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凡看到朱翊鈞這一臉不願的模樣,自然是明白他心中的想法,絕對是不願意讓馮寶來「教導」自己的。但是馮寶既然已經說出來這都是隆慶和李貴妃的旨意,那麼朱翊鈞就算是再不願意,也只有接受的份了。
不過張凡並不知道,朱翊鈞為何這麼不願意讓馮寶呆在自己身邊,是討厭太監?這倒有可能,但是也不太像,畢竟朱翊鈞做為太子,身邊怎麼可能沒有伺候他的太監。
張凡還記得他第一次見到朱翊鈞的時候,七歲小兒就揚言要把一個太監給斬了。可是後來,听明白了之後,還不是朱翊鈞的惡作劇嗎。因此說朱翊鈞討厭太監,倒也不對。
那麼,剩下還有一種可能。朱翊鈞他,怕太監!不,不對,堂堂大明朝的太子殿下,獨自出宮玩耍這種事情都能干得出來,怎麼可能還會懼怕這些個微不足道的太監呢!應該說,朱翊鈞有些害怕馮寶,僅僅只是針對馮寶而言。
這一下子,張凡可就覺得有些有趣了。雖然不論是馮寶,還是朱翊鈞,兩邊他都有過接觸,而且兩邊他也算比較了解的。可是張凡從來都沒有把這兩邊放在待過。
如今朱翊鈞的這衣服表情顯露出來,張凡頓時就有些個明了了。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是他只知道這個結果。
想到這里,張凡有些覺得好笑。但是這好笑的情緒還沒過去,張凡就想到了另外一種情形。
他不知道朱翊鈞有些害怕馮寶這件事情,馮寶他清不清楚。不過現在,張凡觀察了一番馮寶,心中也是有了定論了。也正是因為如此,張凡開始有些為馮寶默哀了。
現在,站在張凡面前的馮寶一臉的嚴肅,完全沒有剛才還在夸贊張凡能「因材施教」的那副模樣了。可見,不管馮寶原先知道不知道,現在他都會讓朱翊鈞繼續怕自己下去。
想到這里,張凡心中不由得覺得這馮寶實在是傻得可以了。
不管這次是他自己主動請纓,還是李貴妃讓他來的,為的就是讓他能在將來的新皇帝面前打好基礎,討他的歡心。這麼一來,將來的馮寶,無論是司禮監掌印太監的位子,還是東廠廠督的位子都能夠坐得穩。
然而如今,馮寶竟然打算這麼對待朱翊鈞。武力是不可能的了,定然是會用一大堆的繁文縟節來約束他。
想到這里,張凡心中更加替馮寶悲哀,難道馮寶就不知道,小孩子最是記仇不過的了?特別是對于如今還這麼貪玩的朱翊鈞來說,不許他做這個,不許他做那個,這簡直就跟讓他坐牢無疑。
後世有句話說得好,「不再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死亡」。顯然,朱翊鈞是不可能「死亡」的,那麼一來,馮寶將來在朱翊鈞心中所聚集的這種怨恨只會是越來越大。一直大到朱翊鈞有一天翅膀硬了,也就是親政的那一天。等到那個時候,馮寶想不倒霉都難了。
不過即便張凡心里面對此明白的很,但是他也根本不打算揭破這其中的道理。
馮寶對如今的張凡來說,是一股巨大的助力,這點也是如今的張凡所無法舍棄的。
但是張凡有些擔心,將來的馮寶會不會成為他路上的絆腳石。
這所有的一切都有著太多不確定的因素了,張凡又不是什麼得道的全真,洞察不了未來的事情。想來想去,張凡還是打算就讓這件事情自然發展。
甚至于……
如今的朱翊鈞對于張凡可謂是信任的很,將來朱翊鈞若是在馮寶那里吃了什麼虧的話,張凡都能站出來唱白臉。這說起來,也是在變相更加鞏固張凡在朱翊鈞心中的地位。
一舉兩得的事情,又何樂而不為呢。
想到這里,張凡已經要開始有所動作了。
「殿下。」張凡對朱翊鈞說道,「今日微臣為太子殿下授業,也算是結束了。而且如今馮公公也是得了陛下和娘娘的旨意,前來服侍殿下。微臣覺得,是否讓殿下和馮公公單獨相處一會,熟悉一番。微臣今日還有些不舒服,就先行告退了。」
張凡這麼一說,馮寶自然是不可能有反對意見的。而且馮寶還巴不得這樣呢,也好讓他能在朱翊鈞面前先立個威,將來也好管束于他。
可是朱翊鈞听張凡這麼一說,那張本就有些不快的俊俏小臉,頓時都快要綠了。
「太傅莫慌。」朱翊鈞趕緊喊道,若不是馮寶在旁邊看著,恐怕他都要上去一把拽住張凡的衣服了,「本宮知道太傅今日身體不適,只不過……只不過本宮今日還想多听太傅說些。太傅知道,父皇他如今病了。這麼一來,本宮就更加不能荒廢了學業,將來有負父皇的期望,那可就大大的不好了。」
張凡听朱翊鈞這麼一說,差點都要笑出來了。所謂急中生智,沒想到朱翊鈞在這個當口竟然能想得出來這麼一番讓人無可辯駁的大道理。
不過面對這情景,張凡還是有招數的。
「殿下好學之心,當真舉世無雙。」張凡說道,「只是微臣實在是有些……不過殿下莫要擔心,即便是微臣不在,也絕不會耽誤殿下學業的,這里就有一位現成的。」說著這番話,張凡將目光看向了馮寶。
接收到張凡的注視,馮寶也是面色再次正了一正,就連腰桿也挺直了不少。
「馮公公的學識可不在微臣之下。」張凡繼續說道,「且不說這宮中所藏得字畫,有不少都經過馮公公的查驗,就是馮公公所撰寫的基本幾本集子,那也是文采非凡,當真是堪比狀元之才啊!」
面對張凡的這番夸耀,馮寶並沒有露出什麼羞愧的神色,反而是一臉更加自信的模樣。畢竟張凡剛才所說的東西,出了那些個修飾的詞語有些太過夸耀了一些,其他的事情也全都是真事,並不是弄虛作假的。
「可是,太傅……」朱翊鈞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是就說不出來。一張笑臉可憐巴巴地看著張凡,眼中甚至都隱隱有了淚光的閃動,就差說出一句「求你了」這樣的話了。
而旁邊的馮寶見到這副情景,臉色雖然沒有什麼變化,但是張凡能看得出來,他心中絕對是不怎麼高興的。
戲也演得差不多了,張凡面露難色地看了看朱翊鈞又看了看馮寶,最後只得長嘆一口氣,看著馮寶用極度無奈的口吻說道︰「馮公公,你看這……」
「張大人切莫在意。」馮寶立刻露出了一副微笑的模樣,「想來也是因為太子殿下平日里都是由張大人教導。倒不是什麼學問高低的問題,這突然換了人,殿下想必也是不會習慣吧。張大人還請受些累,再在此與殿下授課。咱家那邊還有些事情要辦,過些時候再來也好。」
「唉,既然這樣,那就有勞馮公公多跑一趟了。」張凡立刻擺出一副非常抱歉的模樣,對馮寶說道。
「張大人哪里的話。」馮寶立刻是一副不敢當的模樣,「這都是為了陛下和娘娘辦事,咱家自當是義不容辭的了。殿下,如此奴婢便先告退了,待過些時辰再來殿下這里。」說完這些話,馮寶也不等朱翊鈞跟他說話,就自顧自地轉身離開了。
看到馮寶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這里,朱翊鈞這才是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殿下,你這是怎麼了?」張凡明知故問,「怎麼就跟剛剛遇到了什麼險事一般的模樣?」
「險事?」朱翊鈞反問一句,「那簡直就是禍事!還好他走了。」
「他?」張凡依然在明知故問,「殿下說的莫不是馮公公吧?」
「不是他還能有誰!」朱翊鈞沒好氣地說道。
「不知殿下為何不喜馮公公?「張凡疑惑地問道,這次可是真的,」馮公公他人也算是不錯,對陛下也是忠心無比,也從不干什麼霍亂朝廷的事情,反而還頗有些政見。微臣的老師張居正張大人就對馮公公頗為欣賞。」
「這些個本宮都明白。」朱翊鈞一副失落的模樣,「但是本宮也不知怎麼的,就是害……有些有些不喜歡這個馮寶。」朱翊鈞這一放松,差點就說漏了嘴,將自己心中的真實想法給說出來了。
張凡看他這模樣,在心中笑了笑,開口說道︰「微臣看殿下定是有什麼地方誤會馮公公了。等會等到馮公公再來這里,與殿下二人相處一段時間,殿下便能明白了。」
一听張凡的話,朱翊鈞才想到馮寶等會還要再來,他趕緊拉著張凡的衣袖,哀嚎著︰「老師,你……你可要救救本宮啊!」
「殿下這是說的什麼話!」張凡趕緊說道,「馮公公又不是什麼洪水猛獸。再說了,他還能有膽子欺負殿下不成。倘若他真敢這麼干,殿下告訴微臣一聲便是,微臣就是拼了Xing命,也要為殿下討回一個公道。」
見張凡這麼一說,朱翊鈞這回可算是徹底沒轍了,只能可憐兮兮地看著張凡。
而張凡卻是一副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