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太陽升到正中的時候,季玉闌才一臉疲憊地回到府中,眉頭緊鎖,似乎在上朝期間遇到了不如意之事,心情有些糟糕,在听得管家說有客來訪時,也沒多在意,畢竟每天來拜訪他的人實在太多了,換下朝服,坐在飯桌前,看著偌大的飯桌上,就只有他一人坐在上面進食,空空蕩蕩的,竟顯得他這人有些孤寂。
季玉闌抬起頭,便看見夏小竹面色淡然地站在一邊等候著他的吩咐,身心有種前所未有的疲憊,明明很餓,看著這些食物,卻沒有吃下的,全身上下無不在抗議著他的勞累,揉了揉太陽穴,季玉闌對夏小竹說道︰「坐下來和我一起用膳吧」
夏小竹有些詫異,隨即答道︰「您是大人,小小只是一介丫鬟,若與你同桌而食,不合規矩」
夏小竹可不會忘清晨時候季玉闌對她大喝的那一聲,她只是一個丫頭,哪來的膽子敢先嘗主子的膳食,她是那樣敏感的一個人,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也能對她產生極大的傷害,特別是季玉闌並不是什麼陌生人,在幾年前,她們還曾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過一段時間,不管季玉闌如今對她如何,至少在她心里,對季玉闌是有點情意的。
可偏偏,季玉闌竟對她說出這樣的話,哪是一個上午就能消氣的,是以夏小竹即使看見季玉闌這會情緒有點不對勁,也裝作不知道。
季玉闌眉頭皺得死緊,單手拂額,似乎在壓制著自己的怒氣,良久才平息下來,而後季玉闌緊盯著夏小竹,眼神犀利,譏諷問道︰「你說我和你的老相好到底有什麼生死大仇,他非得要致我們于死地,我大哥在邊境抗敵整整八年,勤勤懇懇地守護著這個國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那顧東樓憑什麼還要克扣那些救人命的軍糧,你們到底還有沒有良心,就不怕晚上睡覺時有冤魂來向你們來索命嗎?邊境有多苦,你們根本無法想象,糧食,水源長期不足,可即使是這樣,我大哥也未讓敵軍踏入過雲橫國一步,保護著這個國家的同時不也在保護著你們嗎?你們憑什麼還要扣下糧草,還要對皇上進言說什麼邊境的糧食多著呢,再吃上一年半載的也沒問題,說什麼要把這軍糧拿去救災」
這是第一次季玉闌在人前如此失控,歇斯底里地低吼著,眼神凶狠地瞪著夏小竹,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了,仿佛克扣邊境軍隊糧食的人不是顧東樓,而是她夏小竹。
「救災他顧東樓就不怕被人笑話?什麼時候他顧東樓如此關心百姓的生死了?也不怕被人笑掉了大牙,況且,說是救災,那是災嗎?不就是一座山塌了壓死了幾個人,要是這都成災了,那雲橫國都不知道有多少地方需要救災」
每說一句,夏小竹的臉色就慘白一分,大哥——大哥——
她在邊境生活過,怎會不知邊境的艱苦,就她生活的那一個月里,天氣冷得厲害,她不知見了多少士兵的手因生凍瘡而爛掉,一雙手腫成了臘腸的模樣,一不小心便會撕裂,血流不止,可即使那樣,也沒有一個人叫疼,那時候,糧食也不夠,很多人恐怕都不記得飽肚子是什麼滋味,可如今,在邊境原本就缺糧的情況下,顧東樓還想克扣,夏小竹簡直無法想象軍糧被扣下的情景。
顫抖著唇,夏小竹再也無法在此地呆下去,瘋狂地沖了出去,去在沖出餐廳時,撞見了人,夏小竹一個踉蹌,抬起頭來,便看見了一臉震驚地看著的夏穎,夏小竹也不理會,繼續向外急速沖去,顧府的路她很熟悉,在京城呆的這一個月,她偷偷地來過幾次,只是想看看顧東樓是否過得好,只是沒有踫見過。
顧府離丞相府算不上遠,夏小竹跑了沒多久便到了,此時,顧府的大門大打開,夏小竹想也沒想地便沖了上去,卻被侍衛攔了下來,夏小竹緊抓著侍衛的衣服,有些語無倫次地說著︰「東樓哥哥,我要見東樓哥哥」
「哪里來的瘋丫頭,還不快拉出去,若被大人看見,還不知道怎麼懲罰你們」顧府管家站在不遠處怒斥著攔下夏小竹的那兩名侍衛,心里也有些慌,大人最厭煩的便是有女子纏上來,這一幕若是被大人看見,恐怕連他都逃月兌不了干系。
夏小竹死死地抓著侍衛的衣服不肯放手,也不肯走,哀求道︰「幫我通報一下,好不好,他會見我的,一定會的」
可那兩名侍衛哪里會理會她,抓著夏小竹的手就往外拖,顧東樓性格怪異仇恨女子是眾所周知的,要是他們不識好歹地去通報,說不定會有怎樣的懲罰呢,況且,這會他們就算想通報也沒法,只因大人上朝還沒回來
「放手」
就在這時,一道怒喝在眾人耳邊響起,兩名侍衛立即松開了手,心驚膽戰地跪在地上,夏小竹緩緩地轉過身,看著剛從轎子下走出還穿著朝服的顧東樓,一直強忍的眼淚終于不爭氣地流了下來,哽咽著喊到︰「東樓哥哥——」
顧東樓快速走上前,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下,輕輕擦拭著夏小竹的眼淚,溫柔問道︰「有誰欺負你了嗎?告訴東樓哥哥,我幫你欺負回來」
說著,顧東樓淡淡地瞥了一眼夏小竹身後的那兩名侍衛以及管家,見此,那名管家也跟著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心中全是恐懼,全身劇烈顫抖著。
夏小竹依舊淚流不止,緊抓著顧東樓的朝服,將其弄得皺皺的,哭咽著不斷問道︰「為什麼要那樣做,為什麼要那樣做?」
顧東樓輕輕一笑,還以為夏小竹問的是為何要幫她欺負回來這事,揉揉她的發絲,說道︰「因為你是小竹啊」
夏小竹哽咽著搖頭,淚眼朦朧地望著這個似乎在重逢之後就變得極為陌生的東樓哥哥,問道︰「為何要克扣糧食,他們是英雄,不是嗎?你這樣,他們還活得下去嗎?」。
一听這話,顧東樓臉上的笑容僵了下來,周身也瞬間變得低壓,眼眸中似有狂風暴雨在咆哮,顧東樓深呼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笑得自然些,牽起夏小竹的手,說道︰「這里熱,進了屋子我再慢慢給你說,好不好?」