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幾個人,全都覺得,這一次到蜀王府來並不會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不論是張凡,亦或是跟來的王希烈等人。朱翊鈞遭人行刺的事情,早就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在京城之中可以說幾乎所有的人都是知道的。而且知道的還有,這件事情背後似乎跟眼前的這位蜀端王拋不開關系。
所以,原本,眾人覺得,到了這里之後,最為困難的事情,就是如何應付朱宣圻了。雖然說京城距離這四川更是遙遙千里,但是,朱翊鈞被人行刺的事情也已經距離現在有大半年的時光了,消息傳到這邊來是肯定的。就算是沒有,在場的所有人,沒有人相信,這位蜀王在京城中沒有安排下自己的眼線。最最起碼的,京城里面若是有了什麼大點的動靜,他是絕對能夠知道的。
也就是說,現在已經可以肯定,朝廷中最後調查出來的,關于朱翊鈞被人行刺是他朱宣圻在背後搗鬼的這麼個消息,絕對是已經傳過來了。而不管他到底有沒有做,還是說被他人栽贓,如今見面了,若是一點都不問,反倒是有些讓人覺得奇怪了。
不,不是說讓人覺得奇怪。朱宣圻不開口詢問,這一點張凡倒是能夠理解的,畢竟張凡是知道這里面到底有著什麼樣的故事。如果那樣的話,朱宣圻不主動開口詢問,也是說得通的。
可是,對于其他人來說,就如王希烈那種只是被他人操縱著的,只不過是知道一些別人讓他們知道的事情的人來說,這其中也就有大問題了。雖然說他們一開始也是覺得這件事情有些蹊蹺,但是他們並不知道實情,所以不能下定論。
而到了這里之後,如果說朱宣圻擺明了,一開始上來就開口問他們這件事情的話,倒是顯得很正常了。但是如果說朱宣圻不問了的話,給人的感覺,簡直就是,這件事情擺明了就是他干的。既然是他干的,那麼他自然也就沒有詢問的必要了。
也就是說,如今朱宣圻見了他們的面,卻是什麼都不說,根本就是讓他覺得朱宣圻就是干了那件事情。
唯有張凡知道其中的緣由。朱宣圻沒有問,如果問了的話,這邊也可以說他是明知故問,想要欺騙他人罷了。
而如今,朱宣圻是鎮定非常,很是沉得住氣。顯然,他是想要先听听張凡這邊到底知道些什麼,然後再做打算。總而言之,朱宣圻,絕對不是一個好對付的對手。
不過,這對于張凡來說,也是個好消息。沒見面的時候,或許張凡對于朱宣圻本人並沒有太多的想法,之所以覺得他很難對付,完全就是因為他的身份是王爺,身份地位擺在那里,而且還有巨大的財富和權力,並且手下的謀士將相眾多,能夠為他出謀劃策。但是對于朱宣圻本人,張凡並沒有抱有太多的擔心。甚至于,從之前的事情來看,朱宣圻也是一個沖動好強的人,這種人不會有多難對付的。
可是如今這一次這麼一見面,張凡的想法就改變了。朱宣圻,絕對不是一個好對付的人,沉穩的很,哪怕是對于急于知道的事情,他也能夠沉得住氣。說的正面些,這的確是一個成功人士所應該具備的素質。但是說的反面些,對方的優勢,就變成了張凡的劣勢了。朱宣圻讓張凡覺得,非常非常地難對付。
而且,這才只不過是初次交鋒罷了,但是,別說是對方的深淺了,張凡甚至于一點點東西都沒有看出來。
不過,這邊張凡這麼想著,那邊的朱宣圻,實際上心中又何嘗不是這麼一種想法呢。實際上,在上半年,他的兒子在京城。不過那完全就是一件巧合了。之後因為王府中有些事情,他便是寫了書信,讓兒子回來。但是誰曾想得到,這麼一封根本就沒有任何企圖的信件,反而是成了朝廷將他視為行刺朱翊鈞的最讓人懷疑的對象。
而之後的事情,也正是如同之前所說的那般。他蜀王,作為如今大明治下,最為有權勢的藩王,在京城中怎麼可能會不安排眼線呢。雖然還稱不上京城中的任何事前都能知道,但是一些在大多數人當中傳遞的消息,他還是能夠馬上知道的。當然,所謂的馬上,也已經是七八天之後的事情了。但是在這個時代,七八天的時間就從四川知道京城里面發生的事情,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了。
總之,在他得知朱翊鈞居然被人行刺了這件事情之後,就立刻去信,讓他在京城的眼線仔細地打探這件事情,不要放過任何一個線索。而隨著朝廷當中的消息一個一個地傳出來,朱宣圻所知道的事情,也是越來越對自己不利了。
當時的朱宣圻,那是何等地憤怒。他雖然也有那麼一份野心,但是他也明白,如今天下即便是有人作亂,但是大局穩固,想要靠著什麼動亂坐上皇位的話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如果說萬一皇家的人當真是招惹到了什麼人來行刺朱翊鈞,而且成功了的話,他蜀王說不定當真是能夠抓到一個機會了。但是最後得到的消息卻是,朱翊鈞根本就沒什麼事情。
而最後傳過來的消息是,雖然沒有確定,但是這一次的行刺事件,幾乎條條線索全都是指向他朱宣圻的。他立刻就緊張起來了。
沒錯,在如今的大明朝,他這個蜀王是最為有勢力的。但是,正是因為如此,朝廷也從來就沒有放松過對他的監視。隆慶那會還好,雖然也有,但是並沒有很緊。而等到朱載垕駕崩了之後,李太後當政,一切都不一樣了。
李太後當政之後,原本也是沒有注意到他的。但是誰叫他當時有些熱昏了頭,居然找了幾個人,上了那麼一份「家書」。結果,不但沒有給他帶來任何的好處,還讓他被李太後盯上了。可以說,這件事情他當真是相當後悔的。
而從那之後,朝廷也開始了對他的監視。而且,監視還不是什麼錦衣衛或者東廠這種暗地里行事的組織,幾乎就。都是那些放在明處的人。這種架勢,讓他有些喘不過氣的感覺。
也拖了這個緣故,他不能發展任何勢力。作為王爺的作威作福自然是沒有問題,但是如果說做些皇帝對于藩王非常忌諱的事情的話,哪怕是沒有做,只不過是有一些動向。那麼蜀王府都會接連好幾天地來人,還帶來不少李太後的問候。當然,問候當真就是問候了,問問你最近過的怎麼樣,身子怎麼樣,家里怎麼樣。但是,這種事情,背後到底在暗示著什麼,想來人人都能明白的。
所以,當他知道了之後,第一件事情並非惶恐,而是深思。他雖然有的時候做事非常沖動,但是他並非一個愚蠢之徒。這件事情一出來,他就想到了一點。朝廷傳出來這個消息,到底是為了什麼。很顯然這背後完全就是李太後在授意的。目的,當然是為了對付他朱宣圻了。
如今再去思考到底是什麼人行刺了朱翊鈞已經毫無意義了。朱宣圻當務之急就是要弄清楚李太後讓人放出他才是幕後主使的目的是什麼。顯然,不會是想要置他于死地的。如果是那樣的話,根本就不用說這麼多讓人搞不清的東西,直接放話出來,說背後主使就是他。然後直接派兵過來就可以了。
雖然這麼做的確是有些荒唐,但是這種事情,說到底也是皇家內部之事,跟其他人沒什麼關系。那些大臣再怎麼阻攔,如果說李太後一心要這麼做的話,也是沒有用處的。
而現在,李太後沒有這麼做,那就說明,李太後並不想要做的那麼絕,也不是非要置他于死地的。很有可能,李太後是想要借著這個機會,讓他知道知道厲害,讓他以後能夠收斂一點。
但是,即便是如此,朱宣圻也是無法放下心來的。收斂?怎麼收斂?到底會有什麼樣的後果?是他被拉到京城軟禁起來?還是說他蜀王一系,將來的繼承人全都要被軟禁在京城里,等到上代死了,才能回來繼承王位不成?
不,這種事情,朱宣圻絕對不會願意的。他自己還想要逍遙下去呢。而且不僅僅是他自己,就連他的後代,他也不想看到他們遭受這種事情。
但是到底應該怎麼辦?朱宣圻卻是沒有個主意。他也跟自己的心月復討論過這件事情,但是也依然是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于是,這件事情就在他這麼著擔心的途中,拖了半年的時間。一直到一個半月之前,他突然听到京城將會有人來四川,目的是跟僰人什麼的有關系的。
但是,不論是如何,朱宣圻也不會單純地認為這個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不過他也想到了,或許他可以反過來利用這件事情。就算是不能怎麼樣,最起碼也是要搞清楚李太後到底是什麼意思。
如今,才是有了今天的這麼一次見面。但是,朱宣圻也是沒有想到,眼前的這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卻也不是個好對付的主。這讓他覺得,相當地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