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歆柔站在街頭,迷蒙的水眸有一瞬間的恍神。偌大的城市,她居然不知道該往哪里走。
耳邊始終回響著剛才所發生的一切。韓易堯說的每一個字,臉上的每一個表情……為什麼,他會變成這樣?為什麼只是一夕之間,一切都變了,變得那樣的令她措手不及。
她只是心疼,很心疼他。
無人人這。第一次在照片上見到那張清逸淡漠的臉龐時,她就注意到他眼底流露出的和年齡不相符的深深的寂寞和沉靜。
從小就失去了父愛,又生活在那樣的陰影里,很痛苦吧……也難怪他的眉眼總是清冷疏離,他淡薄的唇角總是抿得筆直。
原來,他從來都是一個人。他的心間始終住著一個離去的背影,或許在無數次的午夜夢回之中,他夢到了那個曾經無限次給予溫暖的人,而睜開眼一切又盡是枉然。那段痛苦不堪的日子,他究竟是怎樣度過的?
她也想給予他愛和溫柔,想用自己微弱的暖意去驅散深植他心間的冰冷,只可惜……他不想要,他不屑要……那一刻,她是多想用自己縴弱的臂膀環繞住他,在他的耳畔輕聲地告訴他,他是被愛著的,他其實並沒有被拋棄。
可是,他只消一個冰冷的眼神,就恍若讓她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在目光交匯的那一瞬間便帶走了她全身的溫度。她知道,他是如此地渴望著溫暖,卻又害怕著一旦習慣了那樣的溫度之後,再也無法忍受失去的那一天。所以,他寧可不要,裝作無所謂,裝作厭惡至極……
緊握成拳頭的小手死死地壓住心口,那種痛楚,宛若眼睜睜地看著最心愛的東西在自己面前墜落消失般,牽扯出一陣血肉模糊的撕裂般的劇痛。心髒盡管依舊跳動著,可是她已經感覺不到,似乎已然麻木。
韓易堯……我該如何來拯救你……把你從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里拯救出來,讓你可以從此站在陽光下褪去一身的冷冽……
頭頂照過來的街燈,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那一抹孤寂縴細的暗影投射在地上,最終漸漸與夜色融為一體。
白歆柔從口袋里掏出手機,蔥白的手指迅速地撥了一個號碼,她怔怔地看著屏幕上顯示的名字,又遲疑著一個一個數字刪去。思忖良久,她似乎終于下定了決心,按下了通話鍵。
「喂?」一個溫暖的聲音從電話里傳出,見對方遲遲沒有開口,電話那頭的聲音緊張起來,「學妹嗎?說話!你怎麼了?」
「學長……」白歆柔垂首,長長的發絲遮蓋住她小巧精致的臉龐,她緩緩開口,「可以……跟我見一面嗎?」
「怎麼了?」電話那頭的邵子陽微微皺起了眉頭,她的語氣听起來有一絲不對勁,「你和堯發生什麼事了嗎?吵架了?」
「沒有。只是……」白歆柔遲疑起來,不知道應該如何說出口,「學長,我有些事情想問你。所以,可以跟我見一面嗎?我知道已經很晚了,但是,不會耽誤你很久的……」
「好。你在哪里?我過來接你。」
「不用了,學長你說個地方,我過去找你。」白歆柔下意識地搖搖頭,開始往車站走去。Pxxf。
「那麼,公司樓下那個咖啡館,你過去方便嗎?」
「嗯……好的,我大約半小時後到。那麼,待會見了,學長。」白歆柔收線,一輛去市區的公車快速地從她身邊經過,她一路小跑追著車尾,終于在車門合上之前趕了上去。
抬手看表,九點半。這個時間公車上的乘客很少,她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了下來。
去找學長,她究竟想知道些什麼呢?其實她自己也不清楚……
也許她只是想找個人說說話而已……如果不是這樣,她真的怕心頭溢滿的苦澀會在下一瞬或者未知的某一刻將她淹沒。或許,她只是太痛苦了而已。只是想尋求一個出口……卻發現在這個城市里,她的朋友少得可憐,能讓她傾訴的對象竟是如此難求。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生活只圍繞著一個人而轉。眼里看的,心里想的,全部是那個人……
而她,卻漸漸地迷失了自己。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居然陷得那麼深。這樣的自己,這樣毫無自我的自己,她開始討厭起來。被那樣傷害過之後,卻依然想去了解他的一切,想著他,念著他。這種無可救藥的致命的情感,到底,能給她帶來些什麼?或者,正是因為這樣,他才不屑擁有這種讓人軟弱卻依然不可自抑地泥足深陷的情感吧……
愛情……讓人軟弱。
雖然,她不想承認這一點。但,又無法否認。
因為,那個為了所謂的愛情,懦弱地妥協一切的人,正是她自己……
…………
「叮鈴——」厚重的玻璃門被人緩緩推開。
坐在角落的俊美男子抬頭,看到那個一身濕透的小女人時,溫柔的雙眸里閃過一絲心疼,他揚起手︰「學妹,這里。」
從公車站到這個咖啡店有大約十分鐘的路程。
白歆柔沒想到會突然下起大雨來。一路小跑著過來,雖然已經用了最快的速度,盡可能的走在屋檐下,卻仍然淋得一身雨水。
「怎麼搞成這樣?你等等。」邵子陽站起身朝著吧台走去。
只見他輕聲地跟服務生說了幾句話,那個小女生紅著臉轉進了貼著「STAFFONLY」的房間,不出半分鐘就從里面跑了出來,又紅著臉遞給他一塊干淨的毛巾。
毛巾罩上白歆柔的小腦袋。
溫熱的大掌隔著毛巾在她頭上揉了幾下,磁性的嗓音飄進白歆柔的耳廓︰「趕緊擦一擦。現在雖然是春天也沒那麼冷,但是這麼淋雨還是會感冒的。」
「嗯……謝謝你,學長。」白歆柔悶悶的聲音從毛巾下傳了出來,小手按住毛巾輕輕地擦拭起來。
邵子陽在她的對面坐下來,一雙魅惑的桃花眼里沉澱著深深的擔憂,在她垂首的瞬間毫不掩飾地投射在她身上。
半晌,他才柔聲開口︰「找我,是為了堯的事情吧?盡管問吧,只要我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