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會是楊驁麼?
心妍掀簾便想沖下矯去。
忽然想到此時自己的身份是公主,一舉一動事關蒼穹國威,不可莽撞行事。于是後臀離開座椅半尺又坐下了下去。
聶白薇的嗓音自轎外輕輕傳來。
「大嫂,你下轎給那人說幾句話吧。今兒天陰,可能有雨雪,你們說完了話,我們要快些趕路。我和無常、小黑在你們這里耽擱了兩個多月,擎天哥哥一定惦記極了。茆」
「嗯。喜娘。」心妍輕喚。
喜娘掀開轎簾,心妍伸手按住她寬厚手背,姿態端莊雅然下了轎子。
雙腳踩在地面的一瞬,心髒跳的出奇快了蚊。
方才那急促報信,讓迎親車馬停下那人,看衣著是位宮里的一名公公,此時正靜悄悄站在轎邊。
那公公身後丈余之處,四人悠悠抬來一頂小轎。
待到轎子走到面前,轎落簾起。
心妍雙手捂在心口,一顆心仿佛要從口中飛了出來。急切盼望即將看到的人。
一個縴瘦的棗紅身影從轎中走了出來。
是名女子,眉宇秀美,雲髻輕挽,全無半分人間煙火之氣。
心妍這一下失望極了,抿出輕笑,快步迎了上去。
「菱兒,你來送我了。」
來人正是楊菱兒。
菱兒握住心妍的手,「還好趕得上。」
心妍打量她,她面上表情特異,仿佛對什麼事情充滿期待,只听她輕聲道︰「心妍,借一步說話,好麼?」
心妍微微一怔,心想她可能有悄悄話要講,轉身對聶白薇、無常、黑白三人福了福身,得到那三人點頭允可,心妍才用力握了握菱兒的手。
「路兩邊也滿是百姓,無論借步到哪去,也總有人能听到、看到。走,我們去你來時坐的小轎子里說會話。」與菱兒牽手回矯。
兩人並肩坐在椅上。心妍凝視菱兒的臉頰,見她左頰又紅又腫,有五個手指頭印,嘆道︰「皇後娘娘又刁難你了?」
菱兒點了點頭。
「皇上一連多日每晚跟我談天下棋,昨晚上他嫌下棋聊天沒趣,就要拿劍比劃給我看,他說淑貞娘娘還在的時候,最愛看他練劍,還會在他練劍的時候彈琴助興。于是,我便拿琴在旁為他彈曲,皇上練劍時候不知想起什麼往事,嘔了幾大口血,昏倒在地。皇後娘娘來了,將罪過怪在我頭上,打了我一個耳光。」
「哇,一個耳光就能把你臉頰打得腫成這樣?想必康巧慧使出了幾十年的力道啊!」
心妍說著與菱兒眨眼,兩人相視而笑。
心妍疑道︰「是不是皇上年逾五十,胳膊腿老了,一練劍等于自毀性命,走火入魔,才嘔了血。要是殿下、煜兒,還還有三爺,無論怎麼縱來跳去,都不會有事的。嘻嘻。」捏捏菱兒的臉,「你還疼不疼?」
菱兒听到‘自毀性命、走火入魔’八個字,咯咯直笑,隨後搖了搖頭。
「昨晚疼的趴被窩里直哭。今早起來就不疼了。」嘆了一嘆,嘟唇道︰「皇後娘娘總不問是非就打我。不過她也拿我沒辦法,皇上、三爺都護著我。」說到此處,微微一停,「不過接下來數月,三爺是顧不到我了,皇上白天皆在書房,也無暇顧及我,我唉」
心妍更是感到好奇,楊驁接下來幾月究竟是要去哪里?連他最為珍視的菱兒也顧之不到。
「菱兒,你不要擔心。三爺脾性你是知道的,他母親的仇焉有不報的理。我想只是時候不到,等到有了時機,三爺提劍就把她給抹了脖子。」
雖心妍顧忌楊殤而心存饒過康巧慧、不報父仇之心,可楊驁決計不會讓康巧慧好活的。
「會有一天,只你一人陪在皇上身邊。」
菱兒僅抿了抿唇,仿佛留在皇帝身邊並不能引起她多大興趣。
心妍見她良久不說話,于是問道︰「菱兒,你是不是有什麼要緊的話要給我說?」
楊菱兒眸光閃爍,輕聲道︰「我也不知要緊不要緊,我小時候好像生了一場大病、或者受了很嚴重的傷,十來歲之前的事情都記不得了,一路從吉恩國流浪來到蒼穹國內,遇到了三爺,又機緣巧合入宮為妃。」說到此處,臉頰暈紅,「心妍,我我常常夢中見到一個風度翩翩的公子。」
心妍雙手輕顫,差點問了出口‘你你夢見三爺麼’,但覺自己已是被楊驁拋棄的女人,實在不該對他的事如此關心,于是淡淡道︰「那人一定做了什麼好事,才會讓你常常夢到。」
菱兒頰邊綻出溫柔的笑容。
「夢里面,我頭破血流、身上也橫豎都是傷,只覺得自己置身在吉恩國境一處荒漠上。那人解解開我衣物幫我治傷、為我施藥,還…還撫著我額頭對我說‘好姑娘,你要活下去,你不能死’。」
心妍一听那人不是楊驁,而是吉恩國境內的誰,立時一掃心中酸澀,來了精神。
「咦,莫非你受傷時,遇到了一個翩翩美少年,那少年是你的救命恩人?」
菱兒雙目茫然。
「我記不得了,夢里他的樣子也看不清楚,只知道我朦朦朧朧睜開雙眼,他已經遙遙走出很遠很遠。」
說著從衣袖拿出一卷畫軸。
「我自那以後常常畫畫,畫過山水,畫過鳥禽,畫最多的便是這人背影。一拿起畫筆,描著描著就勾出他的輪廓。」說到此處,臉上熱.辣辣,見心妍盯著她手中畫軸,于是慢慢將畫軸展開。
心妍凝目朝畫紙看去。
只見黃沙大漠,一名少年朝日落之處走去,寬袖飄蕩,衣袂翻揚,余暉在他身周鍍上一層光暈,單瞧背影,這少年已是不凡。心妍瞥眼之間,看到一管玉笛輕輕墜在少年腰側。
「菱兒,是要我幫你在吉恩國找一找這人嗎?」
菱兒雙頰緋紅,額頭滲出薄汗。
「心妍,興許你覺我已是皇帝的妃子,還來找這少年,實在不守婦道。我我也沒有別的想法,只是想跟他說一句謝謝,還有問一問當年我如何受的傷。你陰錯陽差要遠去吉恩國,嫁給吉恩王為妃,身處權利最巔峰,我想著,你能不能能不能」
就在此時,有人在轎外輕輕敲了兩下。「嫂子,下起了毛毛毛毛雨,再不走怕要耽擱行程,我哥等媳婦要急死了。再要不走,他可親自殺來綁你回去。」
聶白薇頑劣催促的話使得轎內兩人莞爾輕笑。
心妍接過那幅畫相,小心將畫軸卷起,掖進袖中。
「你放心,只要我」
若是替嫁順利,能得不死,自然要為菱兒尋一尋這人,可是即便身份曝露,身處劫難,便不幫她找了麼?當然非也,也要幫忙的。
「沒什麼,即便我就要死了,我也把這畫像遞到吉恩國君面前,求他幫你找人。」站起身來,笑道︰「菱兒保重,你不必下轎子送我,讓他們趕緊送你回宮,免得皇後借機對你發難。那少年一有消息我立刻寫信知會你。我們有緣再會。」
心妍說罷矮身出了小轎,鑽進公主大轎。
轎身輕搖。迎親車馬開始行路。
大約走了兩個時辰,來到城外,轎子猛地止住。
心妍身子一踉,因慣性向前傾了一傾。
「諸位吉恩國貴客,蒼穹皇宮送親官兵就送到帝都城外,這便折返回去了。剩下的路程便交給吉恩國.軍馬,還有蒼穹兩位跟隨相護公主去吉恩國的將軍了。」
心妍尋思,說話這人應該是蒼穹兵的一個頭目。轎外響起兵馬紛亂腳步聲,蒼穹那八.九千人回城去了。
黑白朗聲喊道︰「請公主殿下下轎,換乘馬車,咱們這就轉上黃金、冰水晶大道,直奔吉恩國去。」
心妍心忖公主出嫁諸多步驟實在繁瑣極了,又不敢多言,依言下轎,轉上馬車。
忽然一個士兵從隊伍最前頭趕來,氣喘吁吁道︰「將軍有令,即刻啟程!手腳麻利點,那位爺沒多少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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