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氣裊裊,撲鼻而來的是一股強烈的氣味,那是混雜著油漿與藥草還有大片腥臭血液的氣味。
這難忍的氣味……他是來到地獄了嗎?
他的意識被臭味薰醒,一個微弱的聲音由遠而近,將他拉回現實。
「這是左腳……這是左腳……這是……啊,斷掉了……」
是誰?好吵啊……
「呼呼……」
隱約間,他听見有股涼風輕吹過,掃過他的肌膚,有些冰涼,也有些麻癢。
「快點乾呀,怎麼還不乾……」
「十八,你別亂動,要是歪了怎麼辦……我還要重畫……停停,下床來!」
「你這麼閑,幫我搧搧風不是很好嗎……」
他以為他听錯了,或者那只是他在作夢。他不是死了嗎?怎麼眼前會有人影在晃動?
他吃力地睜開雙眼,果然發現有個女子出現在他面前。
「你終於醒了。」
一個軟軟綿綿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雖認出眼前有名女子,但其他景物卻模糊不清,隱約間,只聞到一股淡淡的青草香氣……
他沒死嗎?
「別動別動,才剛黏好……」
什麼才剛黏好?他正想起身,頭頂卻突然一陣劇痛,一下子便又失去意識了。
「又睡著了?」女子手里拿著一碗湯藥,看著跟前這個身肢殘破的男人又迷迷糊糊睡去,忍不住吹胡子瞪眼。
照顧個半死不活的人並不累,反正要是死了,頂多挖個洞把他埋一埋,塵歸塵、土歸土,可是……她看看手中那碗湯藥,她得費多大的工夫才能把藥灌到他肚子里啊?
他在什麼地方?男人一睜開眼,便發現自己躺在一間破舊草屋內。
全身上下重得像是被石頭碾碎過般,壓得他連根指頭也抬不起來,他努力想起身,卻完全施不上力。
門外傳來由遠而近的腳步聲,他暗忖一下,閉上雙眼假裝熟寐。
女子輕聲推門進房,手上拿著剛熬好的湯藥,她將湯藥擱在桌上,先走到床邊看他的氣色。
「今天有好一些了。」她說。他的氣色雖然仍有些蒼白,但總算不再面露死相,體內的毒也去了大半,應該是度過了危險。
她小心翼翼地替他拆下手臂上的東西,接著,像是在找跳蚤一樣,細細地盯著他的手臂看。
他偷偷睜開眼楮,卻只看見她的後腦勺,她的臉蛋距離他的手臂大概不到一根手指長度,氣息輕吐在他的手臂上,令他微微發癢。
「十八,你說我的功夫是不是越來越好啦?」
十八?誰?房里有別人嗎?
「搖頭是什麼意思啊?喂喂喂,你別走……」
他睜眼一看,卻發現房中除了女子外,並無半個人影。
她雙手叉腰,低哼一聲,轉身便見到他睜開雙眼,一臉好奇地打量她。
「你可終於醒了。」
「你是誰?」
「我是誰?我才想問你是誰呢?」她端起桌上湯藥,又呼呼地將它們吹涼,一邊說︰「我四、五天前到山神廟去,發現你全身是血倒在廟門口,真是嚇死我了。好在我們村里幾個壯丁替我把你抬回家,不然你就死定了。」
「我……受傷?」
他喝完湯藥,愣了下後問。回憶突然排山倒海蜂擁而至,那晚的惡斗,他中了同門師弟的暗算,毒發無法動彈,任憑他們在他身上拳打腳踢,甚至將他的雙手雙腿砍去,所以……
咦?他的手……他的腳……還在
男人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的雙臂,再看向自己的兩條腿,它們除了有些髒污外,一切皆完好如初,一點也沒有受傷過的痕跡。可是,他明明就記得自己的四肢已被卸下,那瞬間的疼痛難當還讓他暈厥過去……
難道這一切都是夢嗎?這也太不真實了……今天之前,他還在武林中打滾,過著在刀口上舌忝血的日子,過著每天不是算計對付別人就是自求保命的日子,而如今,他居然在這寧靜的農舍里清醒過來,還睡了一場他從來沒有睡過的好覺
一覺醒來,恍如隔世……
「喂,你還沒說你叫什麼名字?」
一個回神,那姑娘看他直盯著自己的手腳瞧,便又問他。
他能說出自己的名字嗎?他被仇家追殺,卻又大難不死,怎能再用相同的名字?
身上的疼痛感尚未消去,可是這點頭腦他還是有的。
「我不記得了。」他說。
「不記得?」她皺起眉來,狀似失望地望著他,沉默了好久。「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她那雙眼清澈如水,一下子逼近他,讓他有些失魂。
她是個漂亮的姑娘,身上還有一絲淡淡的清香,但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面對她的問題,他居然得費好大的力氣才有辦法說謊騙她。
「對,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她的眼楮盯著他轉了轉,像是在想什麼似的,接著雙目一斂,收起床邊的湯藥。「算了,忘了就算了。你好好待著吧,我想過一陣子,你應該就可以痊癒了。」
方才她替他喂食湯藥時,他見到她左手手背上有一個小小的圖騰,他從沒看過那樣的圖騰,只是覺得在一個姑娘家身上卻有這樣的記號有些可惜。
「等等,姑娘……」他連忙叫住她。「請問,你叫什麼名字?」
她轉頭,朝他微微一笑。「我叫墨曦。水墨的墨,晨曦的曦。」
在他躺在病榻的期間,發現只有墨曦來過,舉凡他的衣食湯藥等,幾乎都是她在打理的,雖然覺得不太可能,但他猜測,這里八成只有她一個人住。
可一個姑娘怎麼會單獨住在這偏僻的山村里?
等他精神稍好,便問起她來,不知怎地,他對她似乎有滿肚子的好奇。
墨曦也不在意他的探問,說原先有個姑姑嬤和她一塊生活,半年前因病餅世了,就只剩她一人。剛開始不習慣一個人,久了倒也還好。
她養了一只名叫十八的紅色公雞,但從來不吃牠,她宰雞,卻都宰買來的雞。
這里只是一般山城,山上一個不起眼的小村莊,偶爾會有些村夫農婦來找墨曦串串門子。雖然隔著好幾道牆,那交談的聲音幾乎是常人听不見,可耳力絕佳的月劍仍將他們的對話內容听得一清二楚。
她一個黃花大姑娘收留他一個大男人,雖然他有傷在身、活動不便,但久了也是會惹人閑話的,不過墨曦似乎不太在意,別人愛怎麼說都隨他們去,倒是一直挺信任他的。
「那人……是不是已經好得差不多啦?」
「可憐唷,那時他滿身是血的倒在山神廟口,還以為他鐵定活不成了呢。都是墨曦姑娘心腸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既然是這樣,就讓他離開啦,孤男寡女的,傳出去總會有閑話。」
「大家多慮了,他是我遠房表哥,說是半年前接到婆婆的訃文,才從北方來找我,不料在路上迷了路,還被盜賊洗劫,才會倒在山神廟口。」
這下,他又成了她表哥?
她也真是個好心腸的姑娘,明明和他素昧平生,卻做到這般地步,也算仁至義盡了。
然而生性多疑的他,仍不得不多加提防。一個獨身女子為何會不顧名聲的收留他而且毫不計較,當中或許有問題。
他雖無法想像單純的墨曦會和鳴劍山莊有關聯,可是他剛逢大難,現在對人多防備幾分總沒錯。
鄰居們又閑聊了一下,過沒多久便告辭了。他遠遠便听見墨曦帶著十八走近的腳步聲,連忙躍向床邊躺好,迅速拉起被子蓋在傷腿上。
餅沒多久,墨曦果然輕輕推開門走了進來,手上還端著湯藥,腳邊那只紅色公雞也毫不客氣地直接跳到他房里桌上窩著。
「好多了嗎?」她客氣地問。
「托墨曦姑娘的福,好多了。」
墨曦拉了張椅子坐到他身旁,張大眼問他,「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看著她的雙眼,一股騷動從他胸口竄起,他差一點就要將自己的生平全盤托出。可最後他還是忍住了,深吸一口氣,穩住體內劇烈的心跳,緩緩地說︰「印象很模糊,幾乎沒什麼清楚的記憶。」
若他說自己失去所有記憶,未免也太過矯作,而且容易留下馬腳。
「這樣啊……」她喃喃自語地說︰「大夫說,很可能是遭遇盜匪洗劫,受到太大驚嚇才會這樣,希望是暫時的……」
見她收拾好他喝完藥的湯碗,他才又出聲,「墨曦姑娘,方才听你對其他人說……我是你表哥?」
「是啊。」墨曦眨眨眼,燦爛一笑。「怎麼了嗎?」
那笑來得突然,他一時都看傻了,回神後才道︰「我與墨曦姑娘素昧平生,怎麼好與你攀上關系?」
「你不是失去記憶了嗎?那我說你是我表哥,你就是我表哥,不然,我為什麼要照顧你呢?」
他暗暗吃了一驚,原來墨曦看似單純簡單,但她可不是沒有心機的,這下他才是上了賊船的那一個。
他說自己失去記憶,那可得白白任人宰割了。
「對了表哥,這是你受傷那天我在你身上撿到的。」她自袖口掏出一個錦囊,里頭是一塊用赭紅色絲繩系著的璞玉。「還記得這是誰的嗎?」
他胸口一緊,一個名字幾乎要月兌口而出,但當他瞄到墨曦慧黠的目光時,他要自己別輕易上當。
強忍著心中的悸動,他取餅她手上的玉。
「這個我有印象,可是……這到底是誰的?」
「連這你也不記得了?」墨曦狀似驚訝地說,那表情真教他哭笑不得。「這是大嫂的啊,這可是你們的定情之物呢。你們成親那時候,真是轟動全村的大喜事,男的俊俏、女的嬌美,連婆婆都說你娶到一房好媳婦。這次你來找我,大嫂知道嗎?你放她一人在村子里,不擔心嗎?你……」
「她死了。」
墨曦沒想到自己居然瞎貓踫到死耗子,胡亂編也真給她猜中了一大半,看他眼神迷離而悲傷,她這下有些後悔自己口沒遮攔。
「你想起來了?」
「她已經死了。」他握緊掌心璞玉,二話不說將它戴在脖子上。「這個我有印象,是我親手埋了她。」
其實從頭至尾,墨曦就不相信他真的失去記憶,她想知道他為什麼會渾身是傷的倒在廟門口,想知道他身上的印記是從哪里來的,想知道他的記憶……因為那里頭,搞不好有她的記憶……
可惜他說的話是真是假,她也沒譜,說他是她表哥自然是她瞎說,沒想到他就也順水推舟地接下去。
察覺到她的沉默,他知道她還是有些良心的,沒那種在人家傷口上撒鹽的癖好。
「若我真是你表哥,那麼我叫什麼名字呢?」方才被她打著走,現在該換他出擊了吧。
墨曦低下頭,很輕很輕地嘆了口氣。
「你叫十二。」
十二。
她身邊養了一只雞,叫做十八。
耙情她取名字都亂叫一通的?
算了,反正只是個名字,有就好了。
自從與「表妹」相認那天開始,很明顯地,他感到她開始回避他,除了定時的湯藥與三餐,她鮮少走進他的屋子,而且更是經常請大夫來檢查他的傷勢好了沒,還有意無意地向他暗示隔壁花嬸的佷子在城里郭員外家當差,要替他謀個出路也是可以的。
現在……她是在送客了?
打擾她這麼久,他的確也是該覺得不好意思了,畢竟他的傷勢不輕,一個月下來的藥錢想必所費不貲,她沒向他討醫藥錢跟飯菜錢已經很仁至義盡了,難道他還想賴著不走?
對。
他是想賴著不走……不,不是他想賴著不走,是他根本離不開。
她獨身一人住在這里,靠的便是她那獨具慧心的手繪墨畫為主,他雖然不是很懂畫,但也明白她的畫就是和其他人的不一樣。
她的畫寫實細膩,若再著上色來,就像是從紙上走出來似的栩栩如生。這種功力可不是每個人都學得來的,就跟習武一樣,講究的是天分。
她若有意圖利,恐怕每一幅都價值連城,可她卻寧願窩在這深山小村用一幅畫換幾兩碎銀,以致這些年下來即使餓不死,但生活也算清寒。
一個下午,墨曦一人坐在前廳作畫,而他就這樣在她身邊盯著她一整天,當她需要些什麼,只管說一聲,他便心甘情願地替她端上前。
不管是她愛吃的甜棗還是白水,甚至她色盤里的草綠色沒了,要他馬上去院前摘來甘草和著油漿調制顏料,他也二話不說照辦。
那油漿味道奇臭無比,就連十八也受不了,偷溜到屋外抓小蟲子吃,他可是用了龜息大法里的第三式,才好不容易接受那味道。
油漿雖然臭,可他並不討厭,畢竟那是他起死回生後第一次聞到的強烈味道。
她每次作畫,都得忍住這股臭味嗎?
見她畫完,他走近一看,發現那是一幅再平凡不過的花鳥畫,里頭的景物好像近在眼前,每個細節都栩栩如生,只是,他覺得有些奇怪……
「這朵牡丹,為什麼缺了一角?」
她頭也不抬地說︰「富貴無邊呀!」
接著,她就差他騎馬當信差到另外一座山頭,他雖快馬加鞭,卻還是隔了一個晝夜才回到家來。
他回來時,她剛睡醒,坐在前廳喝著香氣四溢的鐵觀音,只瞄了他一眼說︰「原來你的腿已經好了。」
他一時怔住,這才明白她在捉弄人,盡避如此,反正他也無處可去,只想待在這里。
另一天下午,墨曦說要到鎮上買只雞回來加菜,十二有些疑惑地望向桌上那只趾高氣揚的紅冠公雞,微蹙起眉。明明是只雞,卻不乖乖待在院子里吃小米,不管墨曦到哪牠就跟到哪,這時只見牠用力一躍,便跳到桌上來,一邊和墨曦搶著盤中的瓜子吃。
好囂張的雞!
「同樣都是公雞,有現成的何必舍近求遠?」十二的眼光往紅色公雞那兒瞄一眼,只見十八彷佛有靈性,立即瞪起一雙像要噴火似的眼,朝他咯咯亂叫。
「十八不是家禽,牠是來陪我的。」說著,她還替十八剝起瓜子殼來。
好吧,有人養犬養貓養鳥,從前還听說有養蜥蜴蟒蛇,養只雞來逗逗也不算什麼稀奇的事了。
沒想到這次她一出門,卻一夜未歸,他是習武之人,捱兩頓餓不算什麼,只是讓人擔憂起她的安危。
墨曦長得並不差,應該說十分好看,彎彎的柳葉眉看出她性格淡泊,眉毛底下一雙鳳眼有些慵懶的嬌俏,白皙乾淨的瓜子臉雖然脂粉未施,但那水靈的模樣卻是怎樣也無法抹煞。
十二一夜難眠。他並不是急躁之人,也知道天色已暗,雖然他到過別座山頭,但卻沒去過鎮上,明白自己盲目找人不會有結果,但心里就是惴惴不安,怎麼也不穩當。
棒日一早,天才剛亮,院子里的雞第一聲啼叫,便瞧見十二大腳跨出,走出屋子。他原想到鎮上找她,不料,才踏出大門沒多久,便見到墨曦一人獨自走在回來的小路上。
早晨日光未明,若不是他視力極佳,怕也認不出她來。她一個人與十八一只雞走在晨露微濕的泥地上,步伐慢條斯理地往家中方向走。
他想也沒想便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去,這才見到她雙腿受縛,一條沉重的鐵鏈兩端綑著她的左右腳。
他大驚,「這是誰做的」
墨曦的神色也失了平時的閑適,雙眼中淨是掩不住的疲態,「誰做的都不重要,可以先讓我回家里頭嗎?」
十二不再多話,一個彎身便將她打橫抱起。回到家中,他一轉身就到柴房取來斧頭。
「你想做什麼?」
「當然是砍斷鐵鏈。」
「省省吧。」她淡淡苦笑。「他說這是上好熟鐵制成的,一般刀斧砍不了。」
十二沒問那個「他」是誰,他一看就知道這鏈子不是尋常鐵鏈,雖是下等寒鐵,可一般的刀斧絕對是砍不斷。
但,加上他的內力就不見得了。
「去拿我的紙筆來。」她說。
這時候還要紙筆做什麼?十二不理她,握著斧頭暗自運勁一砍,鐵鏈的一聲斷成兩截。
「呀—」墨曦見到鐵鏈一斷,突然間精神都來了。「他騙我!」
他兩三下便替她卸下腳上鐵鏈。「到底是誰抓走你的?」
墨曦不理他,既然雙腳行動俐落了,她便開始以十二從沒看過的神速動作收拾東西。
「墨曦姑娘……」
「你不是說喜歡待在這里嗎?那這屋子就送你了。」
他一愕。「那你呢?」
她朝地上的鐵鏈瞄一眼,「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十二不知道她發生什麼需要逃命的大事,不過既然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都能毫發無傷的逃開,那麼那件逃命的大事絕對不會比他的大條。
只是她若走了,他留在這里也沒什麼意思。
「墨曦姑娘救命之恩,十二沒齒難忘,若墨曦姑娘有任何需要,十二定會全力以赴,不負所望。」
墨曦眨眨眼,直白地問︰「你這是以身相許?」
沒想到她會這樣調戲起他來,他突然一下紅了臉,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也好,許就許了吧。」墨曦忙著收拾東西,沒把他的窘狀放在眼里,「那你快去把我庫房里的畫箱搬出來,那里面是畫畫用的油漿跟紙筆,小心點。」
都要逃命了,帶那個干麼?可十二雖然心有疑問,身體卻比腦袋更自動,沒三兩下便來到庫房,看見里頭果然堆滿七八個畫箱。他孔武有力,動作輕巧,一下子便將所有畫箱搬到屋外。
此時,屋外也停了一輛雙頭馬車,十二看了不禁又一愣。他從來沒見過她這里養了兩匹駿馬,更別說在這天色未明的小山村里,她是從哪里弄來的馬車?
陽光才微微露出臉來,墨曦便收拾好所有行囊,十二正驚訝馬車哪里來的,她便又催促他將行李統統搬上車。
她的東西並不多,除了一些衣物外大多是畫,她說那是吃飯的家伙,必須謹慎放好。她把一卷又一卷的畫放在箱子里,他算了算,八成塞滿了兩大箱畫軸。
「十二,你會駕車騎馬嗎?」
「會。」十二才應了聲,卻突然想到他這回答也太快了些,他現在是失去記憶的人,沒道理知道關於自己的事。
「那就交給你了。」墨曦也不多加猜疑,彎身抱起十八便逕自鑽進車廂里,「記住,出城前千萬別回頭,也別跟我說話。」
他往里頭問一句,「你不回來了嗎?」
只听得車廂內傳來輕輕的嘆息聲,「回來做什麼呢?」
既然不回來了,十二就有他的打算,他抓了幾把乾稻草放在屋內幾個角落,接著掏出懷中打火石,再將火苗點燃。
「十二,你……」當她看見車窗外竄出的火光,墨曦驚訝地望向他。
「既然不回來了,就做得乾淨,別讓追兵趕上。」
他說的話也有道理,墨曦不再多話,掩上了車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