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塞林城,領主塔樓。
站在露天塔樓回身望著瓦里安的阿什坎迪面無表情,這是許久以來這里氣氛最凝重的一次——瓦里安坐在為客人準備的座椅上,手指捏著拐杖,沉默不語。
「康薩納斯家族,說實話,你們的出現並不讓我感到意外。」
阿什坎迪並不熱忱。
「家族內部對您的出現表示欣慰,不過見證過那個年代的老家伙們都已不在人世,我出生的時候,老米力克已經讓出了家主位置,現在那些人都將不該說的秘密盡數埋葬,我的出現,並非為了挖出什麼不該挖出的東西給您找不痛快。」
思索半晌後的回答讓瓦里安像是一個處于被動的膽小角色,他頓了頓,繼而輕聲道︰「黑格爾是格拉斯家族的最後一位成員了。」
「大陸總是如此,老的家族消失,新的家族出現,如果不夠強大就會被淘汰,米力克在我面前耍滑頭的時候大陸前列的那些家族還剩下幾個常青藤?總該有幾個被淘汰的倒霉鬼呢。」
在阿什坎迪的年代,「格拉斯」可是北方第一家族,勢力可謂驚人,實力更是強大。
「格拉斯已經退出第一序列很久了。」
「所以我才會讓你坐到這個座位上,解釋一下你的真正意圖吧。」
阿什坎迪並沒有因為瓦里安的姿態軟弱而跟著弱化下來,依舊顯得咄咄逼人。
午後的陽光灑下,瓦里安蒼白的頭發被塔頂的風吹的略顯散亂,他伸手拿著那枚金色的「阿爾法」徽記,低頭輕輕摩挲著,繼而抬手展示給了阿什坎迪,沙啞的聲音在這個塔頂靜靜回蕩——「有些責任,我必須承擔,比如對你派出的死士,或者對那個年輕精靈的刺殺,雖然這不是我的命令,但我有必要做出自己的歉意。」
「我不是懺悔室的牧師,你也不像是來找我懺悔的罪人。」
秋風早已帶上幾分涼意,阿什坎迪的黑發被吹起,聲音冰冷異常。
「落地的果實總是很快腐爛,這是無法阻止的事情,‘信條’同樣如此,一個遍及大陸的情報組織在經過它的黃金時期後,如今要我一個人一手抓過來,實在不是什麼簡單事情,即便我的頭頂冠有康薩納斯的姓氏,卻並不意味著如你般無所畏懼的人會真的看重它背後的能量。」
瓦里安有些無奈的收起了那枚徽記,「如今,‘阿爾法’帶給我的不再是榮耀,而是負擔,它承受了越來越多的罪惡,已經失去了原本的信仰——‘信條’失去了信條,多麼可笑的事情,不是麼?」
「和格拉斯家族有什麼關系?」
「‘信條’在巴利切的分部總是會鬧出一些影響不小的事情,比如異端裁決所的巨頭馬克西姆從這里摘下了他的阿爾法徽記,導致‘信條’在巴利切的情報網真空了超過三個星期,而格拉斯的那個小子雖然沒有加入信條,但是他背後的那些東西,卻是讓信條**的根源。」
老人扭頭望了望已經開始向西塞林城發動進攻的黑格爾軍隊,黑壓壓的士兵方陣和工程塔樓正在沖向城西塞林的外城牆,整個城市的守軍已經做好了戰斗的準備。
阿什坎迪沉默了許久,最終道︰「想做交易?你隨時有實力去探究這些東西,為什麼非要我來做?」
「打敗黑格爾對我來說不難,但是前提是他已經成為了您的對手,這就導致我不會為此橫插一腳——對于米斯瑞家族的尊重,康薩納斯永遠銘記在心,如果您認為這是一筆交易,當然,我奉獻出我的籌碼——解決這樁事情,我會拿出‘信條’在巴利切大部分資源的使用權限。」瓦里安完全不似一位政客,開出的條件一上來就豐厚無比,「保守某些秘密是一件痛苦的事情,為了不讓它泄露,人會成為謊言的奴隸,並且在走向毀滅的路上越走越遠,信條的那些腐爛部分亦是如此,請原諒我無法讓那部分已經該舍棄的信條成員為您服務。」
「解決這件事?這個可不是什麼清晰明確的概念。」
阿什坎迪在認真考慮著這筆政治交易的價值——對于她來說,「信條」的作用絕對要比什麼領土實力要大得多,因為這位黑眸阿什坎迪最想做的並非征服大陸,卻是去找到那個隱藏在黑暗世界的親王血族。
那可不是什麼簡單情報機構可以尋覓的存在,瓦里安的話語似乎早有預謀而胸有成竹,而老者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不是信條所謂的**之源,阿什坎迪反倒沒有過多興趣。
「我可以現在就把巴利切一部分資源放在你的手上,怎麼使用,是您的事情,而黑格爾背後的那些東西,怎麼審問,是我的事情,如何?」
阿什坎迪微微閉上眼楮,再一次睜眼時淡淡點了點頭。
「成交。」
「轟!」
正面戰場的爆裂聲不絕于耳,黑格爾那整齊的軍隊已然向著西塞林的城牆推進而來!
四座高大的攻城塔樓在緩慢前進中,平坦的道路讓塔樓的前進速度極快,塔樓內部和後方都是嚴陣以待的士兵,而塔樓上方,則是射程驚人的長弓手——站在和城牆高度相仿的塔樓頂端,這些長弓手們憑借驚人射程已經在三百米外讓西塞林城的守軍遭受了嚴重打擊!
這一次,沒有迷霧為戰場做掩護,沒有真空結界讓箭矢失去準頭,西塞林城守軍和黑格爾大軍就這麼以硬踫硬的姿態開始了決戰!
和黑格爾軍迅猛的進攻勢頭相比,城牆上的守軍竟然還沒超過七百人,預備隊伍僅有兩批,而用來抵御攻城塔樓的投石機卻毫無效率毫無準頭的將石彈一次次拋向了敵方塔樓四周——加爾德領主從未想過自己的中心城市會遭遇這種級別的戰斗,從來都是進攻他人的伯爵雖然建造了用于守城的投石機等防守器械,可是因為常年沒有使用,操縱它的工兵們根本就是瞎貓抓耗子全憑運氣。
最終,四座攻城塔樓抵達城牆時,投石機僅僅靠著運氣砸毀了其中一座——可是這一切已經無法阻止敵人直接借助階梯般的塔樓入侵西塞林城牆的事實!
這是一個沒有防守能力的城市,護城河的寬度甚至都沒有攻城塔樓伸出的木梯長,第一批敵人沖上城牆,揮劍開始了戰斗,長弓兵依舊依靠強大而精準的攻擊力讓城牆後方的預備隊們遭遇了恐怖打擊,士氣低迷而數量完全被壓制的守軍根本沒有扛得住這種滲透和推進,節節敗退,甚至連一個小時都沒撐住便讓出了城牆。
這對于這個時代的進攻方來說,城牆的突破,已經意味著攻城戰的順利。
可是在城牆外的後期預備隊後方,騎在馬上的黑格爾卻突然間拽動韁繩來到了一處空地,還未等馬匹停住腳步,那個曾經出現過的「辛薩科」級刺客便顯現了身形。
黑色的純血軍馬個頭比普通軍馬高出一頭有余,它的血統和騎乘者一樣來自北方,而一身黑色鎧甲的領主見到迦葉出現,則翻身躍下馬匹以示對皇家的尊重——他微微低頭,道︰「現在還不能開始你的行動?」
「我必須確保城市完全陷落之後才會動手。」
腰間掛有黑色匕首的刺客似乎對這個一直以來從未配備任何幕僚和副官的領主不太滿意,皺眉道︰「為什麼違抗命令?這個時候如果從帕斯或爾多斯趕來的援軍抵達怎麼辦?你不像是會冒進的指揮官,而且你突然做的決定也沒有經過皇室同意。」
「皇室同意?皇室給我安排的任務不過是把加爾德的領土拿下,而不是每一步都要听從號令。」從不愛多說廢話的黑格爾聲音低沉,雙眼微微眯起,「過程對于一場戰爭重要麼?我給你想要的結果已經夠了,城牆已經陷落,這座城市已經沒有足夠抵抗我的力量,為什麼你還在拖延?」
他伸手指向了遠處已經可以看到的西塞林城牆,燃燒的黑煙意味著城市正在承受著戰火的洗禮,城牆上已經沒有了戰斗的痕跡,這證明他手下的軍隊已經突入到了城市內部——「勝券在握」四個字恰如其分。
看到如此情景的刺客也是微微猶豫,實力強大不代表戰略意識和經驗的豐富,身為刺客的他對于殺人在行,但對于這種大型戰爭卻並沒有過于敏銳的嗅覺——一場人數旗鼓相當的攻城大戰,憑借兵力和裝備壓制在一個小時內順利攻下城牆,在非指揮官或軍事家看來似乎並非稀奇事。
最終沒有再說什麼的迦葉望了望燃燒著黑煙的城牆,轉身消失在了陰影中。
「下一個目標,估計就是我了吧?」
黑格爾嘆了口氣,翻身上馬,卻是直直沖向了戰場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