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府,主殿大廳,夏小竹與顧東樓老老實實地跪在最中央,低垂著頭,一副認錯知錯的模樣,夏林背對著兩人站著,也不說話,但也就是這份沉默,讓跪著的兩人心里更加的惴惴不安。
良久,夏林才回過頭來,因為大半個月來的擔驚受怕,形容有些消瘦,本來清雋的臉上帶著威嚴與怒氣,讓兩人不由自主地緊縮了一下。
「東樓,你是不是覺得外面的世界更精彩,又是不是覺得在府里的生活乏味難過?」
顧東樓的頭低得更低了。
「回答我!」夏林拔高了音調,話語響徹在整個大廳,竄進顧東樓的耳里有種轟鳴的響動!
「是,我討厭府里的生活,討厭每天除了看書就是寫字,討厭別人將我像個玻璃女圭女圭一般對待,討厭不管走到哪里都會有人看著,沒有絲毫的自由!」顧東樓這會膽子也變得大了起來,將頭抬起,與夏林對視,訴說著自己十幾年來的心聲,他的夢想從小到大不曾變過,他想當一名將軍,家喻戶曉,威風凜凜,不管誰提起都是一臉的崇拜與敬畏。
拋頭顱灑熱血,戰火烽煙,才是他所向往的,而不是像個脆弱的女圭女圭一樣天天禁錮在府里,連走上幾步路都會馬上有人上前來問,是不是渴了,是不是累了!
更討厭的是,他說他想要練武的時候,遭到所有人的反對,沒有人支持他,沒有人在乎他心里想的是什麼,所有人都對他說,好好讀書,以後要做個狀元郎,就連有親戚來竄門的時候,夸獎的話都是說,喲,真聰明,以後一定是個狀元郎!
天知道,他根本對狀元不屑一顧。
「那麼,你是在怨我們包括你父母罔顧了你的意見,把你討厭的東西強加給你?」
「是,我不喜歡看書,不喜歡明明沒病卻要喝藥,不喜歡走到哪里看見的都是別人或小心翼翼或恭敬討好的眼神,這些,我通通都不喜歡!」顧東樓也豁出去了,大聲吼叫著,滿面通紅。
夏林同樣也是滿臉的怒氣,舉起手,幾乎想朝著那張倔強的臉上扇下去,可心里終究還有些理智,手掌遲遲落不下去,而後無奈地放下,恨聲說道︰「你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天下間,不知有多少人連基本的溫飽都成問題,食不果月復,衣不蔽體,為了能活著,他們常年在生死邊緣徘徊,而你,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說到這里,夏林頓了頓,似乎在順氣︰「我告訴你,相比于那些人來說,你唯一的優勢不過是上輩子賄賂了閻王爺,給你投了一個好胎,說什麼走到哪里都不喜歡別人對你恭敬,對你討好,這世界無非就是別人來討好你,或者是你去討好別人,既然不想做大少爺,讓別人來伺候,有本事自己去掙錢養活自己,哪怕去做個小廝討好別人去,在我看來,路邊上的乞丐都比你強!」
「還有你!」夏林閃著火焰的視線直射夏小竹,「要讓我發現你再偷偷跑出去,這家,你以後就別回了,一而再,再而三地跑出去,肆意地揮霍著別人對你的寵愛,早晚有一天,這世界會遺棄你!」
轟的一聲,一道驚雷在夏小竹的腦袋中炸響開來,早晚有一天,這世界會遺棄你!嘴里不斷呢喃著這句話,面目痴呆,眼眸空洞而又茫然,看著夏林憤怒地拂袖而去,夏小竹沒了任何反應,依舊跪在冰涼的地板上,全身似乎都沒了力氣。
就在這時,一個嬌小的人影叮叮咚咚地跑了進來,一把就將失魂落魄的夏小竹推倒在地,一聲一聲地控訴著︰「我討厭你,就是因為你,爹娘總是吵架,娘還經常偷偷地哭,爹也不會像以前那樣抱我了,你還搶走了表哥,讓整個家天天沒個安寧,我討厭你!」
夏小竹緩緩地抬起頭,呆呆地望著面前神色悲傷的夏穎,討厭我嗎?低下頭,寂寞而又哀戚!
夏林在走出大廳以後,就後悔了,他的話說得太重了些,他們還只是孩子,也不知能不能承受得過來,剛準備倒回去,可想著他們總是一聲不吭地就跑出去,必須給他們一點教訓,便狠心離開了。
這幾天,他脾氣是有些暴躁,特別是前幾天不管怎樣都找不到夏小竹與顧東樓的時候,生怕他們會出什麼意外,想當初,他們就只是讓人干巴巴地帶來一句,他們去找神仙了,不用擔心!
他听到這話時,幾乎要笑出聲來,這世界哪有什麼神仙,若真的有神仙,那麼這世界怎麼會有殺戮,怎麼會有戰爭!
就在前日,帝都傳來消息,皇帝駕崩了!
國家,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