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妍、顏澤雅兩人微微一怔,同時頓下腳步。
心妍只覺左臂後被人猛地向前推出,力道借由她的手臂推在顏澤雅左肩。
顏澤雅啊呀一聲,身子迅速滾下九十幾階台階。橫倒在地,血液從雙腿間泊泊涌出,浸濕了裙擺,情狀刺目驚心。
心妍錯愕回眸,自己的左手臂正攥在玲瓏的手中,不禁暗叫不妙,心道這次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康巧慧長指指著心妍的鼻尖,「這賤人將我澤雅推下了石梯,當立時杖斃!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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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煜與心妍辭別後,哼著小調慢慢走下山道,走出估模一里的路程,便見數十侍衛神色匆忙沖上山來,看架勢是要去忘憂庵。
楊煜伸手撈過一個侍衛,問道︰「干什麼去?蚊」
侍衛見人是五爺,當即老實說道︰「忘憂庵出事了,有小尼將睿王妃推下石階,睿王妃大出血,像是要小產,皇後傳信號,下令要將那小尼立地杖斃。咱們收到指令,要去行刑。」
楊煜听到‘小尼’兩字,心中微微吃驚,難道是妍?手一松將那侍衛撂在地上,蹭蹭幾聲一躍數丈趕回忘憂庵,見那庵口石階下圍著四五十侍衛,手持棍棒,隨時準備行刑。
顏澤雅痛苦申吟,血流不止,極為淒慘。
玲瓏抱住顏澤雅的雙肩,關切道︰「嫂子,你不能有事。不然我三哥該有多傷心啊。」賤人,除了玲瓏,誰也不配給三哥生育子嗣。
數十侍衛中間圍著四人,兩人站著,一人伏在地上,一人抱著伏在地上那人。
楊煜眸光大動,心頭劇震,那伏在地上、面色慘白的女子正是心妍!目光微微上移,不禁訝異,抱著心妍那人卻是楊菱兒。
那站著的兩人,左側的是康巧慧,右側擋在心妍身前的是柔妃。
「柔妃,你讓不讓開?不然連你也一起打了!」皇後出聲恐嚇。
「姓康的,皇帝那老小子當年給我一個令牌,誰都不能動我一下,誰他娘的不把皇帝放在眼里,就往這打!」柔妃伸手指指自己腦門。
楊煜看到此處,喝彩道︰「老媽!你太英勇了。不愧是五爺他媽!」心想母親雖能袒護心妍一時半刻,可到底不能跟康巧慧為敵,而他若是沖了出去,一人也決計斗不過五十個侍衛,更不能救下心妍。
正急的團團轉,驟然間靈光一閃!
三哥!去找三哥!想到此處,疾奔山下,驅馬到睿王府院牆外,翻進府內,推開書房門,叫道︰「三哥,大事不妙!顏澤雅去忘憂庵上香,跌下百階石梯,估計要小產!」
楊驁神色泰然,左手執筆蘸了墨汁,慢慢收回到宣紙上方,有力劃下一撇。
「嗯,怎麼那麼不小心?」
楊煜見他三哥冷靜的像個大冰塊,不禁急的渾身冒起熊熊大火。
「什麼不小心?是被妍推下去的!妍也是想不開,這麼一推啊呀!哥,他們拿著那麼那麼那麼粗的棍子要殺妍!」雙手越比越粗,竟將木棍比作兩人合抱的大樹那麼粗。
楊驁手臂一震,毛筆尖上墨汁在宣紙上印下一團黑跡,原本要寫那字便成了一團糟。
「煜兒莫急,細細說來,那里什麼情況?」
楊驁丟下毛筆,伸手拿起衣架上黑色長袍披在肩頭,話音落處,已經走出屋門,來到院外。
楊煜緊步跟上。
「就那情況,皇後說,妍把你媳婦推下石階,摔的小產了。老天爺!估計流的有一盆血,看得我發暈!玲瓏抱著三嫂,在旁安慰。皇後叫囂要打死妍。我母妃愣呆呆不讓打。妍顯然已經挨了幾棍子,菱妃上前抱著她,我母妃也上前護著,這樣侍衛才停下棍來。」
楊驁腳步微微一頓,「菱妃也在?」擰眉思忖,招手揮來程天侯,道︰「立刻派人去宮里,告訴皇帝菱妃在忘憂庵有難。」
「是!」天候領命而走。
「慢。」楊驁出聲喚住,天候回身,楊驁續道︰「再告訴皇帝,睿王妃小產,睿王心腸寸斷,無奈之下,只得做些違抗聖旨的事。」
「是,是!」天候出府,前往皇宮。
楊煜不知楊驁為何要請皇上去忘憂庵,後來一尋思,才知能制得住康巧慧的人唯有皇帝。即便三哥去了忘憂庵,康巧慧有理有據的要替三哥的正妃出氣而杖斃妍,三哥豈有不依的道理,只有皇帝去了,一切才有轉機。
楊煜回神一瞬,見楊驁已經來到府門邊,大驚之下喝道,「哥,你瘋了?父皇有令,一年之內不得踏出府門半步。我們翻牆出去。」原來三哥所說的違抗聖旨之事,便是堂而皇之走出睿王府。
「煜兒,走正門離忘憂庵最近。為兄怕去得晚了。四月不見,不想一見面便是給她收尸。」楊驁聲音微微澀然,徑自邁步踏出府門。
楊煜擰眉,三哥四個月不見的女人多了去,他說的是誰?顏澤雅、妍,還是楊菱兒、玲瓏?
錚錚兩聲,侍衛橫劍阻住去路,望著眼前氣勢森冷的高大男人,顫聲道︰「皇上有令,三爺若是出府門一步,鋸鋸掉雙腿。」
楊驁食中兩指將侍衛手腕下壓五寸,讓那人劍尖抵著他的膝蓋。陰測測道︰「鋸。」
侍衛莫名生怖,駭得倒退一步,睿王真真可怖猶如鬼魅!侍衛自忖無能阻攔睿王,又恐皇帝怪罪下來,于是一劍刺進月復中自刎斃命。
楊驁雙眸淡淡掃過,府門前數百侍衛心中一凜,紛紛讓開了路。
楊煜看著三哥,不禁心中為之一振,佩服之心大增,「三哥!你狂斃了!」心道原來三哥只要想出這府門,是任何人也攔阻不住的,因他從沒將什麼皇命聖旨放在眼中。只是過去四個月沒什麼值得他出府的事。
楊驁、楊煜從天驕手中牽過兩匹汗血寶馬。徑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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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憂庵
「柔妃,本宮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倒是讓開,還是不讓開?」
康巧慧高聲喝道。
柔妃冷哼,「你嗷嗷叫破了嗓子,老娘也不讓開!」
康巧慧說︰「好。」左袖一拂,「不能打你一根指頭,可以綁了你麼?來人,把柔妃給本宮綁到樹上去。」柔妃破口大罵︰「哪個龜孫子敢綁我?」雙臂一緊已經被兩兵侍衛束住,拉到樹邊,柔妃喝道︰「兩個龜孫子,松開我,不然等我一得機會,便宰了你們!」胸間、腰月復、膝蓋各自被綁上了幾道繩子。
康巧慧看看心妍,心妍身子後縮。
「菱妃小賤人,你要護著她,是不是?」
心妍感覺到環在自己身上的兩只手臂劇烈發顫,顯然害怕極了,不禁回頭看著楊菱兒的秀美的臉頰。
「菱兒,今天我躲不過去的。你不必為了我枉受皮肉傷。」
菱兒搖了搖頭,小聲道︰「你不懂,三爺在乎的人,我一定要保護。他對我的恩情,我當一生一世的回報。」
心妍呆了一呆,楊驁在乎她嗎?
「打!將這兩個賤人一同杖斃。」
康巧慧一聲令下,呼呼呼數聲,四五十根手腕粗細的木棒四面八方揮將下來,不問頭臉的一陣狠砸。
楊菱兒緊緊抱著心妍,心妍雖拼命掙扎,菱兒卻死命抱著她,不讓她受到一點傷害,可菱兒身子嬌弱,挨了幾棍,便昏了過去。
心妍肩頭一松,楊菱兒身子輕飄飄落下。心妍眼中一酸,心想菱兒這般有情有義的對她,她怎能將她置于不顧,除了殿下、煜、草芽,柔妃,就數菱兒對她最好。
想到此處,落下淚來,在菱兒身子沒落地前,伸手忙將她身子抱在懷中。以自己背部去接棍棒。
不肖幾棍,已經皮開肉綻,黑血染透衣襟。
柔妃大喝︰「不能打她!不能打!那孩子她她」眼中噙了淚珠。
那孩子懷有身孕,經不起這麼棍棒相加,可佛門弟子懷有身孕的事如何說得出口,哭喊道,「難道便沒有天理王法?那孩子幾月來清清靜靜跟我在庵中度日,又惹到了誰,犯到了誰,容她安靜的活著、喘著氣,便如此難?你們一個個侍衛,家中便沒有妹子?你們妹子在外受了委屈,你們作何感受?」
心妍抬起頭來,眼中淚水如泉涌下,喊道︰「大…大師傅,你別別哭,我不痛不痛。你一哭,妍兒心里難過心疼的厲害。」
柔妃淚水決堤︰「妍兒,傻瓜」
玲瓏微微一笑,對悠悠轉醒的顏澤雅道︰「嫂子,你瞧,母後正在為你出氣。」
顏澤雅看著自己兩根褲管上的血跡,喃喃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捂嘴失聲痛哭。
眼見一根木棍要打向菱兒左腳腕,這一棒打下,必定打瘸了。
心妍猛地咬緊下唇,伸手擋了那棍,咯的一聲,手腕痛的竟似骨頭和肉要剝離開來。疼痛難當之下,嘶聲喊了出來。「大師傅」
這一聲撕心裂肺的叫喚之聲,只听得柔妃心中大慟,哭道︰「楊德廣你個老賊!若是沒有你當年造下的孽,這幫苦命的孩子怎麼會有今天這番互相折磨。」
「柔兒,時隔多年,你還是依舊不將朕當人看。老賊老賊叫的可順口。」頓了一頓,聲音震怒︰「眾兵,還不給朕都住手?打中了菱妃,誰來給朕交代?」
這一聲渾厚有力、中氣充沛,從丈外傳來。
眾人聞言大驚,紛紛朝聲音來處看去。但見三人疾步走來,為首之人一襲金龍長袍,正是楊德廣。
左後那人雖退居而後,強大懾人氣勢卻未減分毫,冷眸含威,薄唇緊抿,正是楊驁。
右後那人,直直盯著棍棒下的女子,眼中泛起點點水跡,正是楊煜。他低低喚道︰「妍。」
楊德廣親手解下柔妃身上的繩子,「愛妃,你也有被人捆在樹上的一天?」
柔妃松月兌一瞬,先給了方才綁她那兩侍衛一人一巴掌,後恨恨看了皇帝一眼,「呸,老不羞。誰是你愛妃!」
看了一眼心妍懷中女子,譏諷道︰「你以為找了一個跟我貞兒姐姐一模一樣的女子,天天留在身邊,便能彌補你當年干的黑心事?休想!」
心妍意識迷離之際,低頭看向自己懷中雖然昏厥,卻美得令人屏息的菱兒。原來原來菱兒和楊驁的母妃長得一模一樣,難怪楊驁對她對她那麼不同。
心妍看向楊驁,他目光似乎朝她看了過來,視線卻不在她的臉上,心妍順著他的視線向下看去,看到了自己環在楊菱兒腰上那只被棍棒打斷,呈青黑的手。
可隨即苦澀一笑,他眼中心疼神色應當不是為了她的手,而是她手下環著的菱兒.
菱兒的腰上挨了幾棍,也出了血。
心妍胸口猛然揪痛,卻隨即想到,菱兒心地善良,楊驁心疼她也是情理之中的,自己現在已經是出家人,還還在乎什麼。
「三…三爺。」顏澤雅輕喚。
楊驁長睫輕顫,回了神,走去托住顏澤雅雙肩,讓她靠在他的胸膛。「雅兒,心里有委屈,給本王說,本王為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