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府後院,新房中,映月一個人獨自坐在床邊。
如今的她倒是有些後悔起來了。不過別誤會,她並非是後悔嫁給張凡這件事情,對于這件事情,她高興都來不及呢,又怎麼會後悔呢!當然,既然她不會後悔這件事情,也就自然不會後悔嫁給張凡為妾之後的身份問題了。她本就是苗人,對于這些事情並不是十分在意,更何況,她也是明白張凡對自己的心意的。
她所真正後悔的是,自己當初為何會要求張凡給自己一個隆慶的婚禮。而且張凡居然當成娶正室妻子這般,一切漢家男女成婚的種種繁文縟節居然一點都沒有省下來。雖然明白張凡的這種行事是對自己的一種重視,但是對于這些成婚的種種需要完成的理解,實在是讓她有些不能認同。
一開始,她還抱著期望的心思。她並非沒有看過漢人家成親的場面,而且她也看到那場面的熱鬧模樣。所有的人們全都是將喜慶掛在臉上,賓客高興,主人家高興,娘家人高興。但是她似乎忽略了一點,因為漢人家娶正妻的時候,新娘子都是大紅蓋頭的,她根本就看不到新娘子的表情。不過即使她看到了,被禮儀所燻陶出來的漢家女子也絕對只是會在臉上露出一種高興和嬌羞的模樣,絕對不會有半分痛苦的。
可是等到她自己上陣的時候,就發現這一切實在是有些太折磨人了。且不說這大夏天的,本就穿的嚴嚴實實的她已經是非常熱了,然而還有在身邊圍著這麼多人的情況下,去行那繁瑣到了極點的禮儀。這跟她苗家所舉辦的婚禮簡直就是天差地別。自然,不管哪個民族,嫁娶之事都是極為重要的人生大事,但是那同時也絕對是一件十分歡快高興的事情,新人雖然也得多受「磨難」,但是絕對沒有這麼讓人難受。
想到這里,映月開始後悔起來。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麼非要張凡弄得如此隆重,還不如簡簡單單的了事就算了。起碼,起碼現在他們二人就能相見,也不用在這里干等著前院的酒席結束了。
只不過映月的這些心思只是抱怨而已。但是抱怨歸抱怨,總歸是小打小鬧而已,從她心里面來講,還是對于張凡能夠這麼重視自己而感到非常高興的。這不過是她自己鬧得小情緒而已,只不過是因為今天總歸是自己大喜的日子,卻要將近一整天都見不到張凡,她自然是覺得不舒服。
時間在一點點地過去,如今未時已過,然而映月可以很清楚地听到前院傳過來的喧鬧聲,酒宴似乎是一點結束的意思都沒有。現在映月倒是真的有點煩躁起來了,以前看過這種場面,只覺得熱鬧無比,可是如今,她覺得這當真是讓人一陣好等。
「咚咚咚。」
映月心中正是不爽的時候,屋外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映月先是心中一喜,以為是張凡這就過來找她了。可是這短暫的喜悅之後,映月就冷靜了下來。張凡這個時候怎麼可能會過來!雖然映月早就已經「警告」過張凡一番,要他今天不要喝太多酒,但是她明顯就是知道,那時候張凡滿口子答應她定然是在敷衍了事。這酒宴開席已經兩個多時辰了,張凡恐怕早就不知道醉成什麼模樣了。只不過映月並不是太擔心這些,畢竟男子在外,應酬的種種事宜總是要有的。
不過,既然張凡不可能來,那還會有誰?要知道,映月她雖然只是妾室進門,但是今日的禮數卻是周全之極。張凡既然是按照大禮來行的,現在就自然不會過來。
「誰?」映月問道。她心中很是疑惑,如今既然不會是張凡,那麼家中知道映月在張凡心中份量的其他人也就自然是不會擅自過來敲打映月的房門。
映月問出了這個字之後,等了一會,外面卻是沒有任何回話的聲音。這不由得讓映月覺得奇怪。正當她想要再問的時候,外面又傳來了一陣「咚咚咚」的敲門聲。
這一下,映月可是覺得有些不同尋常了。新婚之日,斷然沒有哪個下人會如此無禮的,這敲門的人就……
懷帶著心中的疑問,映月就這麼掀起了頭上的蓋頭,徑直走到門前打開了房門。這倒不是映月粗心大意,不知道防範,只不過如今這是在張凡的家中,且不說這里守衛森嚴,又有哪個好賊子吃了雄心豹子膽,敢在這里行凶鬧事!
打開了門,看見了門外站著的人,映月不由得大是意外,開口說道︰「小翠,你找我干什麼?」門口站著一個女子,是張府上的丫鬟,如今已經是映月這個剛進門的三夫人的貼身丫鬟了。
只不過雖然是貼身丫鬟,映月還是非常好奇她為什麼會在這里。要知道,這個時候,應該不會有人前來打攪她才是。
「夫人,我……」小翠看到映月之後,一臉的驚恐似乎找到了發泄的地方,但是這一時半會的,她好像又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了,整個人就這麼僵在了原地。
「小翠,你這是怎麼了?」映月不由得大是好奇,這小翠平日里也是活潑的很,一副笑臉經常掛在臉上。而如今,她卻是一副苦瓜相,而且面色中還帶著極大的不安。這讓映月很是奇怪,心中以為她或許是踫上了什麼麻煩事情。不過映月一直很喜歡這個小丫頭,不由得開口問道,「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情?跟我說說。」
「夫人,我……」小翠剛想說話,卻也不知道怎麼的,身子突然間就是一顫,然後「啊」的輕叫一聲,人就這麼閉上了眼楮向前倒去。
「翠兒!」映月見了不由得大驚,趕忙伸出手去將倒下來的小翠接住。仔細查看一番,發現她只不過是受了驚嚇昏了過去,不由得放心了不少。
「這中原的女子當真是軟弱非常!」一個聲音在映月房門前響起,冷艷中帶著輕蔑,「我只不過用刀尖踫了踫她,想不到這樣就被嚇暈了過去。這以後要是伺候男人了,當真被‘捅進去’,那還不是要了她的命嗎!」
听到這個聲音,剛剛才把心放下的映月立馬又緊張起來,抬頭看向了門外,卻是被來人的面孔給驚呆住了。
來人似乎是早就料到了映月會有這麼一副表情,一點驚訝的意思都沒有。緩緩地收起了她手中方才劫持小翠的匕首,看著映月微笑著說道︰「怎麼了月兒,見到姐姐不開心嗎?還是說你為了那個中原的男子已經忘記了咱們姐妹倆之間的情分了?」
「玉兒姐姐!」看到來人的面容,映月不由得失聲說道,聲音中帶著驚訝,卻也有著幾分欣喜。可見這人的確是映月相熟之人,只是似乎此刻的見面,讓映月有點回不過神來。
被映月稱作玉兒的女子,听了映月的失聲之言,似乎非常不滿意,不過眼中還是充滿著笑意,說道︰「怎麼,見到我有這麼驚訝嗎?還是說你就為了那個男人打算與我劃清界限了?」
「玉兒姐姐,我……」听了玉兒的話,映月似乎有些無言以對。
「唉……」沒有等到映月回答什麼,玉兒就自顧自地嘆了一口氣,說道,「果真就如漢人所言,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是吧。咱們這些女子都是天生犯賤,為了一個男人什麼事情都能干得出來。就算最後發現這個男人不過是在利用自己,將自己當成玩物罷了,可是咱們還是這麼心甘情願的。」這個玉兒說這番話的時候,似乎是在嘲諷著誰,話語中卻是帶著一股無奈。
「姐姐……」對于玉兒的話,映月似乎有些無言以對,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怎麼,姐姐說說你的男人都不行?是心疼了,還是……」玉兒說道這里,一雙漂亮的黑眼珠在映月身上轉了轉,說道,「還是說你當真是喜歡上了那個男人?錢?官位?不對,你李映月不是那種人,要不然當年你也不會淪落到那步田地。還是說,這個看起來不過是個繡花枕頭的漢家男子,當真是‘神勇’的很,每天晚上都讓你……」
「玉兒姐姐。」映月在玉兒的話越說越不堪的時候,突然間出言打斷了她,此時的映月面容之上早已經恢復了冷靜,哪里還有剛才那種吃驚的模樣。她讓玉兒進了房門,看了看房外無人,立刻就將房門關上了。
回到房中坐下,映月冷眼看著玉兒,突然笑著開口說道︰「玉兒姐姐莫非是嫉妒妹妹了?嫉妒妹妹找到了一個疼愛自己的好男人?」
「嫉妒?」玉兒似乎是有些不相信映月會說出這種話,睜大了眼楮,隨即就是哈哈大笑起來,「你是他第幾個女人啊?疼愛你?還說我嫉妒?哈哈哈……」
「姐姐不用如此。」映月卻是絲毫不在意玉兒的嘲笑,一臉平靜地說道,「姐姐以前的事情,映月並非毫不知情。不過這些事情如今再說起來卻是有些沒意思了,姐姐何不說說來這的正事?」
听到映月的話,玉兒果然是不笑了,反而用一種森冷的眼光盯著映月。而映月面對這駭人的眼神,卻是怡然不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