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公公所說的,關于孟公公與那劉山之間有所往來的證據,如今正在微臣這里。」張凡說道。說著這句話,張凡已經從懷中掏出了一本冊子一樣的東西,那正是張凡從劉山那里所得到的那些賬簿中的其中一本,上面所記載的正是關于孟沖的那一部分。
當下,隆慶身邊的小太監也是非常有顏色的,見到張凡已經把東西掏出來了,趕緊走下去接過來,又恭敬地送到隆慶身邊。
隆慶拿過賬簿之後,並沒有急著翻開來閱覽,而是將它放在面前的案上,手卻是放在上面掂著手指,似乎是在思索著什麼。
「張愛卿,此乃何物,是愛卿在何處所得?」隆慶卻是問起了這件事情。
「回陛下的話。」張凡可不會去管隆慶為何會這麼問,他只管回答,「這本冊子乃是一本賬簿,正是微臣此番在江南所清查貪贓之案時,從那主犯劉山處得來的。這本賬簿乃是劉山用來記錄其貪污斂財的數目,髒銀的分配,以及他所掌握的江南之地那些官員把柄的那些賬簿中的一本。微臣所獻給陛下的這一本賬簿中,正好就是劉山所記載的,關于孟公公貪贓枉法,向其索賄銀子的事情。其每一次的銀子數目,送銀時間,全部都是記載的清清楚楚。」
「誣陷,這是誣陷!」跪在那里的孟沖突然之間大叫了起來,渾身上下都在扭動著,面孔更是已經扭曲到了極點,「陛下,奴婢冤枉啊,這絕對是誣陷……」
「來人!」隆慶突然間說道,「給我按住孟沖,狠狠掌嘴十下。若是他再敢不問自說的話,沒說一個字就給我掌嘴十下!」
立時,兩名等候在殿門外的宮中侍衛大步走了進來。一人來到孟沖的背後,絲毫不顧及孟沖如今已經是一把年紀了,雙手將他的雙臂拉住,牢牢地鎖在其背後。而另外一人卻是拿出了一塊木牌,打向孟沖的嘴巴。
話說這掌嘴之行,平常百姓間的公堂之上倒是常常有,那是用令牌。可是這朝堂之上哪里會有令牌這種東西,再說這朝堂之上,皇帝若是會懲罰什麼人的話,那人也是臣子。臣子犯法,不外乎三種情況,要麼啥事都沒有;要麼就是被拖出去廷杖,這個就有生有死了;要麼就是直接拉出去砍了什麼的。可是這掌嘴之刑,朝堂之上卻是少之又少,畢竟對象是這些文武大臣們,對待這些文人,即使他們犯了再大的錯誤,掌嘴也是太過侮辱了一些。
然而有明一朝,很多怪事都發生過,這在朝堂之上掌嘴大臣的事件也不是沒有過,不過也只僅限于朱元璋和朱棣這兩位廟號帶著「祖」這個字的皇帝了。但是他們卻都還是讓人用肉掌去行刑。如今這個木牌卻是朱棣命人所作的,為的就是這個時候。只不過朱棣做好了這木牌之後,也就沒有掌過什麼人的嘴了。這個木牌在其之後的百多年中也就無人提起,但是無人提起的同時,也就被這麼保留下來了。如今也難得隆慶會發出這個命令,這也讓朝堂之上的大臣們才知道,原來還有著這麼一件事物。
「啪、啪、啪……」
木牌被人用巨大的力氣擊打在人臉上,這種聲音絕對的清脆好听。只不過,這場面實在是殘忍了一些,對于如今正站在朝堂之上的這些大臣們來說,特別是文官,都有些不適應。不過他們雖然覺得這樣子做很殘忍,卻並沒有哪一個站出來說什麼。一來,這是隆慶這個皇帝親自下達的命令,誰人敢出來違背;二來,原因就簡單的很了,因為受刑的人是個太監。
沒有反應的人,大多都是武將,還有根本沒有看這幅場景的隆慶,以及早就對這種「小兒科」的刑法免疫了的張凡和馮寶二人。
掌嘴十下,並沒有耗費多長時間就完了。只是這短短的十下,所造成的景象卻是不同凡響。之間孟沖已經滿臉是血,整張嘴都已經是通紅通紅的,大股大股的鮮血還在不斷的涌出來,根本看不清楚他現在究竟傷成了一副什麼樣子。雖然孟沖還沒有暈死過去,不過看他如今這幅氣若游絲的模樣,距離他昏迷也是差不遠了,可見行刑之人手法的高超,下手間力量控制的精準程度,絕對是個老手。而隨著孟沖的劇烈喘息,他的嘴中也是有著牙齒的碎片伴隨著血水滾落到了地上,為這始終透露著威儀氣息的皇極殿帶來了一絲血光。不過此時,已經無人會去在意這件事情了。
朝堂上下,如今除了那孟沖劇烈的喘息聲,就再也米有其他任何聲息了。所有人都悄無聲息的,也不知是被剛才孟沖受刑的那副場面個嚇到了還是怎麼的。
坐在皇位上的隆慶如今已經開始翻閱起手中的那本賬簿了。張凡所遞上去的那本賬簿,雖然看上去薄薄的,但是里面所記載的東西可是不少。這一本賬簿上所記載的正是關于劉山所掌握的那些官員們的把柄。而且,孟沖由于接近劉山的時間比較晚,所以關于孟沖的事情,也是被劉山記在了賬簿的最後一部分。而隆慶是從前面開始翻閱的,這麼一來的話,就意味著前面到底有什麼人與劉山又關聯,也都是被隆慶看了個一清二楚。
隆慶翻閱的速度不快,而下面的人們也沒有絲毫不耐的意思,他們根本就不敢。而之前還在據理力爭的高拱,如今更像是一個木頭人一般,站在原地是一動也不動,緊緊盯著自己腳下不放,仿佛是想要數清楚他如今所穿的這雙官靴究竟是由多少根線編制而成的一般。
在那里劇烈喘息的孟沖,如今他已經是漸漸地絕望了。此刻的他,已經是毫無辦法了,正在盯著高拱不放,仿佛是想要從他身上找到什麼希望一般。但是高拱根本連看都不看他,或者說高拱根本就已經是放棄了他。發現了這個情況,孟沖是徹底地絕望了。
孟沖不由得在心里面後悔起來,不過不要會錯意了,他可不是在後悔自己干了這些貪贓枉法的事情,現在就是再給他一次機會,他還是會去這麼做的。此時的孟沖是在後悔,當初他自己為何這麼不小心,竟然像個傻子一樣地相信劉山不會記載關于關于他的那些事情。現在想起來,自己那麼做簡直如同是送死一般。只是如今,想什麼都已經是晚了。
沒過多久,隆慶合上了手中的那本賬簿,神情卻是猶豫了起來。一旁坐在距離隆慶位置最近的徐階看到隆慶這副模樣,心中思緒稍轉就是明白了隆慶的心思。
此時的隆慶倒不是再想關于孟沖的事情,畢竟他手中的這本賬簿上已經是完完全全地記載了孟沖和劉山之間所有的往來事情,最主要的自然就是關于劉山每次都給了孟沖多少銀子,什麼時間給的。劉山倒也真是個縝密到了極點的人,賬簿上的每一筆錢財都準確到了一兩銀子。這個絕對不會有假的,而且就算是孟沖想要耍賴也是不行的。只要隨便讓馮寶東廠的手下或者是張凡錦衣衛的手下去查查,那絕對是能查出來個究竟的。
隆慶只是在思考著,賬簿之上所記載的,關于其他人的那些事情,到底應該怎麼解決。本來這種事情簡單的很,但是由于這一次,所牽涉的官員數量實在是太多了,隆慶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了。追究吧,人數太多,也不可能只追究一部分,放著另外一部分人不過問;不追究吧,放著這麼多有著貪污這個歷史污點的人在官員的位置上坐著,隆慶心里面又有些不甘心。
「陛下,能容老朽說幾句嗎?」徐階壓低了聲音說道。
「閣老有話直說。」隆慶一天徐階有話要說,趕緊說道。
「老朽明白陛下在憂慮何事。」徐階說道,「只不過這件事情,張凡不是已經給了陛下答案了嗎?」
「張愛卿已經給我朕答案?這是怎麼回事?」隆慶沒有听明白徐階的意思。
「當初,張凡在江南得到這本賬簿的時候,本可以立刻下令捉拿這些人,好再給他自己添上些功績,但是他卻沒有這麼做,這不就是很明顯了嗎!」徐階說道,「張凡他所擔心的就是,若全都抓走,到時候江南之地官員大缺之下,必然會有禍事發生。」
「閣老的意思朕明白,只是……」隆慶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呵呵,老朽明白。」徐階沒有讓隆慶為難,說道,「其實陛下可以這麼做,這些人就讓他們呆在現在的位置上,不過要時刻監視他們,一旦再有動作就撤職便是。而且張凡已經和老朽說過了,他建議陛下,這些人不管以後做出何等政績,也只能呆在現在這個位子上了。」
「這樣……」听了徐階的話,隆慶考慮了一番,終于是同意了下來,「也罷,就這麼辦吧。」
「來人,將孟沖押下天牢,待錦衣衛查明孟沖資產之後,听從發落。」隆慶大聲宣布了自己的旨意,「這件事情如今算是了了,下面,張愛卿,將那方印璽拿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