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凡等了等,卻是還沒有等到王有才開口。看了看他,張凡發現王有才並不是不想說,而是似乎有些不知道應該從哪里開口。
「王太醫,王大人。」張凡好言好語地誘導著,說道,「不要心急,慢慢來。先告訴我,陛下他的身子到底怎麼樣了?」
「唉……」王有才長嘆了一口氣,面色非常的無奈,搖了搖頭,說道,「陛下他這一次,可算是危險啊!」
「哦?」王有才這番話雖然沒有說出來到底是什麼情況,可是張凡也听出了事情的確是非常的嚴重,說道,「張某剛剛從乾清宮過來,見過陛下。陛下雖然面色蒼白,不過說起話來也算是還有精神。怎麼王大人說起來,听著讓人覺得這麼玄乎!」
「唉,何止是玄乎啊!」王有才再次嘆氣,看了看根本就沒有他人的四周,小聲地說道,「下官說句該殺頭的話,陛下這次沒有馬上風,已經算是天大的運氣了!」
听王有才這麼一說,張凡這才是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倘若當真是如王有才所說的這樣的話,看來昨天晚上,隆慶的活動應該算是相當的「激烈」了。甚至于,可能現在,張凡就要跟著滿朝百官,身穿喪袍前來祭奠了。
「張大人剛才去見陛下,之所以陛下還算不錯,還不都是因為,這麼些年來,宮中的膳食調理的好,這才是讓陛下他還能挺得住。」王有才說道,「但是,實際上,陛下他這麼些年以來,身子早就已經是被掏空了。如今,陛下的這身子,根本就經不得大補,但是這小小的用藥根本就解決不了問題。」
看來隆慶當真是大限將至了。張凡想來,這事情倒也並不奇怪,畢竟隆慶做裕王的那會兒,就已經如此風流了。再加上那時候,嘉靖皇帝的猜疑,也是給隆慶帶來了相當大的壓力。這心理的壓力,卻是靠著在女人肚皮上來發泄,而且還是沒日沒夜不間斷的,對于隆慶身體的傷害可謂是巨大的了。
「方才,下官得傳,去到乾清宮的時候,陛下已經是昏迷不醒了。」王有才繼續說道,「幸虧下官當年也是給幾個王爺診治過,馬上用銀針刺向陛下的指尖,放了些血出來,陛下這才算是好了些。要不然的話……」王有才沒有再往下說。
不過即便王有才不說,張凡也知道他的意思了。
思索了一番,張凡有些猶豫地問道︰「那王大人,陛下他……當真就是……回天乏術了嗎?有沒有可能,哪怕僅僅只是一絲一毫的可能?」
「唉……」再次嘆氣,王有才說道,「一般會如此的人,大都是身子虛弱,或是房事太過激烈所致。若是一般人,偶爾出現一次,需要長期靜養,然後據個人身子不同,或下猛藥,或用弱藥慢慢滋補,最快兩個月就能夠恢復過來了。
「不過陛下的情形就大不相同了。陛子虛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再加上陛下還經常服食**等藥性濃烈的藥物。這麼多年以來,身子早就已經被掏空了。用弱藥慢慢滋補,或許能夠將就著拖上一些日子,但是終歸趕不上陛下的身子。但是若用猛藥的話,藥性是夠了,可是憑陛下現在的身子,別說治好了,恐怕一劑藥下肚,就要……唉……」
听完王有才的這一番解釋,張凡算是明白了。總而言之就是一句話,隆慶這一次算是到頭了。或許能夠用些輕輕溫柔的藥來拖上一些日子,但是這只是治標不治本;而若是下猛藥的話,估計立馬就要一命嗚呼了。
「王大人,你告訴張某。」張凡問道,「宮里出了這件大事,雖然也是不應該到處宣揚,但是方才張某來到太醫院的時候,發現這里的人還是有說有笑的樣子,一點點緊張的氣氛都沒有。難道說,王大人只是吩咐下去煎藥,但是卻什麼話都沒有透露出去;還是說……」
老實說,張凡這番話倒還真不是因為他看出了什麼意外的情況,真的只不過是隨口問問而已。但是那里知道,張凡這一番隨口問出來的話,听到王有才耳朵里卻是變了。王有才再一次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跪在了地上。
「哎?王大人,你這是?」張凡被王有才的這種反應給弄糊涂了。
「張大人,您可要,救救下官啊。」王有才聲淚俱下地說道,偏偏,他還壓低著聲音,似乎是不想被別人听到,听在張凡耳朵里,怪異的很。
「到底怎麼了?」張凡上前將他扶起來,說道,「王大人還請和張某說說。」
王有才再一次坐到椅子上,面上倒也當真是老淚縱橫,他用一種哀求的眼神看著張凡,等到自己的情緒稍稍穩定下來,這才開口說道︰「張大人,下官這一次,恐怕是性命難保啊。」
「說來听听。」張凡說道。
「方才,下官前往乾清宮去給陛下診治,得知了陛下的消息之後,便是告訴了皇後娘娘和貴妃娘娘二人。」王有才說道,「不過貴妃娘娘則是將下官拉了出去,單獨問話。娘娘問下官陛下的身子可有辦法醫治,下官便將剛才對張大人所說的那番話原原本本地告訴了貴妃娘娘。誰知道……誰知道貴妃娘娘听到了之後,卻是……卻是不叫下官說出去。甚至于叫下官對皇後娘娘說,陛下的身子已經是燈枯油盡了,就算是用藥調理,也拖不了幾日。」
听完王有才的這番話,張凡明白了過來。隆慶沒幾天活頭了,這已經是必然的了。但是王有才在擔心,將來隆慶駕崩的那一日,自己會不會因為這件事情而惹上什麼麻煩,畢竟事情的關系太大了,只要麻煩上身,那就算是必死的結局了。
「王大人不必擔心。」張凡說道,「張某不知貴妃娘娘為何如此,不過將來,王大人也不會惹上什麼麻煩的。」
「張大人不是在安慰下官吧。」王有才對于張凡的話明顯的不信。
「不,張凡這番話乃是心中所想。」張凡說道,「將來,若是陛下……到時候最多說陛子有恙什麼的,跟王大人絕對不會有關系。倘若當真要扯上王大人的話,恐怕王大人將事情的前因後果這麼一說,即使明面上不會有人相信,私下里必然會有人議論。到那個時候,恐怕娘娘那邊也不會好過的。貴妃娘娘並非莽人,又豈會不懂得里面的道理呢!」
听到張凡的這一番話,王有才思量了一陣子,這才算是放心下來。
不過王有才放心了,張凡心里面又翻騰了起來。他怎麼都想不明白,李貴妃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隆慶如今就兩個兒子,還全都是李貴妃所生的,並且其中,年歲較大的朱翊鈞早早就已經被立為太子了,將來登基皇位繼承大統那是必然的事情。這麼一來的話,李貴妃根本就沒有什麼理由這麼做啊。
「難道說……」張凡心里面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朱翊鈞今年不過十歲而已,十歲的孩童坐上皇位,或許是因為特殊的原因,但是那畢竟是個正宗的兒皇帝了。顯然,朱翊鈞這個時候若是坐上皇位,那就必然需要一群大臣輔政。然而光是如此還不夠,有些事情還是離不開皇帝的。那麼這麼一來,李貴妃倒是有了一些動機了。在張凡看來,最明顯的就是,李貴妃想要「垂簾听政」。
自古以來,這種皇帝登基是年紀太小,而由著其母垂簾听政的例子可謂是舉不甚舉,自從有了皇帝,從漢朝開始,就一直都存在著。甚至于,當年全勝的大唐,不是還出了武曌這麼個女皇帝嗎!
但是張凡並不覺得李貴妃會有做皇帝這麼大的野心,況且這大明朝,自從朱元璋開國一來,他所制定的一套規矩就根本不可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那麼,剩下來的可能就只有一種,那就是李貴妃想要急著垂簾听政。而且她越早如此,她能夠垂簾的時間也就越長。畢竟將來,等到朱翊鈞長大的時候,他總是有會親政的一天的。
不過,張凡也絕對事情不會是這樣。李貴妃若是說她不愛權利,那道不會。但是若說她權欲燻心,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韙而做出這麼一番事情的話,張凡倒也是有些不相信。一時之間,張凡倒是沒了主意。
看著王有才,張凡問出了自己最後的問題︰「王大人,你實話實說,陛下還有多少日子?」
「若是以藥穩住的話,起碼還能拖得一年有余。」王有才說道,「但若是按照貴妃娘娘的旨意,恐怕最多還能撐得住兩個月。」
兩個月,時間算不得有多麼寬裕。不過倘若這件事情沒有傳出去的話,這兩個月的時間對于很多人來說,那是絕對夠用了。
「這件事情,王大人能守口如瓶嗎?」張凡問道。
「這可關系到下官的身家性命,怎會外傳!」王有才說道。
張凡听了之後,也就放心了,他相信,這件事情,陳皇後和李貴妃那里也是不會傳出去的。
好言安慰了一番王有才,張凡從太醫院走出來,他沒有去往東宮,他要去和張居正商量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