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們所未知的風的顏色 第二章

作者 ︰ 胥懷文

那句話不是這樣說的嗎︰「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人多的地方嘴就雜,女人多的地方眼色就雜,可眼楮嘴巴都長在別人臉上,你又不能撕下來給縫上堵上。看多了不解的眼光,听多了閑言碎語,我到底還是有點沉不住氣︰從小就優秀得讓別的小孩子連帶其家長羨慕得流哈喇子的我,怎麼能隨便在超市買了罐可樂揭蓋一看「再來一罐」就當自己中了五百萬了呢?我怎麼了我,不達我願地上個破學校就真這麼自暴自棄了嗎?

慣例的,這不是轉折,真正讓我有所覺悟的事件,發生在時隔三年的校慶三十周年大會上。彼時,作為一名即將邁進大四老油條行列的無為青年,我一如既往地在校長激昂的發言中神游,腦袋里滿是FIC書中的情節。忽然,我听到校長以下斷斷續續的講話︰

「……我們的學生學習成績優異……孟飛揚同學以優異的成績獲得新生獎學金……這是我們學校建校以來文科成績最高的優秀學生!這說明……」

當時我一個激靈,原地滿血復活,內心百感交集,又喜又憂︰喜的是被校長表揚了,而且是在校慶上當著全校萬把人的面兒被表揚了,讓我激動得恨不得自備個大喇叭,面對所有與會的同學,指著自己的鼻子說︰「是我,校長說的就是我」;憂的是校長提到我的名字時,下面議論紛紛,我豎起耳朵仔細偷听,听出來他們很多人都在問「誰啊?是誰啊?」,表示從未注意到有我這麼一號人,連我的同班同學都一臉茫然,仿佛忘了他們身邊還有這麼一個風雲人物存在,這讓我愛現的心理大打折扣。

順便提一句,我的名字叫孟飛揚。

孟飛揚,「夢飛揚」,多麼詩情畫意豪情壯志的名字,真是感謝我老爸,果然讀過大學的知識分子就是不一樣。可他們居然沒听說過我孟飛揚的名字!不過呢,話說回來,沒人知道我也好,我安慰自己說,人怕出名豬怕壯,以前就是太愛出風頭了,這次的高考才跌得尤其慘烈。高中那時候,同一個班上默默無聞的同學考上比我高那麼一點點檔次的學校,班主任就號召全體同學舉班慶賀,讓人覺得他是考場黑馬月兌穎而出,而我卻是金榜落第一塌糊涂。

盡管這麼安慰自己,散會後,我的心情還是久久不能平靜,徜徉在愉快的優越感中,我心花怒放,喜不自勝,拼命地壓制著自己的嘴角上揚,差點兒憋成內傷。走在校道上,我竟听到身後有幾個外系的人在議論我的事,更是激發了我偷听的。

只听見左後邊一位男生說︰「那個叫孟飛揚的好厲害,高考那麼高。哎,鳳大才子,跟你有得一拼了。」

正背後的男生(剛才提到的「鳳大才子」)接話了,他聲音很好听,笑著說︰「我差遠了,我有那個分就不在這兒上了,不過,考這麼高進這學校應該不是把這兒當終極目標吧。」

這時,最右邊的男生聒噪地回應︰「我覺得這人應該很挫!大學都過去三年了,也沒看到有什麼作為,如果真是牛人,怎麼可能這麼無聲無息?高考考這麼高該不會是作弊的吧?說不定根本沒什麼實力的,比小鳳你差遠了。」

哈?高高高高考作弊?!

說我三年平庸碌碌無為也就算了,說我高考作弊可是對我天大的侮辱。我孟飛揚可以不是什麼英雄,但一定坦坦蕩蕩光明磊落!

我惡狠狠向右後方甩過頭去,準備給那亂打誑語的小子致命的一擊,猛然間,眼前卻只看到一件T恤,上面印著一串字母「Keepitreal(別裝X)」——這、這是一個男生胸線的位置,身高的恥辱啊!我不禁將頭呈45度角仰望……呃,好高!我一下沒了底氣。

逆著陽光,我還是看到了這個男生的五官,精致而優美,我稍稍*了一下。

哼!要不是臉好看,我早就直接一拳揮上去了,打壞了可惜哦。我心里這麼憤憤地念著。

他顯然被嚇了一跳,護住胸口,沖我嚷了一句︰「干嘛?」

我舉起的拳頭無處可逃,慌亂中伸出一根食指,指著他的T恤,無厘頭地回了一句︰「呃……T恤很nice。」說完轉身快步走了。

說實在的,真要是揮拳上去,我估計自己會像小雞子似的被拎起來,扔出十米開外去。

回到寢室,我不甘心,使勁捶著枕頭,嘴上還碎碎念︰「讓你污蔑我,讓你說我作弊,你那麼高,有本事你別站著,你坐著我一拳把你打得滿地找牙!」

如此絮絮叨叨了一陣子,我覺得還是沒有起到實質性的作用,便暗下決心要做出點證明自己實力的事情來。在看完FIC新出的書的最後一章,又吃了一個隻果,並在洗手間蹲了一個長長的大號之後,我終于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是的,決定了……我,孟飛揚,要考研了!

實際上,考研這個念頭在我剛上大學那年,就已經有了打算,頹廢是後來的事,自不必多提。當時,一進學校便听說我們英語系有個學姐考到北大的對外漢語專業。我對對外漢語沒有概念,但「北大」這兩個字絕對是我的致命傷,只要跟北大掛鉤的,就都是我的軟肋。听說,北大對外漢語專業很火,想想看,這專業出來的,能教外國人學習「問君能有幾多愁,asaboywithoutagirl」,還能給他們上思想課「孩子們,你們都是我們的後裔,快回到母親的懷抱吧!」,精通英語熟稔中文又能接觸不同文化,多威風呀!

這麼想著,我就中了邪,鬼使神差地跟自己較上了勁兒——非此專業不考。但這個計劃自打算一開始,就從大一拖到大二,從大二拖到大三,沒動手實施也沒斷過念想,那執著,感天動地泣鬼神。

但這一次事件不同,我的人格被侮辱了,那個穿著「別裝X」T恤的帥哥顯然激起了我的斗志,讓我的小宇宙在瞬間升級。這種事不是矮子怕人說矮子,禿子怕人說禿子,事實擺在那兒,沒什麼好爭辯的;而是斯文被人說敗類,文人被人說流氓,承認你斯文了文人了,OK,但斯文下掩蓋你敗類流氓的靈魂。

這種莫須有的猜測怎麼可以接受?絕對不能姑息!

學習,學習,再學習;努力,努力,再努力。

「無敵飛揚,發誓考研,絕不妥協,義無反顧。」

從那一天開始,這口號每天一大早我就對自己默念三遍,念完之後,我真就覺得自己快成獨孤求敗了。不為別的,只為一個信念,人活一口氣︰帥哥,我跟你杠上了!

可誰知,這勇往直前的斗志,就在眼看著考研的大門慢慢敞開的剎那,突然一個趔趄舉步不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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