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馮寶。」見到下面站著的大臣們沒有人再說話了,朱翊鈞有些無聊了起來,不由得開口問了站在身邊的馮寶,「昨日,那幾個煽動百姓造反的人已經交由東廠審理了,如今可有什麼下落了?」
很顯然,朱翊鈞這是無聊透頂了才會這麼一問。從事實上來說,馮寶當然不會去這麼拆張凡的台,那些人被交到東廠的手上才不過一天的時間,倘若他現在就弄出來點什麼消息的話,那實在是說不過去了。而從表面上而言,朱翊鈞本人並不知道其中的乾坤,所以他說的這番話,完完全全就是為了臭馮寶而已。
而听見朱翊鈞問了這個問題的人,不由得都是神情一震,全都看向了上面,大都盯著馮寶,似乎在等待他會如何回答。而下面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沒有看馮寶,卻是把臉面轉向了張凡這麼一邊。張凡也是裝成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只不過他還是用眼角的余光瞥了那幾個人,發現早上在宮門外向他打听的那幾個人也在其中。
看到這里張凡的心中不由得是一陣冷笑。
事實上,張凡不用馮寶開口就明白他想要說什麼了。昨日將那八個人交給東廠的時候,張凡還特別提議要讓錦衣衛從旁協助,目的就是為了要監視東廠,或者說是馮寶要如何審理這件事情的。如今自己的人是一點消息都沒有傳過來,馮寶如果就這麼胡亂說的話,肯定會有麻煩的,張凡相信他不會這麼無腦。
「陛下。」果然,馮寶頓時是露出了一副有些難辦的模樣,「還請恕奴婢無能,那幾個人著實是嘴硬的很。之前太傅說錦衣衛撬不開他們的嘴,奴婢雖然嘴上沒說,可是心中卻有些不屑。如今看來,的確是奴婢小覷那幾人了。太傅大人,馮寶向您道個歉,還望太傅大人不要見怪。」
說到這里,馮寶想著張凡是躬身一拜,以表歉意。
「公公這是說的哪里話。」張凡自然是趕緊應承道,「我初時也是如同公公心中所想一般,托大無比,卻沒有想到啃到了硬骨頭。不過事到如今,抱怨這些也是無濟于事,還是應當趕緊想辦法,將事情的真相查明,消除此間隱患才是。」
「嗯,你們二人能如此,也算是一件美事,朕心里也是高興。」朱翊鈞說道,「不過如今可不是互相謙讓的時候。且不說這幫人鬧出來這麼大的亂子,如今已經兩天過去,朝廷卻是還沒有搞清楚到底是何人在背後搞鬼。而且更讓人擔心的是,無論是何人在操縱此事,卻是派出了這麼能硬挺的人,就連錦衣衛和東廠都問不出來話,可見背後之人的狼子野心,必然是想要顛覆我大明。這件事情一定要給朕搞清楚才行。」
「奴婢明白了。」馮寶再次躬身,之後便又如同之前一樣,站在一邊不聲不響。
不過馮寶雖然不說話,但是眼神卻在動。張凡就一直在盯著馮寶,當他看到馮寶的眼神在自己身上停留了片刻之後,心中便有些明白了。
老實說,馮寶的這個眼神,根本就是毫無波動,在張凡的身上也只是比在其他人身上多停留了一息的時間,而且那個眼神根本就沒有包含任何的訊息在里面,完全就是一副無所事事至于,胡亂看看的模樣。可是即便是如此,張凡還是有所感覺了。
當然,這也有可能是張凡自己太過神經過敏了,畢竟在這麼一個敏感的時期,任何的可能他都是需要考慮到。而且如今,馮寶就是他最需要擔心的人,所以他有這種感覺並不會奇怪。
但是,恐怕實情並不僅僅是這麼去想就可以的。早上那幾個馮寶的狗腿子來向他打听梁超的動向,這就已經是暴露了,馮寶已經知道了張凡在做什麼的情況。
如今,馮寶的這個多停留了一會的眼神,對于張凡來說,這已經是足夠了。現在的張凡已經是可以確定,馮寶已經是知道了。如果說之前他還只是懷疑的話,現在的他已經能夠完全確定了。
這也是讓張凡打定了主意,等會下了朝就要派人出去幫梁超了。現在已經不是什麼會不會有麻煩的時候了,他已經知道馮寶很有可能會對梁超下手,他自然是不能坐視不問的。
「嗯,早日解決這件事情,不僅朕心中安生一些,太後那邊也好有個交代,不要讓太後如此擔心才是。」朱翊鈞說道,「不知眾愛卿可還有什麼事要奏嗎?」
見下面沒有人說話,朱翊鈞是剛剛想要宣布退朝,但是一旁的馮寶卻是開口了。雖然說,他一個太監在朝堂上這麼說話,實在是有些不太合理,但是不論是皇帝還是大臣也早就已經習慣了,所以根本就沒有人會去過問。
「陛下,您忘記了嗎?」馮寶在朱翊鈞的身邊說道,聲音不算大,但是下面的大臣,都能夠听得清楚,「如今有三地發了水災,張先生內閣那邊是忙碌的很,再加上又有新法要試用,此事也是有張先生主管,是一點也月兌不開身的。
「而張先生平日里又負責主將經筵一事,經筵乃是國家大事,不可有廢。前幾日不論再是忙碌,張先生也會到場,但是今日卻是不行了。奴婢的意思是,既然張先生有事無法前來,何不找人替代一二。」
本來,一听到張居正有事情無法來出席經筵,朱翊鈞的心里面別提有多高興了。畢竟如今的他早就沒有了剛剛開始的熱情,而且張居正的態度也是一日比一日更加的正經,一絲一毫的差錯都不容許他犯。如今听到張居正來不了了,自然是高興,心想自己總算是能夠休息一會了。
可是如今,馮寶說了這件事情,這讓他不由得是煩了起來。畢竟,本來他就是想要在這種什麼人都不提起的情況下混過去的。可是如今,馮寶既然提起來了,這件事情可就躲不掉了。
而下面的官員們顯然對于這件事情都沒什麼感覺,畢竟馮寶所說的這件事情非常正常,沒有什麼不合理的地方。張凡和張居正也是心有疑惑,不知道馮寶在這個當口說起這件事情到底有什麼意味。
不過下一刻,等到馮寶再次開口的時候,他們倆就明白過來馮寶到底在打什麼主意了。
「那你覺得何人可勝任此事呢?」朱翊鈞一副百無聊賴的模樣,問道。
「奴婢覺得,太傅大人來的話,是實至名歸的。」馮寶開口說道,「畢竟太傅本就負責教導陛下之職,而且學識更是毋庸置疑,根本就不需要擔心。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听到馮寶說讓張凡來給他上經筵,朱翊鈞一下子就振奮起來了,不過振奮之後,顯然他也是考慮到這麼做太不雅觀了,強自鎮定了下來,但是面上的那股子興奮勁頭卻是再也改不了了︰「不錯,若是由太傅大人來主持經筵的話,自然是沒問題。只是……不知這件事情,張先生可答應?畢竟經筵一事一直由張先生主持,這次張先生有別的事情,不能出席,但是改換主講,也要征求意見。」
「陛下。」站在下方的張居正開口了,面色有些不對勁,不過卻也是強自鎮定,說道,「這件事情微臣附議,若由太傅大人來主持經筵,微臣沒有話說。」
張居正的這個面色很不對,很多人還以為是因為張凡搶了他的活讓他不高興呢。因此很多人都覺得好笑,畢竟張凡乃是他張居正的門生,本來以為他們的關系不錯,卻是沒想到,張居正會如此小氣,連讓他的學生來主持一次經筵這種事情都不願。
只不過這些人實在是目光短淺,他們如今只是盯著張居正,卻是沒有發現站在他身邊的張凡的面色也不怎麼好看。
兩人這下子是完全明白馮寶究竟是打的什麼主意了,他是想要拖住張凡,不讓他去準備。畢竟宮中可算是馮寶的天下了,那些小太監都是他的人,他只要隨意找個人去東廠說一聲,不但不會惹人懷疑,還能把事情都辦妥了。
當然了,宮中也有錦衣衛的人。只不過,張凡以主持經筵的名義進去,今天又只是小經筵,恐怕踫不到。而且就算是踫到了,張凡也未必能將事情托付這些人,畢竟這些人常在宮中,誰知道這些人有沒有被馮寶收買過。
「太傅大人?」朱翊鈞見張凡的面色不好,不由得問道,「不知太傅大人意下如何?」
「微臣自然是願意的。」回過神來的張凡趕緊說道,「微臣承蒙陛下信任,能夠當此大任,心中自然是感激無比。」
「如此甚好。」朱翊鈞這下子是喜笑顏開了。畢竟,由張凡來教授經筵的話,雖然所學的東西不會少,但是卻讓他能夠放松很多。再加上這次又是小經筵,基本上只有他跟張凡兩人,他想怎麼輕松張凡都不會過問的。
只不過,顯然只顧著自己快活的朱翊鈞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