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將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岳鵬舉低頭,見她的縴細的身影被自己高大的影子覆蓋,兩條人影交相重疊,看起來異常親密。
「姐姐,我給你寫了信,你收到沒有?」
花溶笑起來︰「我這兩三年,大半的時間不在種家,加上兵荒馬亂的,從來沒收到過。」
岳鵬舉的眼楮一下亮起來,這幾年的戎馬生涯,從小兵到敢死隊小隊長,其中艱辛苦悶自不待言,稍有空閑,他曾捎信給花溶,卻一直不曾收到過只言片語的回復,心里很是掛念,怕她又有了什麼意外。
現在才知道她也兩三年不在種家,難怪沒收到。
進了門,花溶的心情特好,一邊給岳鵬舉倒茶,一邊看他︰「你都這麼高了,呵呵,這次怎麼回來看我?」
岳鵬舉簡單講了大敗土匪陶鈞的事情,花溶大喜過望,才發現昔日的少年不但成了男兒漢更是成了一個英雄了。
「你會長期留在宣撫使那里麼?」
「現在戰亂頻繁,宋金遼連年混戰,我听說宣撫使募兵抗敵抗匪,先留下看看。」
「呵呵,那我們要見面就容易了。」
岳鵬舉但見她掛那樣的弓,插那樣的箭,一眼看出她這幾年除了樣子沒變,其他方面卻有了極大的變化,尤其是那種溫存中又略帶了點英氣的眼神,只此一眼,如沐春風。
「姐姐,你跟我離開的時候完全一樣……」
「我變了,我現在是百步穿楊哦。」
岳鵬舉也笑起來,他那樣的笑,完全是發自真心,基本上,花溶說什麼他都會相信。
「餓了吧?」
「還真餓了。」
「姐姐給你做點好吃的。」
周伯絮絮叨叨地在張羅飯菜,都是尋常之極的粗茶淡飯,早非六年前在種家時的大魚大肉。種家早已衰退了。而花溶親自去做的「好吃的」,也不過是加了一味鮮女敕的山野小菜,肉是沒有的。
但岳鵬舉卻吃得異常香甜,仿佛生平滋味最好的一頓飯菜。飯廳的窗戶開著,風從綠楊的樹枝上刮過,對面坐著的細心溫柔的女子,多年奔波後第一次體會到這種深刻的寧靜,比凱旋大捷的喜悅還來得猛烈。好像重新回到了海邊時,姐弟倆在那片水灣的草地上撿貝殼的日子,只是,他不再提起,怕成為她心底的傷痛。
她是不願回憶那段時光的,他也不願意,卻牢記,因為正是在那里,才認識了她。
姐弟倆剛吃完飯,忽然听得門外一聲大喊︰「阿妹,阿妹……」
這個粗豪的聲音,岳鵬舉是記得的,喜道︰「是魯大哥回來了?」
「可不是他嘛。」
種將軍去世後,魯提轄有相當一段時間都留在種家看護,直到小種經略相公舉家搬遷到上任之地。這期間,花溶除了得他指點武藝,還因緣機會,得他引薦一位異人,騎射之術大大提高,終到百步穿楊的境地。
相處日久,魯提轄十分豪爽仗義,完全當她妹妹看待,諸多照顧。
姐弟倆一起走出去,只見魯提轄提著碗口粗細的禪杖大步進來,一听得岳鵬舉叫「魯大哥」,立刻認出他來,哈哈大笑︰「好家伙,現在見了你姐姐沒有哭哭啼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