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卿,你在……你在說什麼!」第一個發話的是李太後。而其他人雖然沒有開口,不過也是一樣用吃驚非常的表情看著張凡,仿佛他說了什麼天大的事情一般。
而作為此刻焦點的張凡,面上卻是冷靜非常。他心里面明白得很,知道自己到底說了什麼,讓在場的人們會有如此之大的反應。而顯然,張凡並不擔心這些。
吃驚的原因很簡單,就是因為張凡所說的最後一句話,那句「那幫人招出是張四維所為之時」。那天,也就是事發的第二天,張凡和馮寶當著百官的面,在朝堂大殿之上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並沒有說過這句話,也沒有提到過任何跟張四維有關的事情。而如今他這麼一說,明擺著就是在說自己之前已經知道了,卻沒有說出來。這要是當真追究起來,可算是欺君之罪。
而馮寶對于張凡這麼說也絲毫沒有擔心的意思。畢竟張凡的話剛才說的非常清楚,當時馮寶也是在場的,也就是說馮寶也是知道這件事情的。那麼當時張凡說沒有消息,馮寶卻也不吭聲的話,顯然他跟張凡也就算是同犯了。但是,現在馮寶對此也並不擔心。
「太後。」張凡面向李太後,一臉平靜,毫無慌張地說道,「當時微臣的確是從那幾人的口中問出來了張四維的名字。只不過,一來當時微臣問他們可有證據之時,他們說沒有。既然沒有證據,那就不能胡亂信口開河。二來,微臣不可能僅僅憑著這一言半語之間的話,而且還是毫無證據的話,就如此武斷地將此事說出,且不說張四維為人如何,他雖然此刻在家養病,但是他也的的確確是個朝廷命官。如果僅僅憑著這些風言風語就治他的罪,或者是調查他的話,未免會傷了朝廷中其他官員的心。微臣之所以押後不報,並不是因為偏袒,實在是想要將事情弄明白了,再行定奪,如此才能以示公允。如今,馮公公拿出來證據,但是與當時那幾人所說的不同,所以微臣才要問個明白。」
李太後並不是一個武斷專行的人,在听了張凡的這麼一番解釋之後,一開始的震驚也是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冷靜的思考。她在仔細思考,張凡剛才所說的那些話,是應該追究,還是應該酌情。
而一旁已經知道為什麼的張居正並沒有說什麼。但是,葛守禮卻是已經听出來一些東西了。按理來說,張凡不可能會這麼做,即便他為人不錯,即便他有道義存在心中,即便他為人處世之時還帶著很多義理,可是說到底,他也是錦衣衛的都指揮使。
張凡所說的那番話,若是放在一個普通的大臣身上,或者是如同他一般的都察院大臣的身上,都是能夠說得通的。但是偏偏,放在張凡這個錦衣衛都指揮使的身上,就完全說不通了。錦衣衛說到底,是皇帝親衛,他們的任務,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但是實際上就是為了消除任何一切對皇帝所可能會產生的威脅。
那這麼一來,錦衣衛就並不存在什麼確定不確定的問題,只要有任何一點捕風捉影的可能,他們就絕對會去調查個一清二楚才行。然而在這件事情上面,張凡這麼做,擺明了就是說明,這里面有問題存在。也只有這麼去想,才能解釋為什麼張凡會放著不過問。也只有這麼去想,才能解釋為什麼不只是張凡,就連馮寶也沒有任何動作。
葛守禮是想到了這些,但是,對于很多事情的不了解,讓他還無法想出來到底是因為發生了什麼事情才會讓兩人如此。不過不論是什麼,這總算是一件好事,張凡沒有馬上就對張四維的調查,或許是因為他明白了什麼。但是馮寶也沒有動作,那就絕對是因為張凡的原因了。
不管怎麼說,葛守禮也能看得出來,馮寶是非常想要調查這件事情的,畢竟他跟張四維之間的事情,朝廷當中知道的人多得是。但是馮寶卻也是被張凡拖了這麼多天,他自然是感謝張凡的。
只不過,既然這件事情如今已經是被說出來了,那麼听到了這件事情的葛守禮,心里面也自然是想到了一個擺在眼前的問題。為什麼,在馮寶和張四維兩人之間鬧出別扭這麼短的時間之後,就發生了這麼一件事情?而且,所有的一切,卻又恰恰都是指向張四維的,這不明擺著是給了馮寶極好的下手機會嗎?
當然,這不能排除這是一種巧合,這種事情不光是歷史上,就僅僅是這開國才一百多年的大明朝,也遇到過很多比這還要巧的事情了。只不過,有很多人都不太相信巧合這種事情的存在,在這些人看來,巧合背後必然存在著必然。
葛守禮是站在兩方中間的人,他明白必然的重要性,卻也不反對巧合所會帶來的因素。但是如今擺在眼前的這件事情,也實在是有些太過巧合了。這馮寶跟張四維之間才是剛剛鬧過那麼一出,然後這水患就來了,然後這張四維就站到了如今這麼一個不利的位置。這其中不說必然,在葛守禮看來,也應該是有什麼隱情的。
而更加讓葛守禮如此認為的是,張四維的為人他明白。而且不光是他,找朝廷里面的很多人都明白。張四維如今雖然還算不上官位高絕,但是他為官清正廉潔的名聲,在朝廷里也算是響當當的,若是說他為了打擊馮寶而用出什麼政治上的手腕,沒有人會覺得意外,在清正廉潔的官,打擊起政敵來,那也絕對是毫不手軟的,用出一些看起來很不厚道的手段,也是可能的。
但是,問題在于,別說是張四維了,就算是那些劣跡斑斑的官吏,做這種事情的時候,也是不會將主意打到百姓們的頭上,有其又是這些剛剛出了事情的百姓。而且,騷動百姓作亂,又是在京城地方,這與造反無異。別說是張四維了,換了其他人也不會這麼做。
而這也正是,葛守禮雖然會懷疑這整件事情背後是馮寶在搞鬼,卻也無法確認,他覺得馮寶不會做到這個地步,煽動百姓作亂而達成自己的掃清政敵的辦法,實在是最最下策的辦法了。
若是辦成了,而且還不讓別人知道,這還好說。但是如果這件事情一旦捅破了,那可就得不償失了。別說你扳不倒別人,就算是扳倒了,那人也會因為這件事情而化險為夷不說,你自己還得擔上犯上作亂的名頭,丟了性命都是正常的。
在葛守禮看來,馮寶應該不會如此瘋狂。只不過他所懷有的只是這種一廂情願的想法而已,他還沒有看清楚馮寶的為人究竟如何。而實際上,就算是如今對于馮寶有了不少了解的張凡和張居正二人,一開始也是不相信馮寶會做出這種事情。只不過當他們發現馮寶做了的時候,卻也並不會覺得有多吃驚罷了。
「這……哀家明白了。」李太後听了張凡的話之後,思索了良久,這才是說道,「雖然說這麼做,知情不報確實有欠妥當,不過這種消息初听起來也太過駭然,就算是不信,也沒什麼。張卿家這麼做也不錯,若是僅憑著這件事情就對張四維查來查去的,毛病還沒查出來,恐怕就能得朝廷上下人心惶惶了。」
「多謝太後。」張凡說道。
「不過。」李太後接著說道,「如今既然是有證據了,不管是不是真的,都不能坐視不問了。」
「太後所言,微臣明白。」張凡說了一句,便看向了一旁的馮寶,「正因如此,微臣這才是想要問問公公,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明明那個時候已經說了,這封信應該是已經燒掉了才是,怎麼如今又找到了呢?」
「這件事情听起來確實有些不可思議,不過當真解釋起來也簡單的很。」面對張凡的問話,馮寶沒有一點慌張,說道,「張大人請想想,若是你站在那八人的位置上看,這種事情,你會燒掉那封信嗎?」
「自然是不會。」張凡想都沒有想,直接說道,「若是我的話,要去干這種對抗朝廷,而且必然是死罪的事情,必然是要想好退路才行。若是像現在這樣,這些人被朝廷抓到了,拒不交代的話,必然是人頭落地。那麼留著這封信,交代出罪魁禍首是誰,或許不可能放他們出去,最起碼也能留得住性命。」
「不錯,正是這麼個理兒。」馮寶點了點頭,說道,「之前那幾個人交代了張四維的名字之後,我命人又逼問一番,也就問出來這封信來。原來他們說燒了,只是因為那時候還沒對他們動刑罷了。現在只要稍稍使些手段,他們也就招了出來,這封信一直被他們藏起來,如今已經是找到了。」
眾人一听,都是一副原來如此的模樣。
而張凡所關心的並不是這些,而是……
「動刑?」張凡突然問道,「公公對那幾人動刑了?」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