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被抬起來,他定定看了她一會兒,她眼底有溫度漸漸燒起來,她卻渾然不覺,仍然眼也不眨地看著他,在她額頭上蜻蜓點水的踫了一下︰「善惡你心里清楚,用些心就知道了。」
「啊……」顧晴措不及防地吃一驚,「真、的是這樣的嗎?」
他點了下頭,顧晴卻覺得不對︰「我也覺得身邊的人都很友善,是個好人,誰知道他們也會想辦法來傷害我,可想而知……有時候心里也未必能及時分辨。「
他擺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眉頭微微皺起來︰「是嗎?」
顧晴噎了一下,想半天,沮喪地想起他不喜歡別人質疑他的話,因為太優秀了,所以顯得很無所不能,她卻不是不相信他的話,揉了揉鼻子,正想要換個方式表達時,卻听到他輕聲道︰「對你好的,就是好人。」此時此刻,像是從極遙遠的地方傳來,溫和之音落入耳際,伴著他身上專屬的氣息,讓人心神蕩漾。
這話,讓她的心,砰的跳了一下,顧晴怔怔地望著他,眼楮里閃爍著驚愕的光,听完他簡單的一句話,其實說得很有道理,但她的腦海里已經記了二十一年媽媽教過的話,待誰都要心存善良。而不是像他說得這樣絕對︰待她好,就是善。
從前沒有人對她說過這樣的話,但實在是她從小就沒有接觸過別人,只因她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要想繼續待在孤兒院里面,于情于理都應該無條件的乖巧順從。
就這樣渡過了她的童年。
她從未後悔听從媽媽的教異長大,也不覺得這有多麼委屈,沒有媽媽,她被拋棄時的冬夜,就會活活凍死。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除了她大家好似都活得很好。後來也想明白了,她的出生環境和他們不同,所認定的人生原則也差距很大。
無里里人。溫紹廷的話,又一次擊潰了她心里認定的思想。
※※※※
辦公室里藍易然按通了內線︰「溫氏那邊有沒有消息?」
「我正要給你電話。早上十點半的時候,警察就到達溫氏將沈敏逮捕了,听說溫氏要起訴她,她這回犯了損害集團利益的刑罪,到時候只怕很難月兌險,我們要不要打個電話給任警司,幫她說聲情?」
「不用,沒必要為了這樣的女人浪費半點力氣。」
「這一回的事情,溫氏沒有半點損失,在上周,溫氏就已經順利和高直簽了合約,今天才放出消息,今天的一切都在他們計劃之內,就連沈敏到藍氏來找過你的事情,他們也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昨晚陳晉才會過來找你。」
掛斷電話後,這些天來處心積慮、隱忍、那些用力壓抑的情緒幾乎一下全數爆發出來,沒有想過僅僅是一年多的時間,局勢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兩年前,她只是個默默無聞的初級小文員。
那一天下午,他的秘書沒來上班,是畏畏縮縮的她送文件進來。
又一夜,從辦公室出來,漆黑的辦公樓,只有微弱的亮光,他一眼看到了她坐在座位上,專注工作的模樣。他當時不屑一顧,可接下來情勢驟然發生計劃外的變故,父親的重病,和令他出乎意料的決定,讓他產生猶豫,不知該如何,在心里拿婚姻和權勢衡量輕重,他還是選擇了權勢。
藍易然點燃了根煙,從沙發上起來,走到落地窗前,若有所思的抽著煙。
那兩三年的回憶有些空白,空白到他不知道如何回憶和她在一起的時間。
還有……她的好,都快全忘了。
恨她嗎?嘴上說著愛他,卻去外面勾搭男人,現在更是為了另個男人要和他對抗。他明明可以心想事成,和她分居等一年多後離婚,但他就是不願意,他有信心她要和自己斗,根本就是以卵擊石。
幾乎沒有半點置疑,費盡百般心思,為了讓她重新回到他身邊,到頭來還是敗了。
她對他沒做什麼,他亦如此恨她了?那她又是以什麼樣心態來面對他的呢?
只知道曾經的事情他無法再做第二次。
在結婚的時候,只想著能不要見到她那張木訥的臉,也不用再喝到她熬的湯,每逢只要看著她百依百順的盛好湯到他面前,指頭還有些被燙到的紅腫,他就不由得心煩氣燥,何苦呢?嫁到了藍家還做這些下人的事情,裝成一副賢惠的模樣,想要證明什麼?
證明她是真的愛他?不是為了他送的那些東西心動,更不是為了藍家的錢財?Pxxf。
他給了自己厭惡她的籍口,變本加厲的不回家,臉上仍然裝得斯斯文文,她就喜歡那種斯文說話輕聲輕氣的男人,殊不知那兩年多他裝得有多累,每每對著她說完話,轉過身臉就黑了下來。
他漠然地吸了口煙,終于,他忍不住問自己。
還要繼續這樣下去嗎?他從來沒有辦不到的事情,更何況這精心謀劃的幾年,若在此時放棄,他的堅持還有什麼意思?可是,還要繼續嗎?她現在一點一點在強大,看到她再不會畏懼,那清澈的眸子里只有厭惡。
就算他現在仍然有把握,可以打贏這場戰,也還是無法百分百避免意外情況的出現。
更何況,她當初有可能听到了他在書房說的那番話了。
良久,當燒完的煙蒂掉在手上,他從那溫熱的燙意回過身,他絕不放手。
同樣是犯了錯,憑什麼她到時候離了婚,可以順利踩著他往上爬,獲得重生。而他卻要讓人感覺得到了她的恩賜似的,這一切從來都是他爭取來的,什麼時候輪到她決定分居再離婚了?
這一次,他就賭那個男人是不是在玩弄她的感情,到時候只怕他什麼都不用做,她都會哭著回來求他,不就是覺得溫紹廷比他有錢有權嗎?藍易然深深呼吸,將煙支夾于指間,長長地吁出口氣︰沒有了錢,只怕她的那些真心都會變成虛情假意,就像她如今對他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