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打擊大舅一顆老女敕的心,撒了一個小謊,道︰「大舅,爹爹沒有過世前,聞听太後此舉,曾在我面前評議過此事。」
大舅捂了捂胸口,道︰「朗兒,你差一點嚇著了我,真以為祥瑞出現。」
但也納悶,就是妹夫說的,又怎麼著。他只說了太後務實,不喜歡祥瑞,後面的還要靠小家伙聯想。並且這兩件事皆是大事,自己知道,新知州知道,為什麼都沒有想到呢?
因此,看著這個小佷子,眼光也出現了一些畏懼與驚疑。
結果鄭朗猜中了,過程猜得有些差錯。劉娥呆在張府十五年,這十五年無所事事,只好博覽群書,研究琴棋書畫。她大腦里沒硬盤,可智商達,記憶力強,後來做皇後時,朝政事務與大臣相互的關系,只要說一遍,她就能記得所有細節,並且用高智商將來龍去脈理清楚。所以這十五年,已經讓她變成了一個才女。
包括書法,未必能寫出大家風範,但對書法的理解力,也過了劉知州。
看到後,十分喜歡,不但似是一種很好的新書法,而且僅是一個十二歲的小孩子寫的。差一點讓鄭朗猜錯,正準備傳喚鄭朗,讓他到東京城,讓自己看一看。可她是女人,心思細膩,就看到了劉知州寫了八個字,改頑勤學,閉門苦讀。
沒有用劣與惡、壞,這三個詞眼,是頑皮。
劉娥感到有點不對勁,派人打听了一下。其實不用去鄭州打听,鄭朗的光輝事跡,東京城也在傳揚。先是壞的,如何十歲狎妓,如何撥小刀子。然後是好的,大家感覺不一樣,有驚奇,有慨嘆,有愕然,有不解,有迷茫。這個華麗的大換身,大家一起不能適應。
本來是好事,浪子改惡向善,比如周處,史書都褒獎之。可劉娥听到撥小刀子,眉毛皺了起來。這份「勇敢」「狠強」,使她想到了三個人,寇準、丁謂、曹利用。
估計讓鄭朗知道,能直接昏倒在地,咱連考中省試的把握,都不敢說,你老人家乍就將我與這三位大神相比較呢?
劉娥遲疑了,人才是不錯的,可她不喜歡果狠的人,要人才不要太多,朝中的王曾連中三元,才氣豈不比他高?但正因為礙了她的事,正準備找一個理由,將他罷出朝堂呢。
于是不報。
扣下來了,也不獎,也不罰。
倒是小皇帝听聞此事後,悄悄翻出來,他最大愛好就是練書法,不過練的是飛白體。所謂的飛白體,相傳是蔡邕看到修鴻都門工匠用帚子蘸白、粉刷字,受到了啟,創造的字體。筆畫里帶絲絲露白,所以名為飛白體。寫得好,往往產生一種很震憾的藝術美,從唐到宋,許多人皆練習這種字體。
但不代表著他對其他書法不懂。
看到後,先是驚奇,後是驚喜,十分喜歡。可他上面的老媽太強勢了,不敢吭聲。
劉知州也納悶,難得的天縱奇才,為什麼太後一聲不吭,然想到了老太太古怪而又強硬的脾氣,劉知州心中郁悶,卻不敢做任何表示。于是此事冷了下來。
中間的過程無人得知,但一開始時,讓鄭朗不勝其煩,听聞後,許多鄉間學子前來登門拜訪。本想寫一張告示貼于門口,我只想安心的讀書,不是商人,要交往,要人脈關系,好做生意。也不是交際花,需要交際,需要人抬捧,來抬高自己身份。
可這樣一來,自己不是放達,而是狂妄自大,可以寫,但他的真才實學,遠沒有到那地步。只好苦著臉,接見,然後寒喧幾句,送客。
漸漸的,見到京城那個老太太沒有了消息,這一風勢才消停下來。
……
讓肖伯到山上砍了幾個粗竹子,用鋸子鋸成一個個小段,以節為底,中高部分為頂,並沒有打磨。只是試了一下刀。
經過一年多臨摹,繪畫的功底也有所長進。繪畫功底,僅能起輔助作用,與雕刻還是兩回事的。
也不求做最好,至少得做一個大模樣出來。
想做的正是另一件工藝品種,文房雜項之一——筆筒。
這事物很早就出現了,多用木頭,後來還出現用銅、等金屬做的筆筒。到了宋代後,又出現了瓷筆筒,如今鄭朗所用的筆筒正是用瓷做的。可是宋代筆筒做工都很粗陋,直到明代後,才展起來,工藝變得精彩,材料也更廣泛,各種精美的瓷器筆筒,玉制筆筒,象牙制筆筒,還有的就是竹子做的筆筒。甚至有的做工好者,後世能拍賣上千萬人民幣的價格。
竹制筆筒有,窮人家用的,砍一個筆筒,放上毛筆,至于在竹子上做雕刻,也許有之,但鄭朗還沒有看到過,腦海里也沒有印象。即便有,頂上無聊的在上面刻幾個字。
拿起了刻刀,腦海里知識有的,比如高浮雕、淺浮雕、鏤空深浮雕、立體高浮雕、剔地浮雕、圓雕毛刻等刀法,還有注意竹表與竹肌不同色澤對層次的影響,有的還會奩漆螺鈿。
取竹料時也有講究,最好是竹根部分,竹子向上長,幾乎都是一樣,直直的,但竹根受地形影響,會有一些細微的變化,有的會長成奇形怪狀,對于做筆筒來說,卻是好材料。竹子本身的堅硬年齡顏色等等也要琢磨,將料做工。
腦海里一大堆知識與圖像,拿到竹筒,卻不知道從哪里下手。
其實,還是他的愛好決定了這個舉動。對婁煙使一個小壞,僅是借口,用四張紙寫上字,計謀也就成功了,何必非要用竹筆筒?
然而要做竹筆筒,就要鑽研,也會浪費學習的時間,于是給自己找了一個借口。就象學彈琴,學繪畫一樣。
鄭朗也知道自己水平,開始並沒有選竹根部分,甚至都沒有親自前去竹林,挑好的竹根。只選擇質軟的竹子前端試刀,搗鼓了一會兒,慘會忍睹。比他第一次向陳四娘學琴,更是可憐。
可他性格沉穩,能忍耐,並沒有氣妥,每天讀書讀累了,字也寫累了,或者學著繪畫,或者學一會兒古琴,或者拿竹筒出來搗鼓一下。繼續過著很宅的生活。
倒是幾位娘娘很奇怪的問了一回︰「朗兒,你在做什麼?」
「大娘,三娘,四娘,六娘,七娘,我累了,刻著它好玩,當放松的。」
「我的兒,苦了,柳兒,四兒,過來,替郎君揉揉手腕,捏捍胳膊,捶捶背。」
「喏。」兩個小蘿莉笑嘻嘻的跑過來。
大約看到鄭朗變好,大約听到詩社上生的事,柳兒生份的態度轉變了很多。
她們會捶什麼背,幾個娘娘一走,鄭朗說︰「得,你們還是息息吧,別弄痛了我。」
笑嘻嘻的退下去。
不久後,平靜的生活被打破,收到了兩份邀請,第一份是他泰山來的,派了一個老僕,接他去孟州。生了這件大事,崔有節不可能不知。十分不解,寫了一封信給劉知州,我女婿那個字我看過,並不是很好,為何你如此夸它?
此時劉敬心中正郁悶,回信語氣也變得不大友好,說,你也是中過進士才進入官場的,為什麼一個字好壞,你都看不懂?士大夫說話,要講究一個溫文爾雅,後來富弼做了相,韓琦很不听話,就勸。偏韓琦是一個十分霸道的主,做下屬要凌慢上司,做上司,要欺侮下屬。便不高興的說了一句︰「你又絮叨了。」
富弼也吵架,可第一次听聞有人用如此粗魯的語言向他說話,色變,問︰「絮是何言?」
韓琦只是聳聳肩,富弼差得差點吐血。
劉敬用了這個語氣回信,措辭算是很嚴厲了。
崔有節不好再說,是真是假,還是將女婿喊來,再寫一遭看看。但他心情同樣很郁悶,就算我上次看花了眼楮,可這個字還在我手上呢,怎麼就是好字?好在哪里!
越想越糊涂。
鄭朗也沒有回絕,帶了一些禮物,跟著老僕就去了。
但安的心眼有些兒不好。ak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