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興一行人趕回小院的時候,院外已早已不復當初十幾位護衛的模樣了。
小院外,三十名煉氣士拱衛;五十位名騎著高頭大馬的雄壯騎士在外圍來回游弋;還有披甲衛士兩百多人遠遠的撒開,布成一道大網,在周圍一里境內警惕的衛戍著。
連幾日不見的方來福,也腆的肚子騎著一匹神駿異常的棗紅色健馬,威風赫赫的巡查四方。
這些人是方五帶來了他屬下二十多名煉氣士,方來福帶來了他屬下的五十多名精銳騎士,而蕭十一則帶來了他屬下的披甲衛士兩百多人。
這些人連同之前的十幾名護衛一起,將方興家的小院簇擁著里三層外三層,保管沒人能傷及院內的一根花草。
方家十三護衛統領,八位在外領命,五位駐家,各司其職。眼下為了這件事情,身處大院內的五位統領竟一起來了三人,方家對方興的重視可見一斑。
方興倒沒有受寵若驚的感覺,自從他和母親方子晴談論一番後,對這些生在他周圍環境的改變,他便坦然受之。
方來福上前施禮,方興還沒有和他說上一句話,就听人來報,說族老方信醫來了。
這下,方興倒有些驚訝了。昨天方信醫在知道他被方子正邀請之後,便讓人給方興送了一瓶丹藥並捎來一句話,說近日要閉關,小依煉氣之事需等一段時間再說雲雲。
沒想到,這次連他也驚動了。
方興有些奇怪,既然閉關的方信醫都來了,怎麼還沒有見到方傳武,他向面前的三位護衛統領問起。三人中地位最高的方五問答說︰「大郎出門辦事了,眼下不在家中。」
方興點了點,心里卻道︰「不知可是為了管家小娘子。」
方信醫很快就到了,他老人家倒是一路不憑法器外力,直接御氣而來。方信醫來後,稍稍一了解情況,便不由驚訝道︰「這個韓風,老頭子也曾見過很多次,他怎麼會是個煉氣士?」
方興乘機拿出那枚真皇靈符所變的泥丸請教︰「這是那枚真靈靈符在韓風死後變化而成的泥丸,不知道這其中有什麼蹊蹺?還請族老查看一二」
方信醫先是隨意將泥丸接過來,觀察了好久,這才神色凝重的說︰「這個泥丸應該是一種寄靈秘術的產物。這個韓風在投奔方家之前,將自己的真皇靈符藏在這枚泥丸之中,從而避過家中的耳目。」
說完,他張口在吐出一股彩氣,附在泥丸上。泥丸應氣而化,方興先前所見的那枚真皇靈符再一次顯露出身形來。然而,隨著彩氣散逸之後,真皇靈符又再次化作泥丸。
方信醫似乎在把玩一件玩具一樣,來回實驗了再三之後,才戀戀不舍的將泥丸還給了方興。
方信醫捻著胡子說︰「真是一種好手段,可以將法器和靈符藏得神不知鬼不覺,這枚泥丸若不是心血祭煉的原主,非得擁有神念之輩才可以打開。這種手段,老頭子我還是第一次看見。這個泥丸,三郎你且收好,以後拿給正宗族老看看,他見多識廣,肯定知道。」
接著,方信醫又嘮叨的叮囑道︰「真皇靈符可以請動上古真皇的神力,雖然頗有威力,但是對于沒有修煉過方家秘傳《真皇位業圖》的煉氣士來說後患甚重。真靈三天的煉氣士要妄動此物的話,只會導致渾身修為盡廢。你未至通神之境之前,都不要打這張靈符的主意。眼下,你還是專心修煉築基之法,相比這些外物,這才是你的根本。」
方興知道像方信醫這樣的老人家,需得順著他的脾氣走。他听到方信醫的叮囑,只管收好泥丸後,連連點頭稱是。
方興這樣的表現,很對方信醫的脾氣,他夸獎方興幾句之後,又匆匆的趕了回去,連院子也沒進。
這讓方興產生了一個錯覺,似乎他家院子中存在著一種噬人惡虎,把方信醫給嚇跑了似的。
目送方信醫離去之後,方興也不在多話,邁步便要回家。這時,他留意到方五似乎有些話想對他說,他那張厚厚的嘴唇再配上那種欲言又止的表情,讓方興看了都為他感到難受。
方興停下腳步,側看著方五。方五的生死掌握在方興的手上,這就讓他多少有些好奇這個男人會有什麼話要對他說。
方五見方興注意到他後,竟然罕見的露出一副扭捏的模樣,他挪到方興身邊,訥訥道︰「那日,孫凱冒犯了三郎,現在家中已經將他廷杖一百,今天下午就要配到北邊的莊子去了。」
‘孫凱’?方興聞言微微一怔,自從那天方傳武當著眾人面狠狠的鞭責了這個人後,方興已經將他忘到了腦後。
如果不是方五再次對他提起這個名字,他恐怕連那件事情都要忘記了。方興知道方五.不會無緣無故的提及這件事,他還要听听這個人的潛台詞。
于是,他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噢?是嗎?」
方五心中微微一凜。孫凱曾是方五統領的那班護衛中的一員,這個人還頗有天賦,若是幸運的話,他這輩子還可以踏入通神之境。只是,這一切都需要方興的開恩。
孫凱那日一言惡了方興,不僅僅當場被方傳武狠狠鞭打了一番。回到家中之後,也立馬拘了起來,打了整整一百下廷杖,又要被配到草原上一個商驛去做護衛。
從方家大院配到一個鳥不生蛋的地方,這不僅僅是待遇的變差,對一個有希望從真靈三天邁入通神境界的煉氣士來說,更是從天堂掉到了地獄。
沒有了方家大院的天材地寶和高深的煉氣法訣的相助,孫凱又怎能邁出由真靈至通神的關鍵的一步呢?
方五稍稍斟酌了一二,就將牙一咬,便從懷中取出他和孫凱連日來所籌集的金銀珠寶,俯捧至頭頂,說道︰「孫凱自知罪孽深重,願將全部家財獻予三郎,只求三郎讓他在您麾下效犬馬之勞。」
方興不知道這個貶黜的厲害所在,可方五言語中求情的意思,他還是可以听得出來的。現在的問題是他需要給這個家族十三護衛統領之的男人一個面子嗎?
方興先是有點躊躇,可隨後他便冷下來臉。他饒了二管事、救下王啟年和白斯文,這一切似乎讓人產生了錯覺,以為他只是一個寬厚的好人。
在一個大家族中,寬厚或許是一個好听的名字,但是在爾欺我詐的大家族中,寬厚好人這個詞,卻往往可以和軟弱無能聯系起來。
五年來的磨練,讓方興很是熟知底層奴僕們的心理,面對這些刁滑之人,一味的和善只能給自己帶來麻煩。
方興冷冷的看著方五,根本不說話。他已經對方五這種得寸進尺的行為很是吃味了。
方興在心中暗道︰「我能為王啟年和白斯文求情,那是因為他們不應該為不屬于自己的過錯,承當廢除修為這樣嚴厲的處罰。孫凱這種人又有何德何能,讓我給他求情?難道就靠那包財物?笑話!僅是廷杖一百,逐出大院,這樣的處罰,他也是活該。」
方五捧著包裹的手在微微顫抖,他深知自己也不過堪堪自保,但是往日的交情實在讓他不能就這樣坐視孫凱就這樣從此沉淪下去。
他雙目微紅,頭伏得更低了︰「三郎,孫凱還有望邁入通神三天。我敢以性命擔保,他若是能在三郎麾下效力,一定會痛改前非,忠心耿耿!」
可他哪里知道,方興這時候已經想到了孫凱那日揮動皮鞭時的凶狠神色了,方興很是厭惡這種仗勢欺人之輩。
而且,這個人曾揮鞭抽打那位在屠村中死去的小女孩。方興不想讓這個人待在他身邊,讓他時不時回想起那位可憐的小女孩。
「這些金銀珠寶我就不收了,你回去告訴他,為方家效力就是我效力,叫他腳踏實地的好生做事就行。」方興冷聲道。
這一刻,他嚴厲無情的目光中寒氣森森,好像銳利的寶劍掃視著方五。
方五滿臉的苦澀,方興的回絕,就已經決定了孫凱的淒涼的命運再也無法挽回,他知道已經別無他法了,沒人有會冒著得罪方興的風險,為他赦免孫凱。
這幾天中,方信醫曾多次告誡他,這讓方五也自知他本人的處境也是泥人過河,更不敢違逆方興。方五連失望的表情也不敢顯露出來,道了一句告退,便唯諾而退。
方興站在院門前的台階上,看見方五離去的背景微微有些佝僂起來,心中一片冷意。
幸好這個方五還知道些分寸,要是剛才方五敢拿一點仁義之類的道理來脅迫他,那他在方興眼中就再無半點價值可言。
若是這樣,到那個時候,等待方五的,就將是一場舊賬新帳一起算的清帳結局了。
這時候,方興正巧抬頭看見遠方天地,在那天與地的交接之處,白雲與陽光交雜出現,照映出一副光怪6離的斑駁畫卷,宛如他的心境。
「我有心向善,但是在這個家族,在這個爭斗不休的世界,單純的寬厚好人做不得!我需得披堅執銳,秉著一顆本心行事!」方興在心里對自己如此說道。然後,他閉了一下眼楮,旋即又睜開,目光清冷依舊。
方興深呼了一口氣後,推門走進自家的院子。ak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