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車上,迎面吹來的微微晚風,在這盛夏的時刻絕對是一種絕佳的享受。不過此時此刻的張凡可是沒有那份享受的心思。
他心里面一直在想著剛才王猛對他所說的事情。雖然他們如今抓住了一個倭寇派來刺殺淮安府東城門門官的「亂波」,也就是後世的忍者,但是這個人據王猛說來,倒是硬起的很。張凡不知道這個人是否是在心中堅守著什麼信念才能受得了錦衣衛的大刑而不開口,亦或是他接受了這種拷打審問的訓練,練就了這麼一番本事。總之,錦衣衛私刑的效果在這一次受到了巨大的挑戰。
本來張凡都已經可以確定,倭寇將會大舉進攻的地方自然就是這多處州縣的東城門門官遭到刺殺的南直隸。之前想起來,張凡也是覺得這些個倭寇有些幼稚,竟然會提前襲擊將要進攻的目的地,這豈不是就等于給了敵人警告嗎。但是等到張凡從王猛口中得知,不光是南直隸,就連山東、浙江、福建這幾個地方都有州縣的東城門門官被刺殺,而顯然已倭寇、甚至是整個扶桑島上面能打仗的人來計算的話,他們是絕對沒有那麼多人來同時進攻這四個省的。而且扶桑島上如今正處于戰國時代,各地的大名擁兵自重,打的不可開交,哪里會有功夫來攻擊能給他們帶來毀滅打擊的大明帝國。
這麼看起來的話,這些倭寇們倒不是一點腦子都沒有。只是他們如今做的事情,簡直就是前後矛盾,讓人有點模不著頭腦。現在的張凡對于倭寇的進攻是一點頭緒都沒有,他雖然已經寫了奏章上奏朝廷,但是這一來一回即使是八百里加急,也要花上兩三天的時間,更不用再提隆慶得到自己的奏折之後,還要和內閣以及朝臣們商量的時間。這可當真是貽誤戰機的大事。
如今張凡唯一的線索就是這個被抓住的人,但是他那不肯開口的硬漢作風,卻是給張凡帶來了很多麻煩。
來到了錦衣衛進行私刑的地方,剛進入地下室,張凡就聞見了那撲入鼻孔中的霉味以及淡淡的血腥味。原本的張凡對于這種氣味非常的不喜歡,但是如今,他也已經習慣了這種氣味,雖然他任然是不喜歡這種地方。
「大人。」在場的人看到張凡進來,都是理科站起身來向他問禮。
「事情怎麼樣了?這人還是不肯開口?」張凡問道。
「大人,卑職等辦事不利,還請大人責罰。」其中一個領頭的人向著張凡告罪說道。
「責不責罰什麼的,如今都不重要。」張凡擺了擺手說道,「如今最重要的是要讓這人開口。」
本來,張凡的這個命令說出口,這些廠衛們就應該大聲應諾,並且雷厲風行地立刻前去辦事。但是這一次,他們並沒有動,而且各個臉上都露出了為難的表情。
「怎麼了,這是?」張凡看到他們的這幅樣子,不由得很是疑惑地問道。
「大人,事情是這樣的。」還是剛才那人,站出來向張凡解釋道,「這人也不知道是被何人**成這樣的。卑職等人因為知道如今這人是唯一的線索,所以不敢用那些私刑,只是用普通的大刑,大人也是知道,那些普通的大刑,就是個壯漢也受不了。可是這人,不但受的了,而且是出了面上露出疼痛之色之外,愣是連一聲都沒有喊出來過。如今已經給他上了整整十種大刑,他都挺過來了。卑職這里也有會倭語的人,不過問他什麼,他都是毫不理會,就跟個聾子一樣。」
這幫廠衛雖說平日里凶狠無比,什麼折磨人的手段都能夠想出來,而且是花樣百出,用上個幾十種刑罰都不帶重樣的。可是那也只是對于普通人來說,畢竟錦衣衛的職責就是監察百官,能「有幸」進到這里受刑的人,大部分都是平日里好日子過慣了的人,自然是受不住這些變態的刑罰,估計他們剛剛把刑具拿出來,那些人就已經被嚇癱了。
而對于那種被抓來,需要從對方口中獲取什麼地方情報的人,一般都是由東廠負責的。雖然這些人也是硬氣的很,但是東廠畢竟對付這些人有將近一百多年的時間了,那種經驗他們倒是有不少。
張凡听著手下這人的匯報,並沒有說什麼。他走到關押那人房間的鐵窗前,抬頭向里面看了看。房子的中央,從頂部吊下來的鐵索鎖著一個人的雙手,高度只夠讓那人踮起腳尖,大腳趾能夠時不時地踫到地板。那人渾身都被扒光了,只有在處穿著那件最具扶桑男子特色的兜襠布。身上是到處布滿了傷痕,密密麻麻的讓人看起來就覺得有些反胃。張凡卻是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適,而是仔細看了看。他身上的傷痕有的很明顯是剛剛才留下的,而有的則是一看就看得出來,是以前留下來的。
張凡倒不是在意這些東西,而是在考慮其他的事情。自己的這些手下如今看起來有些消沉,這可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他打算找些話題刺激他們一下。
「依我看,要不這麼來吧。」張凡說道,「我這里正好有馮寶以前給我的東廠廠督腰牌,可以調集東廠的人過來幫忙。我這就讓王猛拿著腰牌去應天府找些這方面的人才過來,想來他們定然是有什麼辦法讓這人開口。」
「大人,還請不要這麼做。」果然,在場的這些個廠衛們一听張凡要去找東廠的人幫忙,也不知是集體榮譽感爆發,還是怎麼的,一個個是面色通紅,像是受了什麼莫大的委屈一般,「卑職等人承諾,定然會在明日給大人一個交代,不然的話……」
「不用你們‘不然了’,若是明天還拿不到消息的話,我自己就會把你們‘不然了’。」張凡說了這麼一句。
「遵命。」幾人是大聲說道,那樣子就像是打了雞血一般,激動的很。
「嗯,這樣就好。」張凡得到了令自己滿意的答復,欣然點頭說道。他這麼做所用的自然就是老套的不能再老套、卻也是有效到不能再有效的激將法了。東廠和錦衣衛之間雖然是一種上下級的關系,東廠負責著監察錦衣衛。但是真要是說起來的話,兩邊的關系其實不錯。正是因為東廠要檢查錦衣衛,所以必須要對錦衣衛有所了解,因此,東廠的番子、密探幾乎都是從錦衣衛中選拔出來的。所以說,一般原先在錦衣衛里面做什麼的,進了東廠之後還是做什麼。
如今,張凡居然對他們說,要去讓東廠的那些個刑獄高手來「幫」他們審問這人。這不就是明擺著對他們說不行,要換行的人來做嗎。他們倒也不是什麼集體榮譽感大爆發,只是有一點,這件事情若是傳出去了的話,那他們可就算是丟盡了臉面了。同樣是干一份活的人,並且都是在這個行業里面算得上是頂尖的人物,如今卻要求助于他們,傳將出去,他們也就沒臉再在這一行混飯吃了。
張凡對于他們的這種心思自然是明白的很,所以他才會故意這麼說。但是張凡可管不了他們到底是為了集體榮譽還是個人面子的問題,張凡最關心的就是他們到底能不能拿得出成績。說起來,張凡從骨子里算得上是一個實用主義者,究竟如何做、要準備什麼、要用到什麼工具,他並不關心,他所關心的是最終的目的到底怎麼樣。當然,並不是說他就當真是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他自然是有他的底線的。起碼有一點,不管是用了什麼手段來達成目的,但是那萬萬不要留下什麼把柄之類的東西,這樣一來,張凡就很滿意了。
梁超在一旁則是微笑著看著這一切,他完全是知道張凡的用意。想來這些個廠衛們,平日里凶狠、聰明的很,但是正是因為這樣,他們也都自大的很,自尊心極其的強,受不得一點委屈和低看,即使是來自于他們的頂頭上官,那也不行。
那些人們立刻去準備更大的「禮物」要送給屋子里面吊著的那人。這時,有一個廠衛朝張凡走了過來。
「大人。」那人說道,「卑職王喜亮,精通倭語。卑職有些事情要跟大人說。」
「哦?可是什麼要緊的事情?」張凡問道,他的意思是問是不是什麼秘密的事情,畢竟這里有不少人。
「要緊是要緊,但是並非什麼秘聞。」王喜亮說道。
「那就說吧。」張凡說道。
「大人想必知道這人的身份吧。」王喜亮說道。
「這人不是扶桑那里專司暗殺、打探消息的忍……亂波嗎?」張凡疑惑地問道。
「不錯,不過這只是咱們衛中記載的。」王喜亮說道,「卑職卻是知道一些別的事情。這些亂波都是經過嚴格訓練的,而且他們的身份隱秘之余,卻是不會為這些個倭寇海賊效力的,能派遣得動他們的人必然在那扶桑國有著顯赫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