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案的程序總算是走過了一段,如今,關鍵人物張四維總算是正式登場了。只不過,這走過去的一段,也實在是讓人驚詫,有的觸目驚心,有的則是大呼過癮。
想不到的是,劉思問居然這麼「勇敢」,就當著馮寶的面跟他對著干。而且,劉思問所用的方法實在是讓人不由得不覺得奇妙,那種軟硬兼施的方式,表面上看上去,是在逢迎馮寶,表現出一種實在是沒有辦法的樣子。然而實際上,劉思問的口吻實在是非常地強烈,讓馮寶也是不得不低頭。
而且,最讓人們高興的,並不是劉思問的話挫了馮寶的銳氣,而是因為劉思問所說的話,讓案情有了很大的轉變,很多疑問都暴露了出來。這麼一來,很顯然,馮寶想要誣陷張四維的陰謀,就很有可能失敗了。當然,如今審判還沒有結束,任何事情都不能夠下結論。如果說馮寶所準備的並不僅僅是這些,還有什麼後招存在的話,最後究竟鹿死誰手,還真是難以判斷。
因此,對于那些旁觀的人來說,心中是高興的,甚至都有人覺得,這一場爭斗馮寶注定是要失敗了的。但是,對于劉思問來說,事情遠遠沒有這麼簡單,實際上,爭鋒相對的較量,現在才算是開始罷了。
張四維的登場,倒也是頗具戲劇性。若是換成了其他人,不管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他做的,被這麼誣陷,只要對方成功了,那麼就是殺身之禍。若是他人遇到這種事情,想要鎮定非常,那絕對是非常困難的。就算是你心中坦蕩無比,也相信真相終會顯出,事實總會擺在人們的面前,但是身處在如此的懸崖邊上,實在是無法讓人覺得能放松。
而張四維不是,且不說別的,那一臉輕松的模樣,根本就讓人看不出來他如今正身陷麻煩當中。而且,張四維是一臉精神飽滿的模樣,顯然,昨天晚上休息的不錯,並沒有因為什麼心事而鬧得睡不著覺。
再看張四維走路的身形,不顯得沉重,卻也不會可以做作地表現出來什麼放松之類的情緒,完完全全就跟他平常一樣。
施施然地走了上來,很多人都想要跟張四維打個招呼,或者是勉勵勉勵什麼的。不過張四維倒是一副不領情的模樣,看也不看這些人,自顧自地走向大堂的中央。
張四維的這種態度並沒有引起在場的人的不滿,畢竟就算是外表表現的再輕松,畢竟面對這種事情,自然也是需要全神貫注去應對的。再說了,誰都知道,張四維並不是故意無視他們。之前的審問,張四維本人必然就是在後堂等著,那麼之前的那番話,他也自然是听見了。
既然听見了,那麼就一定能明白,馮寶必然是被這些話弄得非常地憤怒。張四維並不是個傻子,即便是他從來都不害怕馮寶,但是這一刻他也犯不著非要跟馮寶作對。只要用一副平常的狀態來應對這件事情就行了,這麼一來,就算是馮寶心里面再不爽,畢竟這一次也不是他審案。就算馮寶能夠開口插話,台上坐著的那三個人也沒有一個是會贊同馮寶的。
既然如今所有的狀況都是這樣,張四維也犯不著非要去做那種事情。就算是討厭馮寶,也不是非要表現在這上面才行的。
張四維走到了大堂中央,面對著坐在他正前方的三個人,抱拳躬身,正打算說話。
「恩公,你……你怎麼來了?」那八人當中有一人倒是率先開口了,看著張四維的眼神也非常到位,完全就是一副吃驚外加尊敬的神情。
頓時,在場的人是一片嘩然,有吃驚的,也有在低聲咒罵著什麼的。
而一旁的張凡,面上雖然是沒有表現什麼,不過心中也有著跟其他人差不多的想法。說起來,馮寶當真是盡心盡力了,雖然之前是有瑕疵,不過如今看來,他連這些東西也全都考慮到了。此時,張凡對于馮寶的佩服是再一次登上了一個高峰。當然,這佩服歸佩服,不過張凡倒也在考慮,是不是能從中學到幾招,以備日後有用的時候拿出來顯一顯。
若是一般人,遇到這種情況,必然是心中慌張。這只要一慌張,本來能說的清楚的事情,都會讓人覺得其中是不是有什麼內情的了。
不過張四維,那是相當相當地鎮定,被這人這麼一叫,一點點驚慌的模樣都沒有,反而是看向了他,一臉疑惑的模樣︰「這位……你我認識?」
「恩公莫非記不起小的長什麼樣了?」那人一副心急的模樣,說道,「小的是林岳啊,當年恩公在會山西老家的路上,救了小的八人,之後還經常救濟咱們。這……前幾日恩公不是才來信,說要小的等人去做……怎的恩公這麼快就將小的給忘了!?」這林岳說著說著,面上還流露出來一副非常痛苦的模樣。而且不僅僅是他一個,其他幾個人也都是如此。
而面對這種情況,張四維還是沒有一絲慌亂,非常鎮定地說道︰「我想怕不是你認錯了人吧。」
「不不不,小的絕不會認錯。」那林岳繼續說道,「小的知道,恩公不想認小的是怕惹禍上身,只是……如今這事情,實在是捂不住了。」
這人越是這麼說,下面旁觀的那些人就越是憤怒。要不是李太後早有懿旨,此次審案準許旁听,但是不可妄言的話,估計現在都已經吵開鍋了。但是即便是沒有人發出聲音,現場那無盡憤怒的怨念,在場的人那是感受的淋灕盡致。
而那引發這種狀況的八個人,卻是一副跟自己毫無干系的模樣,依然是在發揮著他們精湛的演技。對張四維所說的話,也是更加讓知情者憤怒,讓不知情者垂淚了。
「張四維,此人說的可是真的?」台上的劉思問倒是沒有對此有什麼異樣的表現,還是一副非常冷靜地模樣問道,甚至就連問話的口氣,都跟先前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
「劉大人,這幾人我並不認識。」張四維理直氣壯地說道,但是語氣卻並不強硬,就如同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一般。
「嗯,這下可難辦了。」劉思問一副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模樣。
「劉大人,這有什麼難辦的。」一旁的馮寶忍不住開口了,「張四維說不認識,但是這八個人說認識,相比起來,還是人多的一方說的話有道理吧。張四維,你莫要逃避,事情既然敢干,為何不敢承認呢?」
「公公莫要誤會。」張四維說道,「有沒有做過,這天下沒有比子維自己更加明白的了。若是子維當真做過這種事情,眉頭都不會皺一下,說出來了又有何妨;但是子維並沒有做過此事,想要讓我承認沒做過的事情,這簡直是妄想。」張四維即便是在回答馮寶的這番話之時,也是一副平靜的模樣,聲音也並沒有多大的起伏,很正常的模樣。
而面對張四維的這番態度,馮寶並沒有表現的有什麼不爽。實際上,這種事情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會是這樣,有人說他做了,他自己說沒做。這種扯皮的事情,如果當真是被對方給弄得惱火而叫嚷的話,反而會產生相反的效果。所以即便是此刻的馮寶,心中極為不爽,但是他還是忍住了。
「這可難辦了。」劉思問倒是不擔心那些,反而是皺著眉頭說道,「倒也不是我矯情,審案最怕遇到這種事情。如今又沒有證據,全靠你們兩方說話。只是,這空口無憑,難以讓人信服啊。」
「劉大人無須自擾。」張四維倒是開口了,「這件事情我倒是有個辦法。」
「哦?」听張四維這麼一說,劉思問趕緊問道,「還請詳述。」
「若是說丙寅年的事情,那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張四維說道,「那年我奉先皇之命,分摹《永樂大典》完成,勞累之余,卻是心中高興。先皇又準了我的假,會老家過上幾日。沒錯,那天我離京之時,身邊確實是帶了護衛。不過若是我現在還說,沒有救過這幾人,恐怕在做的各位也是不會相信。」
「那……」劉思問也被張四維的話弄糊涂了。
「只不過有件事情,我得說說。」張四維繼續說道,「當時,我帶在身邊的護衛,實際上只有兩人。剛才這些人所說的話,我也听清楚了,是在送鏢的路上遇到了歹人,將鏢師殺了,是不是?
「如此,子維就好奇了。光是你們這些勞力就有八人之多,想來送鏢的鏢師人數也不會少。若是這麼多人都被歹人殺了,那再加上我帶去的兩個護衛,能頂多大的事?難不成我帶去的那兩人當真是身手了得,神勇無畏,僅僅靠他二人,就將一干歹人嚇跑了不成?」
不錯,張四維的確是沒有反駁這八人的話,而是說了這麼一件事情。
張四維的這番話一說,在場的人又都沉默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