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片刻的沉寂之後,宋氏猛然尖叫了起來,哭倒在了地上,說不出的悲傷憤怒。
「我的兒子忠君愛民,絕對不會做出叛國的事情!」顧有德反反復復的,只有這麼一句話,臉上沒有半點的表情,空白得仿佛靈魂都被抽離了,神情木呆呆的。
「證據確鑿,以為抵賴撒潑就可以沒事麼?還真是可笑!」嚴富貴冷哼一聲︰「來人,立刻驗明顧家老少的身份和人數,簽字畫押之後,顧天山的妻子兒女就地正法,其余眾人明天一早就流放西北苦寒之地!」
眾人齊齊大驚,宋氏哭道︰「不!官差大哥,求求你們放過我的孩兒吧!他們一個三歲,一個五歲,都是年幼不懂事的娃兒,求你們行行好......」話沒說完,就又驚呼了起來︰「哲兒,豆豆,你們在哪里啊?!」
顧有德聞言大吃了一驚,立刻抬眸掃視了一圈,沒有發現哲兒和豆豆,就連顧惜也不知所蹤,那個和惜兒形影不離的六月也不見了,當即心里一陣狂喜︰惜兒那孩子,一定是帶著兩個娃兒逃走了!
這樣想著,猛然覺得宋氏是個蠢婆娘,這個時候如此的驚呼找孩子,豈不是告訴嚴富貴那亂臣賊子,兩個娃兒都逃跑了麼?!顧有德又氣又急,心肝肺都一起疼了起來,目光如刀子一般刮了宋氏一眼,恨不得把她的嘴巴用針線給縫上!
唉,孩子們即使逃跑了,能拖一時是一時啊,這個時候叫破,不是傻子麼?!顧有德雙目緊閉,老淚縱橫,在心里默默的祈禱︰菩薩啊,顧家的列祖列宗啊,請保佑惜兒、哲兒和豆豆安然無恙吧!
「哲兒啊,豆豆啊,你們在哪里啊?」宋氏的精神已經陷入了崩潰的狀態,猶自淒厲的喊著一雙兒女的名字,渾然不覺這樣會害死自己的兒女。喊了十幾聲,都沒有听到兒女的回應,竟然一頭撞向嚴富貴手中鋒利的寶劍,就此香消玉殞。
「啊!」幼小的女圭女圭們都被嚇壞了,一聲聲驚恐的叫喊聲,頓時響徹雲霄。一陣凌厲的狂風忽然襲來,卷起漫天的雪霧,夾帶著冰冷的雪團,屋瓦也發狂似的亂飛,很詭異的打在了禁軍和暗衛的身上,迷糊了他們的視線,嚴重的干擾了他們的行動。
非常奇怪的是,顧家的人卻沒有沒有幾個人中招,那些雪團和瓦片就跟長了眼楮似的,專門往禁軍和暗衛的頭上身上招呼。顧有德發現了這個詭異的現象,立刻雙手合十,大聲的感謝顧家祖宗的保佑,並請求祖宗懲惡揚善。听到禁軍們的耳朵里,那些殺人如麻的軍漢們的心里,莫名的就平添了幾分對神鬼菩薩的恐懼,氣氛愈發的古怪了起來。
暴虐的天氣,整整持續了一刻鐘,這才和緩了下來。此時此刻,顧五及河川已經趁亂逃月兌了,顧五去了雲霧山莊報信,河川找尋顧惜去了。
嚴富貴的貼身侍衛首先睜開了雙眼,目光銳利的掃視了一下現場,發現嚴富貴竟然倒在了地上,額頭上有一個駭人的血窟窿,頭上身上衣服上,都是觸目驚心的鮮血!這一發現,讓他頓時嚇得魂飛魄散,鬼哭狼嚎︰「統領大人受傷了,趕緊去把大夫找來啊!」
「慌什麼?這里不是有現成的神醫麼?」禁衛軍副統領蔡冬來白了那侍衛一眼,厲聲喝道︰「王神醫在哪里?還不速速出來,倘若你醫治好了嚴大人,本官就代你向太師求情,饒你們師徒一命,不追究你們幫助罪人家眷的罪名!」
四周靜悄悄的,除了偶然有幾聲娃兒壓抑的低泣聲之外,沒有一個人應答。蔡冬來心里的火噌噌的往上竄,揮舞著寒光閃閃的寶劍,怒聲呵斥道︰「顧家的人十人一排站好,王武帶五個人去驗明這些人的身份,其余的人趕緊去搜索,不要放過任何一個角落!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把那個狗屁王神醫和顧天山的一雙兒女給找出來!」
「諾,屬下遵命!」叫王武的禁軍就連忙叫了幾個人書生模樣的人,各自拿了一個本子,走到顧家人的面前一個一個的詢問姓名等。
蔡冬來以手撫額,頭疼不已,倒霉催的,這嚴富貴可可是嚴太師的最寶貝的孫子啊!越想頭就越疼,最後暴怒的呵斥小隊長鷹鷲︰「還愣著干什麼?趕緊的把大人抬進屋子里去,太醫也要立刻去請啊!」
鷹鷲臉色蒼白的應著,當即吩咐兩人去下了一扇門板,把嚴富貴抬進臥室里,他自己則施展了輕功,飛檐走壁,親自請太醫去了。
禁軍們手持火把,在各處搜尋了好幾遍,依然一無所獲。既沒有找到顧雲哲、顧豆豆,也沒有找到王神醫師徒倆(這兩個人,也是趁著暴風雪逃走的,一起逃走的,還有顧家兩個武功卓絕的侍衛和兩個少爺一個小姐)。
人數清點驗證過之後,蔡冬來又驚恐的發現︰顧惜,嚴大小姐嚴婉兒千叮嚀萬囑咐要抓捕的頭號罪人顧惜,竟然也無影無蹤!而且,嚴富貴看上去凶多吉少,就算能保住性命,十有**也會變成一個傻子!
完蛋了!完蛋了!大小姐知道的話,定然會對禁軍的兄弟們下狠手,尤其是他這個副統領恐怕小命不保,嚴重的還要累及他的家人,他的妹妹單純可愛,可不想被嚴大小姐送入青樓啊!
蔡冬來癱軟在了地上,面無血色,眼神呆滯,看上去竟然比顧家的人還要驚恐幾分。想起自己年邁的父母,從此往後怕是要浸泡在苦海里了,心里就一陣陣的抽疼。
不行!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家人父母和小妹受到傷害!狠毒無恥的嚴大小姐,我蔡冬來不伺候你了!蔡冬來的心里百轉千回,最後終于拿定了主意,決定立刻就趕回家去,帶著父母和妹妹遠走高飛!
主意一定,他立刻翻身躍了起來,故作嚴厲的囑咐道︰「你們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好好的看著顧家的人,守護好大人!那個王神醫也許是回家去了,他的醫術比太醫好太多了,有王太醫出手,大人就會多一些保障,我這就去把他找來!」
「諾,我等遵命,定然不辱使命!大人快去快回,一路保重!」在某個小隊長的帶領下,在場的禁軍兄弟們齊聲應和,聲音洪亮高亢。
蔡冬來一把扯過一個有過命交情的兄弟,不由分說的拉著他就飛躍了高牆,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里。這個人是蔡冬來未出五服的族弟蔡春來。如果蔡冬來逃走了,必然會連累這個族弟的,所以必須得帶他以及他的家人一起走。
唉,這是什麼世道啊?十年磨礪,好不容易考了個武舉,又模爬打滾的歷練了五六年,又因為機緣巧合,爬上了禁軍副統領的職位。誰又會料到,竟然會這麼的倒霉,被一個變態的嚴婉兒給盯上就算了,這殺千刀的嚴富貴居然還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弄了個生命垂危!
蔡冬來拽著蔡春來,一路上飛檐走壁,低聲跟他解釋了緣由,在三岔路口分手的之際,交代道︰「速速回去帶上家人,半個時辰之後在小青山腳下匯合!」
蔡春來驚魂未定,如小雞啄米的點頭,連聲應「是」,對堂哥的提議從善如流,沒有一絲一毫的反對意見。驚恐萬分的兄弟倆分手後立刻飛奔回家,將一家老小從被窩里拽了出來,抖索著雙手草草的收拾了金銀細軟和必要的衣服鞋襪,就逃進了綿延百里的小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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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雪停了,風兒也和緩了許多。微弱的太陽光弱弱的灑照在山林里,天氣卻似乎更加的寒冷,顧惜抱著豆豆和哲兒,卷縮在了空曠的山洞里,冷得耳朵都快要掉了。
三人的身子下面墊著一條單薄的毯子,這毯子、錢袋和包袱里的衣服干糧,都是顧惜前兩天臨時準備的,為的就是應付今日這般的突發狀況。原本還以為是自己思慮過度,精神太緊張了,沒有想到一切竟然成了現實。好在有所準備,要不在這冰天雪地的天氣里,即使可以安然逃出來,也會被凍死餓死!
姐又又上。「惜兒姐姐,六月姐姐怎麼還沒有回來啊!」豆豆睜著一雙迷茫不安的大眼楮,女乃聲女乃氣的問道。哲兒也抬頭看著她,滿臉的驚恐︰「六月姐姐,不是被老虎給吃掉了吧?」
顧惜心里一顫,很後悔沒有堅決的阻止六月出去,她的武功比自己的可差遠了。顧惜有心想要去找六月,卻又實在不放心把兩個女圭女圭扔在這山洞里,心里七上八下的。Pxxf。
六月搶著出去拾柴火,還說要順便打一兩只野兔,出去好半天了都沒有回來。顧惜又冷又餓,既擔心六月,又要安慰哭泣驚恐的哲兒,心里有如烈油在煎熬,忽然很想大哭一場。
望穿秋水,六月終于回來了,帶回了一大捆干枯的樹枝,還有一只已經斬殺清理好的野兔。還在洞口,就歡快的嚷嚷︰「豆豆,哲少爺,婢子抓到一只兔子,咱們有肉吃了!」
此話一出,兩個娃兒立刻就一蹦三尺高,歡呼雀躍道︰「耶!有肉肉吃咯!有肉肉吃咯!」
顧惜斜斜的靠在石壁上,看著孩子們,心里酸酸的。在山林里貓了兩天,除了窩窩頭,還是窩窩頭,甭說吃肉了,就連野菜也沒有一根,娃兒們哪里受過這種苦,想吃肉都快想瘋了。
六月挑了幾根樹枝,在洞中搭起一個簡易的架子,在架子下面生了一個火堆,兔子懸掛在了架子上。顧惜站了起來,拎起一旁的小鐵鍋,一邊往洞外走,一邊道︰「我去打一鍋水,燒點開水喝!」話一落地,人已飛掠出去,一身純白衣袍的她頓時隱入了白茫茫的冰雪世界里。
順著一條蜿蜒的山路,往前走了大約兩里的路程,顧惜發現了一條不曾冰凍的小溪流,相信小溪流的源頭應該是一個溫泉。當即心里大喜過望,就沿著小溪流逆流而上,走了不到一刻鐘,就看到了一個一畝大小的湖泊,蹲子試了一下水溫,確實是溫泉!
極目四望,還有了一個驚喜的發現︰就在溫泉湖的旁邊,有一座小木屋,三間正房兩間廂房,房子周圍是荊棘圍成的籬笆牆。看起來,似乎是無人居住的空屋,簡直就是瞌睡遇到送枕頭的,顧惜的心里一陣狂喜,連忙去探了探,桌上床上到處都是厚厚的塵埃,果然很久都沒有住人了。
顧惜看看小木屋,又看看溫泉湖,高興得直咧嘴笑。轉了轉,在廚房取了木桶去湖里打了一桶溫熱的水,用屋角的掃帚將最大的一間正屋徹底的打掃了一遍。又從隨身的小布袋里掏出一方布巾在桶里浸濕擰干,把床上、櫃子上、桌子上和窗戶上的灰塵都擦得一塵不染。
笑吟吟的把桶拎回廚房,想了想,又去打了一桶水,將廚房的地面、灶台、碗櫃也清理了一遍。碗櫃里的碟子和碗,用盆子裝了,拿去湖邊細細的清洗了一遍,這才一蹦三跳的回到山洞中,把六月和哲兒、豆豆接去了小木屋。
「主子,咱們終于又有一個家了!」六月往炕洞里添了一把柴火,抬眼看著顧惜,喜極而泣的淚光在火焰的映襯下,光芒閃耀。吃過烤兔子,洗過溫泉浴,吃過窩窩頭,晚上又有暖和和的炕可以睡,丫環六月的心都被喜悅溢滿了。
「惜兒姐姐,這個小木屋,以後就是咱們的家了?」哲兒揚起小腦袋,長長的眼睫毛撲閃撲閃的,忐忑不安的向顧惜提出了疑問︰「咱們以後,都不能回石榴園那里去麼?」
「是的,這個小木屋,暫時就是為咱們遮風避雨的家了!」顧惜溫和的笑著,聲音堅定自信︰「石榴園的那個家,總有一天,咱們一定會回去的,風風光光的回去!」
話說顧五逃了出來,偷偷的牽了禁軍栓在庭院外面的一匹快馬,片刻都不敢停留,快馬加鞭的往雲霧山莊的方向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