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的人,是馬成義。乍見千乘默與俞秋織,他似是一愣,輕垂著頭,低低地喚了一聲「二少爺」。
「她呢?」千乘默抬著眉眼,淡淡掃向他︰「我有事找她。」
「在里面,請進來吧!」馬成義眸光沿著俞秋織的臉面斜視過去,聲音波瀾不驚。
千乘默便牽著俞秋織進了屋。
童書容坐在酒店客廳的柔-軟沙發上,看到他們彼此相互牽手進屋,小臉輕輕地皺了一下,表現出來的倒也還是很鎮定自若。她緩緩站起,輕淡笑道︰「你們怎麼來了?」
「並沒什麼重要的事情,不過是因為她不喜歡我再與你有任何的糾纏,所以這個還給你。」千乘默把手里拿著的小提琴遞到童書容面前,冷淡道︰「童小姐,往後你我便是一刀兩斷。我們就算在大街上偶遇,你也便當不認識我吧!」
听聞他這樣的言語,童書容的臉色一變,肩膀都微微顫抖了起來。
千乘默說出這樣絕然的話語來,莫說是她,便連俞秋織也是心里震驚。要知道,往日這男人到底有多喜歡著童書容啊,如今卻因為自己卻變得如此無情,她自也是覺得不堪——
看童書容那受打擊的模樣,便知曉她心里終究還是不曾放下千乘默的。這時候……罪過都得歸咎在她身上了!
是以,不待童書容有任何反應,俞秋織便已經伸手一扯千乘默的腕位,低語道︰「默少爺,你……」
「你不要管,在我去取琴之前,以你的聰明,肯定就知道我已經想做什麼的了。當時你沒有說話,現在再出來勸告,不是很矯情嗎?」千乘默冷聲打斷她︰「我們的事情,讓我們自己解決便可!」
這僅僅只是他們的事情嗎?若當真說不關她的事,那麼他為何要牽著她來見童書容,讓她成為囂張跋扈的人?
俞秋織咬牙,使力把自己的小手從男人的掌心里猛然抽了出來,低語道︰「默少爺,既然是你們自己的事情,那你就沒有必要在我面前對童小姐說出那樣的話。我本也是想離你而去的,從來沒有想過要你對童小姐說出這種話。你之前明明那麼喜歡她,如今卻可以那麼狠心地說斷絕關系就斷絕關系。這樣的了解,真的可以就把她完全從你的心里抹掉嗎?我們都不要天真了好不好?這根本就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
他們之間原本相愛,後來分開,童書容何以會跟了千乘雲,而如今他們還明明對彼此有感覺,卻說斷就斷。當中的誤會沒有解釋,他們心里便永遠都有一個疙瘩。
這樣一來,就算千乘默真的與她在一趣,又有什麼意義?她要的,從來不是這些。
「我不知道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明明相愛著卻又要這樣折騰著彼此。說出愛,並不是那麼困難的事情。」接觸到童書容那驀然投遞而來的淡薄目光,她扯著唇瓣無奈一笑︰「如果真的沒有辦法在一起,那也應該公開地說明原因才是。這樣,大家才能夠真正放下不是嗎?」
「那麼你呢?」童書容終于淡淡地開了口,她的目光沿著俞秋織的臉面掠過,聲音輕輕的︰「俞小姐,你不也是一樣喜歡著默少爺嗎?」
「我是喜歡他,可我跟他之間的隔閡,不僅僅有你,還有許多。」俞秋織也是落落大方地承認了自己對千乘默的感情︰「而且,就算我喜歡他又如何呢?我們說好了,就算在一起也是不言情不說愛的。」
「這樣不就足夠了?」童書容咧了一下嘴,那弧度不曾形成笑意便已經消失︰「你有機會與他在一起,你就應該滿足了,為何還要如此的咄咄逼人呢?讓他跟我斷了關系,對你並沒有好處。」
「我說了,這不是我所願!」俞秋織沒料到童書容會說出這般言語,心里一痛︰「是他自己決定的。」
童書容的目光便沿著千乘默瞟過去,神情幽幽,那漂亮的眼楮里,宛若蘸了墨光一樣清亮︰「千乘默,如果那是你所願,那麼我會成全你。我祝福你——」
她把小提琴從千乘默的手里接了過來,唇邊一抹絢麗笑容如畫︰「那些年,我很感激你在我生命里的存在。不過你要與我斷絕關系,是不可能的,因為我很快便會與你的父親結婚。到時候,我將會成為你的名義上的母親!」
千乘默的臉色一沉,冷眼看著她,不語。
俞秋織卻為他心里疼痛,她輕垂了眉睫,垂在腿-側的縴手,緊握成了拳頭。
童書容,也是足夠狠的。要與千乘默斷絕關系,她必然很痛,但卻也夠絕!
在傷害著千乘默的同時,她更加多傷害的,其實是她自己吧?
到底,要怎麼樣的相愛著,才能夠如此決斷,卻又念念不忘?
她尋覓不到答案。
「馬哥,送客!」童書容猛地扭轉了頭顱,冷聲哈哈馬成義︰「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再隨便放人進來!」
「是!」馬成義輕垂著眉點頭,手心一翻便示意道︰「二少爺,俞小姐,請吧!」
被千乘默牽扯著往外走去時刻,俞秋織頻頻回首去看那女子。後者扭轉了頭顱不看他們,握著小提琴的手,越發的緊致。
俞秋織的心,便如同撕裂一般,疼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可最終,他們還是被馬成義送到了門外去。
看著那扇房門慢慢地闔合,俞秋織的呼吸也跟著停滯。
「走啊,看什麼!」千乘默聲音冷沉,把她推往電梯方向。Pxxf。
卻在此刻,電梯大門「叮咚」一聲響起,兩道身影從內里踏了出來,看到他們以後,那兩人均是一愣,女子輕蹙著眉便率先詢問道︰「你們怎麼在這里?」
俞秋織轉過身,凝睇著站于他們眼前那一男一女,心里便微微一沉。
開口問話的段紫熒,而另一人,則是江衡。此刻他臉色淡淡,但那雙瞟過來的眼瞳里卻有抹凌厲的暗光涌出。
突然回想起前兩天他們之間發生的那些事情,俞秋織有些羞愧地垂下了頭顱,絞著衣角的指尖使了力,揪得衣衫都有些變形。
「段小姐這話問得真好听,莫不是這雲來酒店不允許他人進出的?」千乘默眸暗如潮,目光冷然地掃過段紫熒,聲音里透露著一絲譏誚味道︰「我們來看望朋友,也不可以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段紫熒連忙搖頭,臉上陪著笑紋︰「只是看到兩位,有點驚訝而已!」
江衡的態度卻完全不同,他的眸子緊盯著俞秋織,低聲詢問道︰「你還好吧?」
「我沒事。」俞秋織反射xing地回應,隨後察覺到千乘默握著自己的手力量倏地一加,不由嘴角抽搐了一下︰「我們先走了。」
「秋織。」江衡在她扯著千乘默越過自己身邊的時刻,猛地伸手一壓她的臂膊︰「等一下。」
俞秋織停滯了步伐,有些不解地看他。
江衡的目光與那個猛地把視線往自己投遞過來的千乘默交接,嘴角有抹淡淡的笑紋浮出︰「沒什麼,只是想告訴你,如果你回頭,我還在那里。」
此言一出,俞秋織分明看到千乘默與段紫熒的臉色都是微微一變。她不由心里微堵,凝睇著江衡,小臉輕蹙。
江衡卻視若無睹,反而是往前跨了一步,低聲道︰「而且,你想要的消息,我已經快查到了。」
俞秋織瞬時眼前一亮,反手便揪住了江衡的衣袖,愉悅地道︰「真的?」
「當然!」江衡淡笑,那唇角,笑意飛揚。
「江衡,我……」俞秋織才想說什麼,卻猛地感覺自己的腰-身一緊。她還不曾反應過來,整個人便已經被千乘默帶入了懷里。那男人眸色如海,冷眼瞟著她。于是,她便不得不輕聲解釋道︰「我只是想問他一些問題。」
那端,段紫熒也是伸手握住了江衡的手袖,低聲輕斥道︰「江衡,你對她還沒有死心嗎?」
「我的事,與你無關!」江衡不著痕跡地把手從段紫熒的掌心里抽了出來,冷淡地凝睇她一眼,眸光沿著俞秋織看過去,輕聲道︰「隨時跟我聯系。」
言畢,無視千乘默眼里那抹幽暗的冷光,轉身便往著長廊的另一端走了過去。
俞秋織心里不免忐忑不安起來。
江衡剛才瞟她那一眼,內里包含著的信息太多。好像是……一種志在必得的亮光。這讓她有一種錯覺︰他不會就這樣罷休!
怎麼辦才好呢?
「你休想跟他在一起。」耳畔,是千乘默冷幽幽的聲音︰「走!」
他推著俞秋織便要進電梯大門,卻教段紫熒猛地橫擋過來的身子給攔住。
俞秋織看著她眼里積聚著那抹嘲弄目光,秀眉一絞,低語道︰「段小姐,你想做什麼?」
「我最看不慣的是你這種女人,明明手上還牽著一個,還敢對著另外的人發出訊號!」段紫熒微微抬了下巴,視線沿著千乘默看過去,低聲道︰「默少爺,其實這件事情我本來是不想說的,不過鑒于現在這樣的狀況,我不得不說了。因為,我不想你被別人蒙敝,更加不願意書容受到那種不公平的待遇!」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千乘默臉色有些沉冷,聲音微涼。
「不要告訴我,今天你們來到這里不是找書容的?現在你們牽著手一起離開,那麼受傷的那個人肯定就是書容了。」段紫熒咬牙,往前跨了一步,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千乘默︰「你知道當年書容為什麼會離開你嗎?知道何以就算她背負著背叛你,跟你父親在一起打擊你也不跟年輕而相愛著的你在一起嗎?知道現在,為什麼她又要回來嗎?」
隨著她一句接著一句的詢問,千乘默臉色越發的凝重起來。
段紫熒淡淡地笑開了,眼角有一抹憐惜與沉痛︰「如果你想知道,就隨我來吧!」
她說這話的時候,往著童書容的房間位置走了過去。
俞秋織看到千乘默的瞳仁里一閃一爍著耀眼的亮光,似乎是在矛盾著到底要不要相信段紫熒的言語,不免苦澀一笑,伸手沿著他的肩膀輕推了一下,道︰「默少爺,如果你不去追尋,那麼你永遠都不會知道答案。真的想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事情,就去吧!」
「跟我一起過去!」千乘默反握住她的柔荑,低聲道︰「放心,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都不可能會放你走的。」
他給予她的這一份心意,就算日後是否能夠繼續,她也領了。
俞秋織輕輕地抿了一下唇,淡笑著應道︰「我知道了!」
段紫熒側過眸看他們一眼,嘴角有抹冷涼的笑紋掠過。
俞秋織,既然我得不到江衡,那麼我必也不會讓你與千乘默幸福,而書容則要背負那麼大的罪過。我得不到江衡,你也休想得到千乘默。而且,我也絕對不會讓你得到江衡!
這回來開門的依舊是馬成義,看到她時候,他臉色平靜,但一見到折回頭的千乘默俞秋織,他的臉色便迅速拉了下去。
「段小姐,請問有事嗎?」他掌心撐在門框上,似乎並不打算放行。
「馬哥,我們要看書容,我有話跟她說。」段紫熒抬了眉眼,輕聲道︰「讓我們進去吧!」
「童小姐現在不方便。」馬成義搖了一下頭︰「如果你們想看她,改日吧!」
他說到這里,便想關門了,但段紫熒卻是掌心往著房門一拍,聲音有些尖銳︰「馬哥,書容是不是又病發了?」
成童童千。馬成義的臉色驟然一變,卻見千乘默已經放開了握著俞秋織的手快步跨到他們眼前。他伸手沿著馬成義的臂膊一推,腳步已經往里跨了進去。
段紫熒也跟了進去,俞秋織自然也跟上。
馬成義眉宇一蹙,看著他們的身影,輕輕地搖頭嘆息了一聲。
事情終于還是瞞不下去了!
千乘默沖到了客廳位置,看到空無一人,僅僅只剩下一把被摔到地毯上的小提琴,不由神色一冷,轉過臉便凝睇著馬成義︰「她在哪里?」
馬成義伸手指了一下其中一個房門的大門。
千乘默第一時間沖了過去。
看著他那焦躁的模樣,俞秋織心里一沉,輕握著拳頭,與段紫熒先後也進了房間。
房間的柔-軟大床上,躺著一個臉色極其蒼白的女子。她發絲凌亂散落,秀氣的眉尖絞在一起,那縴-細的雙手緊揪著被單,額頭沁出了香汗淋灕,在燈光的折射下,更加徒添了幾分楚楚可憐的感覺。
「童童!」千乘默大步流星地跨步過去扶起她擁入懷里,掌心撫著她蒼白的小臉急聲詢問道︰「你怎麼了?」
听聞他的言語,童書容勉力地撐開眼楮,眸子里,閃爍出一抹異樣的光芒。
好像是……悲哀與驚喜相結合的亮光。她唇瓣輕輕地嚅動了一下,沒有應答男人,只是,那縴長的手指,卻握住了他的衣襟。
俞秋織的心里便是一沉。
莫不是童書容因為病重在身,知道自己沒有辦法與男人在一起,所以才會選擇遠離于他的麼?倘若如此,那麼她這一份心意,到底是該或者不該?
她說不清楚!
「她到底是怎麼回事?」千乘默轉過臉冷冷地盯著馬成義,聲音透露著一種極端的冷酷︰「說!」
「默少爺你怎麼會知道,當年她為了能夠得到你的歡心,每日去練琴,只是身體卻支撐不住。她身子本來就有問題,那次倒下去以後,便被檢測出患上一種叫做神經元的病癥。她的身子,會慢慢地隨著時日被消貽下去……」馬成義沒有回話,倒是段紫熒在旁輕輕地開了口︰「為了不讓你看著她慢慢地死去而沒有無能為力的痛苦模樣,她情願選擇了以最決絕的方式背叛了你。其實,誰又知道她去求你父親時候的心情呢?」
「是的,童小姐知道如果只是普通的人,二少爺你必然會選擇對付他並且把她奪回去,只是先生就不一樣。」馬成義在旁邊補充︰「她知道如果對象是先生的話,二少爺一定不會狠心到連自己的父親也下手對付……所以,才做了那樣的決定!」
用心良苦,卻不知道那樣的做法是錯誤的……畢竟,因為她那樣的做法而造就出來的痛苦,何止一人兩人,一天兩天?
听聞他們的言語,俞秋織便低低地笑開了︰「好自私啊!」
室內所有人的目光都凝滯到她的臉頰上。
俞秋織的目光沿著童書容的臉頰凝睇過去,聲音低低的,帶著一股冷嘲味道︰「童小姐,你真的很自私。」
「你懂什麼?她是因為不想讓默少爺承受到那樣的苦楚才會做那種決定的。」段紫熒掌心沿著她的肩膀一推,咬牙切齒道︰「你沒有資格說那種話,因為你根本不知道書容對默少爺是怎樣的一種愛護。她為了不想讓他眼睜睜看著她死亡而無能為力的無措模樣,才會想出這種辦法的。」
「可是這卻是一種愚蠢的方法!」俞秋織被她推著後退了半步,眸色瑩瑩︰「她以為,這樣千乘默就不會傷心了嗎?不!她完全沒有考慮到被自己最親愛的人和自己心愛的女人背叛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她有病,便可以選擇把他推開了嗎?兩個真心愛的人,是應該一起努力面對所有的困難。無論對方發生什麼事情,都一直陪伴在他身邊不離不棄的。可是她卻沒有做到,反而是把最愛自己的那個人推開。她認為那樣是為他好,卻不知道那個深愛著的她的男人這些日子是怎麼過來。這樣的後果不僅僅造就著他們兩個人彼此痛苦,還把一些無辜的人都連累進來了。默少爺的父親,翦瞳,我,我的朋友,甚至可能還有其他許許多多的人……她為了成就自己的不愧疚,拉著那麼多人下水到這一趟可笑的游戲里,她根本就不配愛他——」
「你閉嘴!」千乘默倏地冷聲打斷了俞秋織︰「我們的事,輪不到你來插嘴!」
看吧,這就是童書容自私造就出來的結果!
因為覺得她可憐,千乘默現在的心里一定很亂。因為這些,都是她為他做的,所以他一定會感動。因為他深愛著的那個人還是他,所以覺得……無論如何,童書容都是對的,其他人都是錯的。
現在,她不過是給予童書容一點點的提醒,都不行了。
俞秋織輕輕地點了一下頭,低語道︰「所以呢?」
所以,之前的一切,就當作沒有發生過。他便可以因為感動順理成章地回到童書容身邊了吧?所以,他們之間,好像什麼都不再重要了。什麼孩子、彼此生死與共的那些經歷,都不過是過眼雲煙!
「出去!」千乘默臉色有些冷沉,低語道︰「別在這里說三道四的!」
「是!」俞秋織點頭,低低笑了一聲,轉身便往著房門走了出去。
「俞秋織,在客廳等我!」背後,有男人冷漠的聲音響起。
俞秋織沒有應答,只伸手帶上了房門。
不必想,也知道那對把誤會解開了的人接下來到底會有什麼樣的感天動地了——
那麼,他讓她留在這里等他,又有什麼意義呢?
眸光沿著那扇隔絕了內里場景的房門看去一眼,她一握拳頭,匆匆地出了門。
不要留在這里——
不要心疼,不要覺得可惜!
反正,她本意便是要離開他的。現在他傷勢好了,與心愛的人冰釋前嫌了,這正是她所願的!
離開他吧!
她咬牙,快步往著房門奔了出去。
不意,才拉開了房門,卻被一道高大的影子攔了去路。
她才想要抬眸去看那人到底是誰,豈料對方卻是伸手往著她的唇瓣一捂,把她的身子拉攥著,往一扇電梯內里走了過去。
俞秋織本想要掙扎,只可惜了這時她只感覺到鼻腔有一股刺激的味道傳來。她兩眼一翻,便直接陷入了一片昏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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