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咱們如今該怎麼辦?」向張居正說出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張凡向他問道。
這倒不是說張凡自己一點主見都沒有,只不過這件事情的牽涉,說大則大,說小則小,張凡入仕時間不長,雖然一路是順風順水,但是少了許多磨難的話,眼界自然是沒有張居正這種在朝中多年的開闊,所想的事情也沒有這些老油條們這麼周到。再說了,這件事情說起來,和張凡倒還真是沒有多少直接的關系,按照張凡如今的情形來看,隆慶是否病危,都無所謂,反正不管是隆慶還是朱翊鈞當這個皇帝,對于張凡的影響都沒有多大。張凡這個時候,還是要幫著張居正一把才是。
而且,說到底,張凡心里面也是有一些他自己的小心思的。
「……」張居正卻是半天都沒有說話,只是就這麼站在原地,沉思著什麼。
張凡不是張居正肚子里的蛔蟲,自然不會知道張居正心里面到底在想些什麼東西。不過張凡倒是能夠猜得到一些。在他看來,張居正此時並不是心中猶豫著如今應該如何行事,而是被張凡所說的那番事情才會沉默的。不過他到底是因為隆慶病危而心有不悅才沉默的;還是說因為張凡所說的,關于李貴妃對王有才的吩咐所沉默的,張凡可就有些不得而知了。不過,貌似後面那一種更有可能一些,不過張凡不會去在意這些事情。
這邊張居正還在沉默著,而一旁的高儀卻是一副波瀾不驚的表情,似乎是心里面早早的就有了計較。不過高儀並非一個愛出風頭的人,雖然說如今,他才剛剛站進這一陣營中並沒有多長時間,正是他應該急于站出來表現自己,體現自己的價值的時候,不過即使如今只有這麼三個人,高儀也不會做這種箭射出頭鳥的事情。只不過,如今他的這個表情,非常明顯地就是在告訴看著他的張凡,自己心里面已經是有了計較。當然,至于張凡或者是張居正會不會去問他的意見,他則完全就是抱著一種交好運的心態了。
張凡見張居正依然沉思著不說話,心里面有些擔憂起來。他倒不是怕張居正不說,畢竟事情如今已然是發生了,而且沒有什麼逆轉的辦法,那麼如今也只有做好準備來應對這件事情。他也不怕張居正會拖時間,畢竟就如今來說,時間還算是充裕的很。張凡是在害怕,他怕張居正此刻的優柔寡斷會不會影響到接下來他所做的決定。雖然說張居正混跡官場時間長久,不過人心一事實在是難測難斷,有著太多的不安定因素了。
看到一旁的高儀,張凡在心里面下了個決定,邊開口說道︰「高大人可是想到了什麼?」
這句話驚醒了張居正,不過他看了看張凡,又看了看高儀,說道︰「高大人若是心中有什麼想法的話,盡管說來。」
「既然如此,高某便說說心中的淺見。」高儀微笑著說道,既然機會上門了,表現自己的時候到了,那就自然不應該放過,「其實這件事情,咱們根本就不需要去謀算什麼,甚至什麼都不用做,只要這麼等著就好了。」
對于高儀的話,張居正面上並沒有任何表情的變化。而張凡,顯示一陣驚訝的表情,不過他隨後也就明白了過來。
「二位還請想想。」高儀繼續說道,「如今陛下的身子依然如此了,而且張大人也從那太醫王有才處得到了準信,‘回天乏術’。且不管李貴妃她到底是安的什麼心思,若是陛下他……那麼登基的必然是太子殿下,至于四殿下,他年紀實在是太過幼小,根本沒有可能。
「這麼一來,咱們根本就不需要在意任何事情。一切都只需要靜觀其變就可以了。況且,這件事情並非人力所為,所以咱們也就不用怕高拱那廝會再玩出什麼花樣來了。更何況,如今他也並不知道宮中的詳細情況,而且我估計,陛下的事情,必然已經被二位娘娘下了旨意,絕對不會輕易傳出去的。兩個月的時間,說短不短,但是也不怎麼長。到時候,事情一來,高拱那廝必然會慌亂,這一慌亂,自然也就會做錯事情。咱們根本就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只需要等著對方犯錯就行了。」
說實在的,高儀的這番話,說了就跟沒說是一個樣。不過張凡和張居正二人並沒有對于他的這番話表現出什麼鄙夷的態度,相反,在二人來看,高儀的這番話可以算是說到點子上去了。如今事情已然是如此了,並沒有任何可以回旋的余地。而對于張居正來說,他就算是在努力,頂天了也就是改變一下李貴妃的決定,讓她同意讓太醫為隆慶續命而已。但是根據張凡所說的話,不論是再怎麼努力,隆慶都是難逃一死的。更重要的是,倘若事情真是如此,隆慶能夠拖得上一年半載的話,高拱那邊就未必不會打探出來什麼消息。雖然現在來說,幾人根本就想不出來,高拱還會有什麼辦法,不過這種事情是誰也說不準的,要是有個萬一,那就麻煩了。
而倘若是不聞不問,就讓事情這麼繼續下去的話。等到兩個月後,隆慶駕崩之時,這「突然」的情況必然是會給不知情的人,特別是一直想要謀劃什麼而根本就不知內情的高拱一個措手不及。這人一慌張,自然就容易犯錯誤,普通人就不用說了,就算是心思縝密的人也不例外,就更不用提高拱這種心思急躁的人了。
而人只要一犯錯,就容易露出馬腳,還有讓他人乘機打擊的漏洞。
更重要的一點就是,不論是張凡還是張居正,如今都覺得這個辦法非常的可行。原因簡單的很,剛才他們師徒二人在屋子里面所演出的那一出捉弄高拱的戲,全都是帶著一種嬉笑的表情做出來的。在二人看來,這種無心而為之所產生的效果卻是不只是戲耍了高拱一番這麼簡單。這還在無形之間,也是讓高拱放松了警惕,畢竟又有誰能夠想得到,張凡和張居正師徒二人,會如此嬉笑著說出隆慶已經時日無多的消息呢!
而且就算以後高拱想要拿這件事情做文章,估計也不會有什麼人理會他,畢竟張凡和張居正從來沒有說過正題,而且那表情就算再是做作,也畢竟是非常「嚴肅」的。
想明白了這一點,三人心里面都是已經有數了。
「遠德,陛下那里……」張居正似乎是還想要說些什麼。
張凡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開口說道︰「老師,估計這兩個月里面,陛下也不會再出現在朝殿之上了。而且,學生瞧著兩位娘娘,特別是李貴妃的意思,恐怕這兩個月里面,陛下不會接見任何一位想要覲見的大臣了,除非陛下自己傳召。」
「這正是我所擔心的。」張居正說道,「陛下的性子我最是明白不過了。雖說陛下可能心里面早就做好了打算,不過依我來看,陛下即便是如今,也未必會準備好那件東西。」
張居正沒有說出「那件東西」究竟是什麼東西,但是在場的張凡和高儀心里面全都是明白的很,張居正所為的「那件東西」只有傳位詔書這一種可能。只不過在張凡看來,張居正這是有些瞎擔心了,畢竟如今的隆慶就朱翊鈞和朱翊鏐這麼兩個皇子,而且還都是李貴妃一個人所親生的。最重要的是,朱翊鈞作為太子已經多年了;而朱翊鏐才剛剛出生沒多久,如今更是連句話都還不會說呢。根本就沒有必要擔心的事情,張凡卻是不知道張居正在擔心什麼。
本打算詢問一番的張凡,此刻卻是不知道怎麼了,沒有問出來。
「或許,老師實在擔心到時候,高拱會拿著這件事情胡攪蠻纏吧。」張凡心里面如此想到。不過倘若當真是如此,豈不是高拱自己將機會送上門嗎,張凡覺得這沒什麼不好的。
「既然如此,遠德。」張居正沒有想要解釋的意思,說道,「我和高大人還有折子要看,這就回去了。」
「學生還要回東宮,太子殿下還在等著。」張凡說道。
告別二人之後,張凡一個人走在去往東宮的路上。張凡這一路上走的很慢,心里面也是在想著一些事情。
這一次,說來可以算是有些突然的事情,也是曾經讓張凡心里面慌亂了一會,但是也就僅僅是那麼一會的功夫。等到張凡平靜下來之後,他也就接受了這種其實非常自然的事實。然而接下來,張凡心里面就開始盤算一些其他的東西了。
他早在江南之時就開始盤算的那些事情,因為隆慶的原因,如今還不能夠完全的實行。畢竟對于隆慶來說,愛財是一個方面,但是隆慶畢竟是個心智成熟的人,如今張凡再去引導他走向自己的打算,的確是有點困難了。
但是朱翊鈞不同,朱翊鈞如今不過十歲,雖然生在王府,長在宮中,但是畢竟年紀幼小,心思容易受到改變。而更重要的一點就是,朱翊鈞對于張凡,可算是非常認同了。而張凡,也打算對朱翊鈞,灌輸一些能夠幫助自己達成理想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