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的身子弱,去參軍也許會被看不上,但沒有嘗試過怎麼知道可不可以,爹,我不甘心,現在明明有機會完成我的夢想,即使這個機會也許只有千分之一的成功率,可你就這樣讓我放棄,我怎麼甘心,等我以後老了,我會後悔,會——恨!」
听到恨這個字,顧庭生險些站立不穩,看著面前這個固執倔強的少年,神色有些恍惚,記憶里,他還只是那個跌跌撞撞撲進他懷里的乖巧孩子,怎麼一轉眼,他就變得如此大了,有了自己的思想,也會反抗了。
「而且,爹,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別人也無法代替,我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再苦再累,我都會走下去,哪怕是只走到了一半,但絕不會怨,不會恨,或許對你來說,踏踏實實地去考科舉,便是一條康莊大道,但是,爹,你想過我嗎?想過我會不會喜歡嗎?你也是當官的人,應該也清楚官場中各種各樣的貓膩,我的性子你也清楚,難道你認為我適合在官場里生存嗎?還是說,在你的庇佑下,一輩子當個不大不小的官,安安穩穩地度過一生?」
「可是,爹,你也曾年輕過,骨子也曾熱血過,完全了解那種為了夢想而奮斗的激情,為什麼就不能成全我?」顧東樓說得有些哀戚,他心里十分清楚,到了現在,若沒有他爹的點頭,他根本就不能踏出府門一步,更別說去參軍了!
「我成全了你,可誰來成全我!」顧庭生比顧東樓還要激動幾分,看上去儒雅的一名中年人此時好像是大街上與客人為了那一分利而爭得面紅耳赤的街頭小販,「我就你這麼一個兒子,別說你身體羸弱,哪怕你身子健壯得像頭牛,我也不可能答應你,你自己也該清楚,上了戰場,你活下來的幾率有多麼小,難道讓我和你娘兩個人白發人送黑發人?難道你就忍心讓你娘天天以淚洗面?」
「為了夢想,我哪怕是死了也值得,況且,我活下來的幾率也不是一點沒有!」
啪!
又是響亮的一巴掌,剛剛的五個通紅的指印還未消下去的臉上被打得更加觸目驚心!
「跪下!」
顧東樓抿了抿唇,沉默著跪了下去。
「你想死,我不反對,但你這條命我和你娘給的,你能長得這麼大也是我和你娘一點一點拉扯大的,你若想死,先把這些東西還給我們再說!你就跪在這里好好反思反思,沒想通之前不許起來,也不許吃飯,若還是執迷不悟,我寧願你餓死在這里,也不許跑到外面去到最後連尸體都找不回來!」
說罷,顧庭生也不再去看這個疼愛了十幾年的兒子一眼,拂袖離開。
很快,大廳里便只剩下顧東樓一人,就是跪著,身子也直挺,絲毫不彎曲,在這空蕩安靜的大廳里,顧東樓還能清晰地听見自己心髒跳動的聲音,那麼有力,怎麼可能下一刻就會消失不見,他怎麼可能會死呢,他都還沒有當上將軍,為什麼所有人都不相信他?
從懷里掏出從不離身的馬將軍,細細地撫模著它的每一條紋路,那威武的英姿深刻得他閉著眼楮都能夠描繪出來,顧東樓忽然就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又忽然痛哭起來,他這一輩子想要的並不多,為什麼就得不到呢?
他又何嘗想反抗一直寵愛著他的父母,他不想不孝,只是,當將軍的夢想已經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割離了它,他還是他嗎?
顧東樓一直跪在那里,一直不動,他知道他的周圍沒人監視,他就算是站起來也不會有人發現什麼,若是平時,他早就那樣干了,但今天不行,他想要表明他的決心,哪怕此時他的膝蓋疼痛難忍,哪怕他的身子冰涼無比,哪怕他孱弱的身子會因此而大病一場!
顧東樓苦笑一聲,想不到他竟然也有用到苦肉計的一天!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大廳那顯得有些厚重的門一點一點地被人打開,露出一束光亮來,顧東樓直挺挺地跪著,也沒回頭去看到底是誰,反正對于他來說,誰來都是一樣的!
「東樓哥哥——」一道如小貓叫喚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顧東樓一驚,猛地回過頭,皺起眉頭,訓道︰「你來做什麼?」
夏小竹將大門輕輕關上,又輕手輕腳地跑到顧東樓的身邊,從懷里掏出兩個明顯已經冷掉的饅頭,塞到他的手里,低聲說道︰「東樓哥哥,快吃吧,這是我好不容易才偷偷留下來的,被發現可就不好了。」
盡管顧東樓的肚子已經餓得不停地叫喚著抗議,但還是把饅頭重新塞回夏小竹的手里,干啞著嗓子說道︰「拿回去,我不吃!」
夏小竹一听,急了,又把饅頭放到顧東樓的手里,懇求著︰「東樓哥哥,我求你了,快吃吧,這樣下去,你的身子會受不住的!」
顧東樓氣急敗壞,拿起饅頭就想丟出去,可就在這時,大廳的房門轟隆一聲猛地被打開,露出顧庭生夏林一行人,如同凶神惡煞的閻王,震得兩人一時間忘了言語忘了動作!
「好大的膽子,竟敢無視命令給表少爺送吃食,該當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