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王山,平日里哀家見他倒也還算是機靈,對他也就放心了不少。沒想到,居然是個如此不知輕重的人。不僅事情沒給哀家辦成,如今還捅了這麼大的簍子。」李太後一副恨恨的模樣,「如今他倒是痛快,這麼一塊白布就去見閻王了,卻是要哀家如何面對朝中那麼多的卿家。沒有個交代的話,那算是什麼事啊!」
張凡看著李太後,心里面卻是另外一副想法。他混跡官場的時間不算長,但是也算不得短了。而且張凡初入仕途之時,起點很高,並且一上來就踫到了很多的阻礙。總之一點,張凡的仕途之路不算太長,但是他所見識過的人和事也著實是不少,並且用他上輩子的話來說,一進入企業,那就是高端了。
再加上他做了這麼長時間的錦衣衛都指揮使,見過的不管有沒有罪的犯人更是數不甚數。因此,張凡如今的眼界也是相當的高深的,誰在他面前時真情流露,誰在他面前是裝模作樣,他也是能夠一眼就分辨出來個大概的。
即便是如朝中如今張居正、高儀這樣的老油條,在張凡面前想要隱瞞住自己的心情,那也是相當的困難的。
但是如今,面對李太後的這麼一番表現,張凡當真是迷惑了。雖然說他身為臣子,直視太後自然是不合禮數。不過自從剛才開始,張凡的頭雖然一直是低著的,但是他卻是一直在暗中觀察著李太後的。
而李太後自從剛才開始,所有的動作和神情,張凡是一點都沒有漏掉。但是張凡不管是怎麼看、怎麼想,他就是看不出來任何一點點破綻。是李太後的心情當真就是如同他面上所表現出來的那樣,還是說李太後的演技已經是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她不僅僅本身就是皇太後了,就連演技也是影後這個級別的。
不過張凡即便是不太相信,但是他從如今這件事情上面來分析,卻是明顯地覺得,後面的那種情況比較有可能,李太後定然是已經明白了什麼,此時只不過是故意做出一副剛剛知道事情而憤怒的模樣罷了。
想到這里,張凡不由得吃驚之余,也是有些對這皇宮產生了恐懼感。
想李太後如今才不過二十八歲。一個三十歲都不到的女人,卻是就有了讓那些混跡官場幾十載的老滑頭都甘拜下風的演技,而且在張凡看來根本就是一點破綻都沒有。
倘若是如今的李太後是個六十多歲的老嫗,張凡倒是能夠接受,畢竟生活的經歷和宮中的氛圍,讓人不得不如此。但是如今的李太後才不過二十八歲而已,就有了如此精湛的表演。
這讓張凡在佩服李太後本人的同時,也對這座紫禁城產生了深深的「景仰之情」。
曾經,張居正也是跟他提起過李太後在身為王妃之時,在裕王府中的模樣。在張居正說來,那個時候的她,雖然也是因為王府的特殊而產生了一些變化,但是總體來說,還是跟很平常,最多就是有些聰明的女子罷了。
如今,這進宮才不過六年多的她,卻是變成了如此一副深謀遠慮,喜怒讓人無法得出真假的模樣。張凡只能說這皇宮之中,是非實在是太多了。而且,不管你是什麼身份,手中握著再大的權利,卻也無可避免的會被這座皇宮給同化了。
不過這種事情,誰也怪不得,誰也怨不得。
「太後不必如此,再說了,為了一個太監而氣壞了身子,那可就太不應該了。」張凡出演勸慰道。
「哼,這王山!」李太後听張凡這麼一說,也是稍稍收斂一些,對著趴在地上的小太監說道,「你給我下去,讓人將那王山的尸收殮了。」
小太監听了李太後的話,如蒙大赦一般,慌忙著點頭稱是,連滾帶爬地趕緊出門。
「哀家心里也明白,為了一個太監鬧得如此,也是不值。」李太後一臉無可奈何的模樣,對張凡說道,「可是如今,這王山倒是死的一了百了了。明天,不,恐怕用不了明天,就今天下午,朝中的那些大臣就又要上折子,來向哀家討個說法了。如今王山已死,哀家倒是用什麼來給他們答復!」
「太後,其實以微臣之見,這件事情簡單的很。」張凡一副輕松非常的模樣,對李太後說道,「倘若朝中的大臣們問起此事,太後就只管跟他們說,王山因為耽誤了朝廷大事,畏罪懸梁自盡,那就了事了。」
「可是……」顯然,對于張凡所出的這麼一個主意,李太後還是有些不明白,或者說她是在裝著不明白。
「太後。」張凡繼續說道,「到時候只要這麼一說,那些大臣們雖然是會不相信,更有可能會再鬧騰一段時間。但是如今,王山已死,所有的事情也就都斷了。不管這件事情的背後到底有沒有人,想來如今事情已經定下,也就沒有必要再鬧出什麼亂子了。而朝中的大臣們,對著這種死無對證的事情,也根本就不能再說什麼了。
「到時候他們最多在那這件事情說上幾日,也就這麼不了了之了。那些人是有分寸的,今天之所以這樣,只不過是這麼多人,一時氣憤之余,沖動所致罷了。微臣這就敢說,就是現在,這些人回去之後,心境也必然是冷靜了不少,絕對不會再像剛才那樣言行無度了。」
「嗯,卿家說的倒也是個理。」李太後對于張凡的話思索了一番,說道,「既然如此,哀家也就不再過問這些事情了。這事鬧的,實在是不應該啊。」
「太後不必如此,再說朝中之事就是如此,卻也不會每次都如這次一般的。」張凡也是順著李太後的話,說了這麼一句。
「對了,葛愛卿那邊……」李太後突然間提起了葛守禮,想了想,說道,「葛愛卿不會再鬧騰什麼吧。」
「這點還請太後放心。」張凡趕緊說道,「葛大人並不是個斤斤計較之人。雖然說這一次,這禮部尚書之位可以說必然是葛大人的了,卻是被莫名其妙地換了個人選。想來葛大人心中是定然有所不平的。不過葛大人乃是三朝元老,忠君之臣,在朝中勤勤懇懇幾十載的時光,從來都沒有爭過什麼。這一次想來葛大人也不會說什麼的。」
「話是這麼說,可是……」李太後似乎還是有些擔心,「畢竟這件事情鬧的如此之大,听說葛愛卿還被人詆毀名譽,這終歸是不好。」
「要不……」張凡想了想,說道,「如今葛大人身為都察院的左都御史,職責重大,而且如今朝中也沒有什麼空缺了。微臣的意思是,太後不如給葛大人一些賞賜,也好讓他平下這股怨氣才是。」
「嗯,這倒也是個辦法。」李太後想了想,同意了張凡的話,「不過,賞些什麼好呢。金銀之物,想來不但不能平其心中芥蒂,反而更加難讓人高興了。」李太後再次思索起來。
張凡也沒有說話。
「這樣吧。」似乎是已經打定了主意,李太後說道,「贈葛愛卿太子少保,以表其幾十年勤懇為官之功績,想來不錯了。」
「全憑太後吩咐。」張凡自然是同意的。
「如此就好,哀家也要回宮了。」李太後見事情已經是解決了,站了起來準備離開,卻是走到門前,有轉過身來,對張凡說道,「張卿家,你先不要走。」
「太後有何吩咐?」張凡不由得問道。
「……」李太後似乎是有些猶豫,「剛才哀家和皇兒說了些話。那時哀家還不知道生了什麼事情,卻是以為皇兒犯了眾怒,才讓朝中的大臣們追到了這里。哀家卻是喝斥了他幾句。如今看來,皇兒並無過錯,哀家卻也是不好再和他說什麼了。你與皇兒之間的關系,哀家也是明白的,等會皇兒回來,還要你替哀家安慰他幾句話。」
「太後體恤陛下之心,微臣心中明白了,微臣自當盡力說服陛下。」張凡回答道。他倒是沒有想到,李太後會吩咐他這些事情。看來,雖然說當上了太後之後,她對于朱翊鈞威嚴的很,但是心中還是十分關心這個兒子的。
「嗯。」點點頭,李太後說道,「先前的事情,哀家也是听聞了。你能為皇兒解圍,實在是不錯。雖然說是冒犯了聖駕,但是那時的情形也是危機的很,哀家也就不再追究什麼了。」
「謝太後恩典。」張凡趕緊行禮,「微臣只是做了分內的事情,冒犯了聖駕實屬死罪,多謝太後免臣之罪。」
「嗯,就這麼著吧。」李太後再次點頭,轉身離去。
隨著外面傳來一聲「太後起駕回宮」的太監吆喝,張凡這才算是放下了心來。今天這件事情,所有的里里外外,實際上都明了的很,張凡一眼就看得出來究竟是怎麼回事。
但是如今,顯然不論是馮寶的不留把柄的做法,還是李太後這種明顯就是在包庇馮寶的做法,都讓人看在眼里,只能夠在心中計較。
沒辦法,誰叫人家如今勢力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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