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之外,又加上一重「有夫之婦」的身份,婉婉松一口氣︰「我差點忘了,秦大王的確說花姐姐是他的老婆。」
李氏見她放心,立刻寬慰她︰「小姐,不要東想西想了,你想想,這婚是誰賜的?」她的聲音小了下去,「如今,皇上已落入金人手里,皇家子孫只剩下九王爺一人。他很可能就是今後的皇上。有他做主,岳鵬舉敢不依?你放一萬個心好了。九王爺還賜了宅子給姑爺,待時局平息點,我們就回宅子,命令丫鬟僕婦收拾一番,只等姑爺凱旋回來成親……」
婉婉听她分析得頭頭是道,大大地放了心,這一夜安寢不提。
還有一會兒,就要天明了。
花溶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也睡不著。
心里一塊堅固的屏障,仿佛瞬間被人攻破——這時才意識到,這些日子,自己已經那麼根深蒂固地認為,自己和鵬舉,不會分開,他屬于自己一個人,一直保護自己。因為這樣,所以才能在這個可怕的世界堅持下來。沒想到,只一夜之間,他的身份就變了——變成了其他女人的丈夫!
從此,他要保護、守候的,就是婉婉,而非自己了。
懷里揣著的頭釵,貼著胸口,滾燙,仿佛要灼傷人的心髒。
她模出來,放在一邊,這是弟弟送給姐姐的嗎?
丈夫和「弟弟」,其間的差距,何止千里萬里?
國破家亡,金兵見女人就搶,又想到做夢都會被嚇醒的秦大王那種拖著自己頭發在沙灘上走過的凶殘,真不敢想象,要是再落在秦大王手里,自己會有怎樣的下場?
心里忽然有些忿忿的,婉婉需要保護,自己就不需要麼?天下男子那麼多,婉婉為什麼非得要鵬舉來保護?
她在黑夜里蒙著被子,眼淚不由得滾落下來。
黎明剛到。
岳鵬舉拿了槍來到校場晨練。
遠遠地,他看到花溶在一角練習射擊。他走過去,只見花溶滿頭大汗,不知已經練習多久了。這些日子,他都和花溶在一起,忽然分開,很不習慣。見她起得格外早,就道︰「姐姐,你今天這麼早?」
花溶收箭,微笑道︰「我本領不濟,得多練習。」
他心里一震,立刻意識到,她多次遇險,害怕這亂世,又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所以,不得不加倍努力練功以求自保。
他在黎明的微光里細細地看她,但見她雙目微微紅腫,眼里全是血絲,顯然這一夜,也不曾入眠。
她也不經意地看他,竟然發現,一夜之間,俊雅的少年胡子拉碴,眼珠子也是血紅的。加上受傷的手臂,更是顯得憔悴。
岳鵬舉這一夜的痛苦,難以言說。他做夢也不曾想到,一夕之間,自己就被指派了一個「妻子」,卻不是自己要的那個人。從少年時代開始,心中就藏了一個人,少時當她姐姐,長大了,再相逢,她還是那個美麗的少女,卻是孱弱而孤寂的,無依無靠。那個時候起,就決定這一輩子要做她的依靠。可是,風雲突變,一切快得措手不及,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他從未經歷過這種痛苦的煎熬,這一夜,竟然比受傷還難受,仿佛最可寶貴的一樣東西,就要失去了。心里有話,也無從表達。
「姐姐!」
「鵬舉!」
花溶見他欲言又止,也不問他,依舊在一邊練習起來。岳鵬舉也無話可說,只把槍舞得虎虎生風。
當第一縷朝陽探出頭時,二人結束了晨練。
花溶正要走,岳鵬舉叫住她︰「姐姐……」
她慢慢回頭,笑一下︰「鵬舉,我昨夜忘了恭喜你。呵呵,郡主才貌雙全,你今後要好好待她。時間過得真快啊,不知不覺,你長大了,該娶妻生子了。這些事,原本該姐姐替你張羅,可姐姐沒忙過來,好在現在有王爺賜婚,我就不用多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