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慶準了李春芳致仕回鄉之後,高拱沒有說過任何話,顯然他已經認識到自己在這場爭斗中的失敗了。既沒有能夠讓自己的宿敵,如今已然致仕回鄉安過晚年的徐階再一次跌個跟頭,也沒有趁著李春芳自己站出來找麻煩這個機會,將自己的黨羽再發展一名進入內閣中,讓自己能夠完全掌控內閣。高拱在這一次的交鋒當中,可以說是輸得徹底非常了。
不管高拱這一次是因為自己口無遮攔而觸怒了隆慶,還是因為這一次他當真是觸了眾怒。總之,如今高拱是沒有對此發表過任何意見,雖然這讓朝中百官都覺得有些異常,畢竟平日里分毫必爭的高拱如今竟然是不聲不響。不過這也的的確確是讓朝中平靜了很多,所以並沒有人對此提出什麼異議。
自從隆慶準許李春芳歸田的詔書下來之後,已經過去了好幾日。李春芳第二日就去朝中將所有的事物交代一番,放歸印璽等物,此時的李春芳可算是一身輕閑再無紛擾了。而高儀這位李春芳的頂替者也在那一天正式穿上了一品大員的緋色官袍站上了那個他曾經闊別了近六年的早朝大殿,並且是在其他官員們羨慕眼光的注目之下,站進了隆慶左手邊最為靠前的那個地方。這里,是所有入仕為官的人最為希望能夠站到的地方,也是科舉為官之人從平民百信所能夠做到的最高地位。當然,進入了內閣並不代表著高儀就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畢竟內閣之中還有著首輔和次輔的位置。不過高儀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人,包括其他人也都明白,他能夠進入內閣已經是他所能達到的最高點了。如今高拱佔據著內閣首輔這個位置,若是將來高拱有一日,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離開這里,那麼頂替他的人也一定會是張居正。而等到張居正將來在退位讓賢的話,也不會輪到高儀的,畢竟他的年紀擺在這里,而那一天也不知道已經是多少年之後的事情了。
雖然李春芳如今已經沒有任何朝事需要他煩心的了,他隨時都可以回到揚州老家去。不過李春芳是隆慶下旨賜其致仕的,又不是犯了什麼錯事才會如此,所以他並沒有被限制何時歸家。這幾日,閑了下來的李春芳和正在京城中的徐階二人倒是湊到了一起去。兩個年紀相差並不是太多的人,絲毫沒有在朝廷上作為同僚之時的那種不言不語的局面,相談很是投機。徐階因此,這幾日幾乎都是住在李春芳府上,似乎是根本就不顧如今還住在自己學生張居正家中的家人了。
徐階的這番動作,讓張居正是有些哭笑不得,但同時,他又非常能夠理解徐階的心思。
李春芳和徐階二人這幾日可算是當真開心的很。沒有事情煩惱,也沒有勾心斗角,享受閑暇時光。這種時光對于二人來說,實在是太美好了,更何況身邊又有個能夠說的上話的知己,實在可謂是人生一大快事。
這幾日,二人除了暢談追憶一番往事之外,也是為將來做好了一番打算。畢竟李春芳所住的揚州府和徐階所居的松江府相差並不是太遠,若是馬車也就是半天的路程。這可算是讓二人找到了共同語言,甚至二人都已經決定了以後具體應該做些什麼事情。
這讓本來應該利用這一段閑暇時光去去拜訪朝中好友,與他們道別的李春芳幾乎是忘記了這些事情。等到他想起來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這麼多天,李春芳得到消息的老家已經是寄來了書信,詢問他何時歸家了,顯然家中是非常期盼他能早日歸家。得到消息的李春芳才知道,留給自己在京城中的時間已經沒有多少了。李春芳這才開始去拜訪他人,不過好在因為他在朝中沉默寡言的原因,與他相交不錯的人全都加起來也還真是沒有多少,可算是省去了他很多的時間。
終于,八月初的時候,終于到了李春芳將要離開的日子了。
一大早,張凡就起身準備進宮了。由于朱翊鈞本就是個不怎麼副管教的主,雖然在宮中,特別是在他的父皇和母妃面前,他那絕對是表現的相當恭敬好學。可是只要是他一個人的時候,總是會多多少少耍些小性子。原本,能夠教導他的人就不多,如今高儀這個還算是有些份量的人一離開,東宮中那些個其他的江都大臣,根本就說不動朱翊鈞了。
再加上前一段時間,朱翊鈞非常平凡地往張凡家中跑。雖然隆慶和李貴妃對此都並未有過什麼異議,畢竟在他們看來,讓朱翊鈞跟張凡多接觸接觸還是有好處的。但是下面的那些個御史,以及大臣,特別是高拱**的人可就不願意了。畢竟隆慶身子不好,買通了內監得知這個消息的人在朝中多得是。而朱翊鈞又是太子。這種情況下,一個未來的皇帝人選和一個如今正在受著重新的大臣保持著這麼親密的關系,這是很多人都不想看到的了,更不用提高拱這樣的,與張凡談不來的人了。
御史的幾道奏折一上,隆慶頓時就有些為難了。這御史上奏**,乃是當年朱元璋定下來的規矩,連皇帝都敢參,參一個太子儲君,那還不是毛毛雨的事情。危難之下,隆慶也只得將朱翊鈞叫來告誡一番,讓他不要這樣幾乎每日都往張凡府上跑,隔三差五地去一次就成了。就這樣,朱翊鈞雖然是勉強答應了下來,但是心中不爽那是肯定的。
知道自己的兒子有些不服管教,隆慶也是沒有辦法,只得讓張凡盡量每日抽空進攻教導朱翊鈞一番。張凡這才會每天都是一大早就進宮,畢竟他身為錦衣衛都指揮使,每日里需要他整理的東西不少,雖說他不去也成,但總歸是不好。因此他這才每天早上進宮去教導朱翊鈞。
這也是讓已經不能夠天天見到阮兒,卻還不能再睡懶覺,要每日早期的朱翊鈞更加覺得不爽,對著張凡都抱怨過很多次了。而張凡卻也是因為這是隆慶的命令,他也是無可奈何,只得對朱翊鈞報以一副無奈的面孔。
騎在馬上,張凡想到茹雪如今已經是將近八個月的身孕了,再有兩個月,自己的孩子就即將誕生于世,臉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最近家里面也是一切平安,伯父張玉方一家人如今也是已經回了揚州,畢竟張家在揚州的生意還是要做的。
想著這些讓人覺得心情愉快的事情,張凡不由得又想到了映月來。
「王猛,我讓你辦的事情怎麼樣了?」騎在馬上的張凡轉頭對一旁和他並駕齊驅的王猛問道,「最近可有什麼動靜。」
「回大人的話。」王猛拱了拱手說道,「大人當初命卑職,只要一有動靜就向大人匯報,如今還是沒有任何情況。」王猛自然是明白張凡所問的是什麼事情。
「哦……」張凡點了點頭,繼續問道,「最近,她可曾出過門?」
「回大人,三夫人她這些日子一來,總共出門六次。」王猛說道,「不過大都是去些布莊,或者是販賣胭脂水粉和首飾的店鋪。卑職所派去的手下從未離開過三夫人三丈開外,這些日子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之處。」
「哦……」張凡應了一聲便不再說話了。面上並無什麼表情,但是心中卻是有些失望,但是也很高興。
「……大人。」王猛在一旁看著張凡沉默的表情,過了一會,開口問道,「還請恕卑職無禮,只是這件事情,當真有必要嗎?卑職的意思是,三夫人她不會……」
「你在想什麼!」張凡頗為責備地說道,「我又不是在懷疑月兒,只不過是擔心她的安危罷了。」
「原來如此,卑職還以為……還請大人恕罪。」听了張凡的話,王猛趕緊請罪。
「沒什麼。」張凡擺了擺手,問道,「對了,最近西南那邊可有什麼動靜?還有那方振乾的消息如今有了嗎?」
「回大人,西南那邊如今並沒有什麼消息。五毒教倒是有些消息,不過大都是些平常的江湖事物,並無什麼不妥。」王猛回答道,「倒是那妄圖霍亂百姓造反的張勇和王新二人,最近卻是一點點動靜都沒有。甚至于,這段時間,這二人總是會無故失蹤幾日。咱們在西南那里的兄弟們也是沒打听出來是怎麼一回事。之余那方振乾的消息,卑職並未受到過任何消息。」
張凡听了他的話,再一次沉默了起來。
看著沉思著的張凡,王猛不由得開口問道︰「大人莫非……覺得三如人她……」話語有些不太確定。
張凡自然是知道他要說什麼,說道︰「不,我只是為了防範一二罷了。」
听張凡這麼說,王猛也就不再追問了。
暫時將心中這些煩心事壓下去,張凡開始要想今天的事情了。朱翊鈞和他鬧了好些日子,想要出宮,張凡實在是鬧不住了,答應他今天會向隆慶請奏。
而此外,今天也是李春芳將要離京歸鄉的日子,張凡也是要前往送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