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們所未知的風的顏色 第五章

作者 ︰ 胥懷文

座位就像小蠻腰,硬要勒勒還是會有的。不過,打游擊找座位確實是件勞心勞力的事。有人佔著的座位自不用多說,肯定是不能直接上去踢飛別人搶過來自己坐的,那不光不合情理也是違法的。但可氣的是,沒人的座位也全放著各種不同的物件兒,大咧咧地佔著位子︰

放著書本或衣服的,咱是不敢動的,明擺著意思就是「這是俺的地盤,俺上個茅廁去去就來」,你要是坐了,不被罵眼瞎也絕對要被罵不懂規矩;放著手機或錢包的座位,更是不想動,動了惹事,搞不好說你把手機搞壞了錢弄丟了,學習沒成反被訛詐,讓你棉襖進來短褲出去,得不償失;寫字條貼桌上什麼的最恐怖了,我看過一個狠的,用紅色的熒光筆寫著大大的兩行字︰「男佔我座斷*,女搶我位沒咪咪」,讓凡是拜讀過的男生一看就捂,女生一看就模上身,還沒開始看書就先有心理問題了。

為了結束這樣痛苦的尋找,我決定還是選擇比較空蕩的教室進行復習,另一方面也為了保障自己的心理健康跟人身安全。

于是,在某日尋座無果的情況下,我咬咬牙爬上了199級台階,向英語系的系樓進發了。要說平時上課也是得爬這個樓的,但那畢竟是上課,不得已。就跟有些男生不愛逛街,但女朋友愛逛,那男生也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陪著逛,不陪不行啊,不陪的話回去就直接罰跪榴蓮皮了;如果有更好的女孩子可以選擇,又不用陪逛街,那還非要那個愛逛街的女朋友干啥?早一腳蹬到西伯利亞去了!同理,如果有稱心如意的地方上自習,就算打死教授,我也絕對不會爬得這麼高自討苦吃的。

只是沒有想到,就是這樣的委曲求全,也沒能換來一個美好的自習之夜。然而,人家不都說苦盡甘來否極泰來嗎?就是那樣一個不甚美好的夜晚,也開啟了我大四戲劇般跌宕起伏的生活。

咳咳,說「跌宕起伏」不太準確,用「莫可名狀」可能更為合適。

在糾結中磨嘰了半天,我終于下了決心,「哼哧哼哧」爬上了英語系四樓。環境不錯,人也不多,我轉悠了一圈,挑了個風水比較好的、門朝南的教室走了進去,又選了個朝向比較旺的位置,坐下,放了書包,端坐看書。

在我的詞典里,「風水」兩個字相當重要。比如說,當初在編排學號的時候,我恁是讓輔導員把我原本的單學號改成了雙學號,四個數字都必須是雙數,且不能出現傳統所忌諱的數字4;還比如說,如果遇到13號星期五這樣不定時炸彈一般的大凶之日,我一大早出門必定要算好左右腳,如果不小心出錯成左腳,就一定要倒回來重新出右腳,到最後,我連應該是先出左腳還是先出右腳才對都忘記了。

我這麼重視「風水」是有原因的︰一是受我媽媽的影響,從小打下了承繼中國傳統文化的良好基礎,現在一想,搞不好當初進這個破學校也是我媽她請大師掐指算過的呢,這麼說來的話,我的春天是時候要到來了啊;二是,經過了這麼多是是非非,我越發感覺到,有些東西不信不行。我認為,風水好的話,考上北大的幾率就更大,不對不對不對,說「更」簡直是污蔑了風水,應該說幾率「一定」大!

哎呀,這位置挑得真好!爬這麼高值了!我心滿意足起來。

簡單交代一下這個教室,這個教室單扇門,開在左側,只有18個座位的容量,小小的,很安靜,可以安心研讀大部頭的學術理論。而且,教室的窗外一邊是美麗的城市夜景,另一邊是幽暗的幢幢樹影,如果學習累了,向左看可以舉目遠眺,向右看可以在幽深中洗滌心靈,怎麼著都是包您滿意。

我近乎虔誠地關上了教室的門,制造一種晚上有課的錯覺,這樣就沒人進來打擾我了。

然而,正當我饒有興致研習到難嗑的章節時,教室門被一腳踢開,「 當」一聲,打到牆壁上彈來彈去,黑板上的粉筆灰被震得像蒲公英一般四散開來,在日光燈下飄散著。

這時,一只手伸了出來,撐在門板上,定住了門。一個高大的男生出現了,他雙手插兜走進了教室,他背對著我,一邊走還一邊搖晃著腦袋,跟身後的人大聲說著什麼無聊的事情,「哈哈哈哈」大笑著。門上那只手原來不是他的,而是他身後男生的!這不經意的小動作一下子就分出了攻受,哦不,強弱關系。

後面的男生,你是忠犬啊?!

要不說,人嚇人,嚇死人。我天生膽兒小,正徜徉在書海里呢,被這踢門聲一下驚得魂飛魄散。幸虧平日里練了練收驚的功夫,趕緊在空中亂抓一通,把散掉的魂魄都收了回來,放進依然抱著書的軀殼里。

驚魂未定之余,我惡狠狠地盯著教室門口,看到那圓丟丟的後腦勺在燈光下得意地亂晃著,神采奕奕,簡直恨不得抓起手上的筆,立馬兒變成一支飛鏢,「咻」地飛過去,正中靶心,讓他一聲不吭當場斃命。

正當我捏住筆正準備發射的時候,這聒噪的男生身後出現了另外一個人,就是那只手的主人。他是一個瘦高的男生,比前面的聒噪男矮了那麼一兩公分。在我的視野里,只能看到他的右側臉,輪廓干淨清晰。他架著一副黑框眼鏡,鎖骨處隱約閃出一條白金項鏈,按在門上的那只左手手腕上戴著一條不知什麼材質的寬版手環。他一邊听前面的男生嘰哩哇啦胡言亂語,一邊溫柔地笑著,連眼楮都在笑,還附和地點著頭。

一剎那,我有點疑惑了,這強烈的既視感(眼熟感)是怎麼回事?我拍拍腦袋,忽然憶起,眼前這位眼鏡男,分明就是上次在《比較文學》課上給我遞紙條的那位文藝青年嘛!看那眼鏡,看那項鏈,看那手環,不是我的恩人還能是誰?而他此時也似乎注意到了我,趕緊跟前面的男生作了一個「噓」的手勢。

看到眼鏡男的反應,前面那聒噪男愣了一秒,緩緩轉過頭來,那鏡頭轉得跟蒙太奇似的,「 嚓 嚓」,一閃一閃的。我深吸了一口氣,憋住,在氣勢上做好了準備,一格一格地盯著那男生的正臉扭過來,眼神挑釁地隨時要跟他四目相對。誰知,這一對眼兒不要緊,我發現他不是別人,居然是那個在校慶三十周年的大好日子里,在校道上大聲污蔑過我的T恤(別裝X)男!

無緣無故已經遇到兩次,這是什麼世界啊!

雖然之前我曾因為那張精致而優美的臉停住了我憤怒的拳頭,而且,此時,在萬分之一秒的瞬間,我再次因為那張臉長得確實挺不錯而減輕了我對他的責怪,但一想到他對我人格的「莫須有」的污蔑,以及今天的無禮聒噪,我還是渾身上下一陣不爽,正義感「噌噌」上竄,絲毫沒有要低頭的意思。

那聒噪男看到我,也愣了一下,轉而笑著跟我打招呼︰

「啊,是你啊!不好意思,打擾了,繼續,繼續。」

哈,他說「是你啊」,看來我們彼此都還記得,不過,他也說了「不好意思」,要不……原諒他算了?

他們挑了離我比較遠的右前排坐了下來,那聒噪男聲音果然小了不少,但還一口一個「小鳳」的叫著,這讓我不由得想起校道上的那次經歷。當時是什麼情況來著?記得是有三個人在討論我的高考成績的問題,先是有一個人提到了「鳳大才子」這個稱呼,然後有個聲音很好听的男生謙虛了一番,再後來,有個聒噪男「啪啦啪啦」說了一大堆詆毀我的話,嘴里也蹦出過「小鳳」這個詞。

這麼說來,那個「鳳大才子」或者是「小鳳」就是現在、此刻、眼下的這位溫柔眼鏡男,也就是上次在比較文學課上幫助過我的文藝男青年。

無緣無故已經遇到兩次,這一定是天意啊!

從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時候,我的腦子里已經開始想著「小鳳」了。不對,我不能跟那個聒噪男一樣,對我中意的男生使用相同的的稱呼。

那叫什麼呢?

「鳳同學」?有點文縐縐的;那「老鳳」?好像又沒那麼熟;「鳳」?呃,快把我自己惡心吐了。

算了,還是叫鳳同學吧,正常點兒,同學~這位同學~還能體現本大人的清純學生氣質。

鳳同學,那個有著一手雋秀字體的「鳳同學」,說話溫潤如玉的「鳳同學」,神啊,您能讓我有機會認識一下他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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