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隆慶的話,張凡開始在心里面猜測,到底隆慶是要和他說些什麼。君臣二人單獨相見,雖然談不上會說些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之類的,也必然是因為有什麼事情是隆慶不想讓別人知道的。畢竟御書房後面那位總是會被人們遺忘的宮中主薄還在那里默默地坐著,記錄著皇帝的一言一行,這就足以說明,隆慶要和他談的事情即便如今這一時半會不能公開,將來也是可以拿出來見人的。
不過到底是什麼事情,張凡就有些不太清楚了。看到隆慶那張帶著神秘心思的面容,或許一般人都會以為隆慶必然是有什麼大事要和張凡商議。但是熟知隆慶的張凡明白,看待隆慶是絕對不能這麼以如此常理的目光來看的。就像之前,年初的時候,隆慶也是如此神秘地對張凡吩咐了一些事情,而那卻是要張凡去漠北找能壯陽的肉蓯蓉回來,這實在是讓當時的張凡有種哭笑不得的想法。
想到這些,張凡發現,這皇帝的心思當真是難以猜測,只不過他所說的這個皇帝到底是指古往今來所有的皇帝,還是單單就指隆慶一人,張凡自己也有點弄不清楚了。
既然猜不到,那就索性不猜了。張凡想明白了,直接開口問道︰「微臣敢問陛下此次叫微臣前來,還有什麼事情要與微臣說的?」
「嗯,這件事情確實是有些難辦。」隆慶沒有立刻回答張凡的話,反而是猶豫了一下,對著張凡說道,「朕就先跟你說說,你要是覺得可行,那咱們君臣二人就再議;若是你覺得不行的話,那就把這些話給朕爛在肚子里不要再提起了。」
張凡听他這麼一說,頓時嚴肅了起來,心中不禁猜測是不是隆慶要跟他說什麼大事了。不過轉眼一想,也有可能是什麼有關隆慶私生活的事情,這……
「陛下還請說,微臣必然謹遵陛下的意思。」張凡又是一副非常嚴肅的表情擺了出去,表示了自己的立場。
「嗯,那朕就說了。」隆慶看到張凡答應了自己,便開口說道,「其實朕所要說的事情,跟那兩個葡萄……佛朗機來使有關。」
「嗯?」听到隆慶的話,張凡不由得擺起了一副詫異非常的面孔,「微臣不知陛下想要說什麼。」他是真的沒有想到隆慶會提出和這件事情有關的話題,而且這一時半會之間,張凡也有點想不明白,為何隆慶會和他說這件事情。而且還是如此特意將他叫過來,君臣二人頗為神秘地討論這麼個問題。
「朕的意思是……」隆慶說到這里,還特意停了下來,轉頭向四周看了看,繼續說道,「愛卿你覺得他們要干的事情,怎麼樣?」這番話隆慶說的小心翼翼,仿佛是怕被那根本就不存在的外人給听了去一般。
「他們要干的事情?」張凡听了隆慶的話之後,有些猶豫,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指什麼。突然,張凡腦子里靈光一閃,他明白了過來隆慶到底要說什麼了。
「陛下的意思是……」張凡試探性地說道,雖然他心中已經幾乎可以肯定隆慶的想法了,但是他還不敢完全確定,「那佛朗機人準備進攻天竺,搶奪天竺錢財,奴役那里的百姓幫著自己發財的事情?」
這一次,隆慶沒有說話,而是點了點頭表示默認了。
「果然!」張凡心中說道。剛才他所猜測的就是這件事情,畢竟跟理查德和喬安娜兩個人能扯得上關系的也就這麼一件事情了。再加上隆慶那副性子,張凡其實早就已經猜到了。之前不敢確定是因為他雖然猜對了,但是他不相信隆慶財迷的本色已經發揮到了這般地步。如今看起來,張凡還是太過小看隆慶了。
「陛下,請恕微臣直言。」張凡相通了一些事情,此刻正是擺正了姿態,一本正經地對隆慶說道,「他們所要干的事情,微臣之前都已經是對陛下說過了。雖然那些只不過是微臣的猜測而已,不過微臣敢說,他們所要干的絕對比之微臣所猜測的有過之而無不及。」
「哦?這話怎麼說?」隆慶听了之後,趕緊問道。
「陛下,事情是這麼回事。」張凡解釋道,「之前微臣所說過的就不再重復了。他們過去了之後,霸佔那里的錢財和人力,用這種根本就不花他們自己一文錢的方法來幫他們賺錢,可想而知他們到底能夠撈到多少好處。而且,事情還不僅僅就是這樣。陛下可以想想,他們不只是可以讓那些被他們奴役的人們幫他們賺錢,還可以讓他們幫著打造火器等等東西。這麼一來的話,那些佛朗機人就可以節省下來一大筆用在軍隊上面的開銷了。
「而等到再過幾年,他們因為這種盤剝而變得實力強大了之後,就不會滿足于只停留在原地,必然是會想其他的地方再發兵、再掠奪。而以後,就是落後的地方更加落後,而他們這些侵略者卻是越來越強。」
「這……這麼做是不是太過了?」隆慶听了張凡的話之後,有些詫異地問道,「這麼做也未免太過沒有人性了吧。」
「陛下仁慈,但是陛下只看到了那些遭受不幸之人的遭遇,卻沒有看那些勝利者的樣子。」張凡說道,「陛下想必應該清楚,每一朝一代的史書都是由下一個朝代的人來撰寫的。不管那個朝代曾經有過多麼輝煌的時刻,到了史書中也必然是會被那些撰寫者們極盡污蔑只能,描寫的異常不堪。陛下,這歷史不管它到底是怎麼樣的,而後來的人所能看得到的歷史,卻都是由勝利者去寫的。
「不管那個勝利者是多麼的殘暴和無情,也不論那個失敗者是多麼的溫和和善良,勝者為王敗者寇這才是不變的真理。那些佛朗機人只要統治了天竺,就掌握了生殺大權。他們壯大了自己之後,又有誰還敢去說他們的壞話。而那些被他們所統治的人,即使心生不滿,估計也恐怕只是有一半的原因要怪在那些入侵到他們家園中的佛朗機人頭上,還有一半卻是要怪到他們自己的國家頭上。
「陛下,這種事情,國與國之間又哪里會有人性二字可言。只要是兩個不同的國家,不管他們之間曾經有過多麼美好的過去,只要是事關兩國興亡的事情,任何一國都會毫不猶豫地露出獠牙,在另一國沒有防備的時候,將它咬個體無完膚,或者干脆就這麼滅了他們,佔了他們的好處來讓自己過得更加舒坦。」
張凡的這番話讓隆慶深思了起來。隆慶自大登基到現在,並沒有多少年的時間,而其作出的一些對于外國的決定並不是很多。而這個凶狠和人性二字,其實還不能用在隆慶的身上。
誠然,在對待漠北的元蒙殘黨一事上面,隆慶也是保持了一貫的強硬作風,對于對方的入侵那是堅決沒有一絲妥協的。可是這並非隆慶一個人的行為,明朝的哪一任皇帝不是這樣。不管是貪玩非常的正德皇帝,還是說像隆慶老爹嘉靖那樣性情古怪到了極點的皇帝,明朝歷史上出了這麼多性格古怪非常的皇帝,卻是沒有一個人會在對元蒙的這件事情上面做出任何妥協。對于朱氏一脈來說,抗擊元蒙殘黨已經貫徹在了他們的血脈中,成為了一種天性。
而除此之外,隆慶就沒有接觸過別的國際事務了。一直到現在,張凡向他說出了這番話。
是啊,對待自己國家的百姓,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只要適度的話,不論是狠還是柔,都絕對不會有人去管你。而對待他國的時候,若是還想用什麼柔的方法,那就是對自己狠了。
「這點朕也是明白,只不過……」隆慶說道,「……只不過那也只是在兩國敵對交戰之時才會有。而如今朕所說的就像那群佛朗機人一樣,一個國家並沒有招惹過他們,甚至距離他們的國家相差了千萬里。而他們竟然就這麼說打就打,這是不是……」
「陛下的意思微臣明白,只不過如今可不再是以前那樣子了。」張凡說道,「當年咱們的鄭和鄭公公七下西洋,那時候,歐洲還沒有咱們這麼大的船。而如今他們也有了能遠渡重洋的海船,再加上最重要的一點,他們因為國家都不大,卻都是渴望著更大的領土。這些領土也自然是要到海外去尋找了,也就自然而然地出現了這種遇到當地的百姓,想要強行霸佔他們財產的情況。」
隆慶听了之後,搖了搖頭,也不知是在感嘆這種做法的不對,還是在否定著什麼。
「其實陛下,咱們也可以這麼做。」張凡突然來了這麼一句話,將隆慶的心思給調了過來,「而且咱們去做的話,根本就用不著動刀動槍。當然,這護衛的力量還是需要的,但是咱們用不著調集大批軍隊,就能辦成很多事情。而且那樣的話,咱們賺的比那些歐洲人也不會少。」
听到張凡的話,隆慶的眼光中又露出了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