去書房說。」
林恬則為李栓稍作治療。
躲在暗處看完這一場好戲的黎芮,遺憾的嘆了口氣。書房她是沒辦法靠近了,不能親眼看到親耳听到郭子仲與吳漣漣的對話,真是可惜。
但轉即,她又微微一笑。
吳漣漣會如何,現在不知道,但是等她回了異能者聯盟,多少總會從側面知曉的。現在,她該趁著吳漣漣和郭子仲都沒空想到誰送了這份生日禮物之前離開,不然等兩人起了疑心搜查房子,她就要提早曝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